108.第五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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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j抽搐中, 請稍後刷新  眨巴著眼睛盯著頭頂的這幅景象看了好一會兒, 季榆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坐起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圍。
    顯而易見的, 他此時並不在昨夜歇息的那個山洞當中。
    指尖輕輕地滑過身下冰涼的劍身,季榆低頭看了看距離自己有千丈遠的地麵, 眼中浮現出些許迷茫的神色來,似是還有些弄不明白眼下的情況。
    “醒了?”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安辰逸轉過身來, 彎起唇角, 朝季榆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我看你睡得沉, 就沒有叫醒你。”
    ——這當然是謊話。
    季榆再怎麽說也是修行之人, 若是連在睡夢中被人給移動了位置,都還一無所覺的話, 未免太過有負他一身的修為了。隻不過,這其中真正的原因,安辰逸卻是不會告訴對方的。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蜷起少許,想到之前在山洞中發生的事情, 安辰逸就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去和季榆相處,他這時候, 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季榆的眼睛。
    “這樣……”季榆愣了愣,沒有做過多的懷疑, 隻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給安大哥添麻煩了!”
    不過……他睡得有那麽死嗎?大概是之前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所以他連戒備心都下降了?
    看了安辰逸一眼,季榆吐了吐舌頭,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卻見安辰逸移開了視線,沒有再往自己看上一眼。
    ……他昨天晚上睡覺打呼了?影響到安辰逸休息了?所以對方生他的氣了?
    看到安辰逸的舉動,季榆的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這個念頭。要不然,安辰逸怎麽會不聲不響地就把他給搬上飛劍呢?說不定這就是對方懲罰他的一個方式,想看一看他在醒來後,發現自己在半空中的時候,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現在再做出害怕的樣子……還來不來得及?
    抬手抵著下巴,季榆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季榆的模樣,安辰逸挑了挑眉頭,眼中浮現出些微的笑意來。
    這個小家夥,又在想些什麽呢?
    等了一會兒,見季榆還是一副思索的神情,還總是時不時地偷瞄上自己幾眼,安辰逸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偷看被抓包了的季榆連忙用力地搖了搖腦袋,但看到安辰逸那如同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他的心裏又有點控製不住地發虛,“就是……”他看了安辰逸一眼,猶豫了一陣,一咬牙,還是問了出來,“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比如打呼?
    沒想到季榆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安辰逸唇邊的笑容陡然一僵,麵上也顯露出幾分不自然來。
    這個問題,他實在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不成他要說自己想要逗人不成,結果反而給占了便宜嗎?
    看到安辰逸的反應,季榆的心裏立時就是一突——他就知道!他昨天晚上絕對是打擾到安辰逸了!
    想通了這一點,季榆連忙站起來,朝著安辰逸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說著,他抬起頭來,看著安辰逸,鄭重地給出了自己的承諾,“絕對不會再打呼了!”
    安辰逸:……啥?
    被季榆這預料之外的話語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安辰逸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為什麽會這麽說?”有點好笑地看著季榆,安辰逸出聲問道。
    他還真是有點想不明白,麵前的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得到這樣一個結論的。
    “……哎?”完全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季榆不由地有點發懵,“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有打呼嗎?”
    那為啥剛才聽到他的問題的時候,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來?
    總覺得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的季榆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安辰逸。
    “自然沒有,”看了季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安辰逸努力壓下唇邊笑意,“你睡覺的時候很……”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了下去,“……乖巧。”
    就連由於寒冷而往他的懷裏鑽的時候,這個人都有如一隻溫順的羊羔,讓人生不出任何的戒備與嫌惡。
    季榆:……
    這個詞,真的是在形容他嗎?
    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的季榆歪了歪腦袋,眼底浮現出些許困惑的神色來。
    “昨天晚上真的沒有發生什麽,”輕笑了一聲,安辰逸伸出手,安撫一般地揉了揉季榆的發頂,“不必多心。”
    就是有,他也絕對不可能說出來的。
    有點不舍地收回了手,安辰逸發現,他似乎有些喜歡上季榆發間的觸感了。
    既然安辰逸都這麽說了,季榆當然不會再繼續懷疑——不管怎麽琢磨,對方都沒有在這種事情上欺瞞自己的必要。
    這麽想著,季榆就鬆了口氣。他跟著安辰逸,是為了幫對方的忙的,要是因為自己,反而影響了安辰逸的休息,可就與自己的願望相悖了。
    將落在地上的薄毯收好遞給安辰逸,季榆低聲道了謝之後,便低頭整理起自己的形容來。
    身上的衣袍在一夜之後顯得有些散亂,原先束起的發也有些散落下來,沒了本該有的清爽。
    手邊沒有合適的用具,季榆索性扯下了發帶,任由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隨著迎麵而來的風而高高地揚起,襯得他的麵容更顯稚氣。
    視線在季榆的麵上停留了片刻,安辰逸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夜裏對方含著自己手指的模樣,心中立即不受控製地重重跳了一下,從中湧出的熱意,讓他的耳根都有點發燙。
    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安辰逸隻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失衡。
    不知怎麽的,他的腦中突然就冒出了季榆一臉認真的表情,說著“我早就不是什麽小孩子了”的模樣來。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安辰逸的唇邊露出一抹不大的笑容來。
    盡管早該過了成人的年紀,但季榆無論是容貌還是性子,分明都還是孩子的模樣,就連出手幫他們的理由,都帶著幾分孩子特有的天真與執拗。
    側過頭看著站在身邊的人,安辰逸麵上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
    將安辰逸的神色變化盡數收入眼底,季榆略微彎了彎唇角,便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坐下繼續回憶當初自己在逃離之前“瞥了一眼”的陣法圖來。
    就算兩人無法在短時間內就找出破陣的方法來,但能夠提前了解這裏頭的一些關節,總也好過對其一無所知。
    見季榆凝眉思索,安辰逸也就不去打擾他,隻是腳下飛劍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上了一分。
    抬起筆在膝上的紙上緩緩地落下了一筆,季榆的目光很是專注,鼻尖隨著他的動作,泌出了少許的汗珠。
    修行者所使用的高深法陣,即便隻是用墨水在紙上畫出大致的形狀,都有著莫大的作用,以他的實力,這個陣法對於他來說,確實是超出他的能力太多了。
    但隻要能夠提升此次行動萬分之一的成功率,他也願意為此去嚐試一番。
    這大概就是他此次前往落仙門,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吧。
    看著白紙上那甚至稱不上圖案的幾筆墨痕,季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雙眼有些微的發亮。
    於安辰逸而言,在見識過世間百態之後,越是喜愛性子單純的人,更何況,季榆非但與他誌向相合,此時所做的事情,還有一大部分是為了他,心中的感激與責任,自然會讓他對季榆更多出幾分關注與愛護。
    在有著先前謝瑾瑜的行為的對比下,尤為如此。
    而想要使這種微妙的感情在安辰逸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發生細微的轉變,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至少比起其他的方式來,要更輕易得多。
    感情不比其他東西,無論是“巧合”還是“意外”,對於那操縱著世間萬物的“命運”來說,都是屬於切實可控的東西,隻有人的情感,獨屬於一個人主觀的感受,不受任何外物操控。
    劇情可以推動世間所有的一切,去將安辰逸和謝瑾瑜牢牢地捆在一起,促使兩人在同生死共患難中生出感情來,卻不能直接在他們的心中,創造出一段並不存在的愛慕來,這是最為基礎的規則——如果這一點被打破,那麽那些衍生出了這些世界的小說,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連角色的情感都是任由造物者把玩的東西,這個故事,又還有什麽閱讀的意義?
    仰起頭往安辰逸那兒看了看,季榆的雙眼彎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個人剛才的表現,已經足以證明他的猜測。
    察覺到懷中之人的氣息的變化,季棠低頭看了一眼,眉頭忽地蹙了一下,又很快鬆了開來,隻是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轉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由於一開始並未打算留下季榆的性命,季棠自然是沒有準備安頓對方的地方的,最後隻得挑了一處自己無意間發現的洞府,用作暫時的落腳之地。
    將還未醒來的季榆放在床上,季棠猶豫了一下,又去找了一條薄被替他蓋上,這才轉身離開。
    ——今日的變故,他還得知會二長老他們一聲才是。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好似湖麵泛起的漣漪,緩緩地平靜了下來。一時之間,這個不大的空間裏,隻能聽到床上的少年那清淺的呼吸聲。
    似是感到有些寒冷,季榆伸出手,將身上的薄被裹得更緊了些,被風吹得半幹的頭發自頸側滑落,襯得那白皙修長的脖頸更顯細弱。
    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水滴滴落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有粉色的花瓣從頭頂飄落,如翩躚的蝶,優美而柔緩。
    陽光從繁茂的枝葉間傾灑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點,清澈的溪流緩緩地流淌,不時有不甘寂寞的魚兒躍出水麵,濺起一片晶亮的水花。
    望著眼前這如畫的美景,季榆的神色有些微的怔忡。
    他想,他這會兒應該是在做夢。如若不然,他不可能在一個眨眼間,就從一個清冷的洞府當中,來到這樣一個風光旖旎的地方來。
    偏過頭看著立於不遠處的涼亭當中的人,季榆的唇角略微彎了彎,已是明了了其中的緣由。
    那季家的人,還真是看得起他們的這位小少爺,竟用上了這種方法,來他這裏打探消息。
    抬手取下落在肩上的花瓣收入袖中,季榆眼中的迷茫與困惑緩緩地褪去,抬起腳朝涼亭走去。
    不得不說,那些人確實很會把握時機。在經曆過那般險死還生的境地之後,此時確實該是人最為鬆懈的時候,用以卸下他的心防再適合不過。
    ——可惜的是,他並非那些人心中的那隻,對季棠全心信任的小白兔。
    停下腳下的步子,季榆望著涼亭中背對著自己站著的人,眼中有明滅的光芒。
    這個人離他是這麽近——隻需再向前一步,他就能踏入眼前的這座涼亭當中,喊出對方的名字,將自己近些日子來所受的委屈與苦難,都盡數訴諸於口,可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邁開腳步。
    用力地抿緊雙唇,將心中那不停奔湧的渴望給壓下,季榆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轉過身準備離開。
    他不能……將這個人,也一並卷入此次的事情當中去。
    然而,還沒來得及邁開雙腳,季榆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季棠那熟悉的、沒有多少起伏的聲音:“你去哪兒?”
    心下猛地一突,季榆甚至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下意識地運起了功法,腳尖在地麵一點,飛速地超前竄去——然後下一秒,他就直直地撞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中。
    有如秋日裏被微風裹挾而來的麥浪的氣息鑽入鼻中,季榆的身子微微一僵,不敢抬頭看麵前的人一眼。
    “你在躲我?”察覺到季榆稍顯僵硬的身子,季棠的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季榆在見到了他之後,定然會主動上前招呼,卻沒想到對方的舉動,與自己料想中的完全相反。
    “沒、沒有!”被季棠的聲音給喚回了神,季榆有些慌亂地搖著頭,後退一步想要拉開和季棠之間的距離,“我隻是……”然而,季棠卻像是預料到了他的舉動似的,提前按住了他的肩,止住了他的動作。
    兩人因為剛才的碰撞,本就貼得極近,這會兒季棠再做出這樣的動作來,簡直就像是將季榆整個人都攬在了懷裏一般。
    感受著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另一個人的體溫,季榆的耳根一熱,頓時連自己原本想要說什麽,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等到季榆的下文,季棠垂下頭看著這個從剛才開始,就不肯朝自己看上一眼的弟弟,眉頭不由地皺得更深:“你不信任我?”
    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對方在見到自己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逃離的理由了。
    按理來說,能夠讓他進入夢境,季榆對自己,肯定是有著最基本的信任的,可對方現在的表現,卻讓季棠忍不住懷疑起這一點來。
    “我不是……”聽到季棠的話,季榆的心裏一慌,抬起頭下意識地就想解釋。他原本是想了十多種借口來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的,可在對上那雙專注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的時候,那些早先想好的說辭,都在一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抬起手抓住了季棠的袖擺,季榆的嘴唇顫了顫,那深藏在心底的想法,就那樣不受控製地從口中說了出來,“我不想……拖累大哥。”
    “我這一次,惹了很大的麻煩——很大很大的麻煩,”抓著季棠的袖擺的手不自覺地微微用力,“如果大哥卷進來的話,會受傷的,”季榆的眼眶有些微的泛紅,“——會為了我,受傷的。”
    而隻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他就恐懼得不能自已。
    “我……”仿佛是在抑製著什麽過分劇烈的情感似的,季榆的身子細微地顫抖著,就連從喉間發出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音,“對大哥……”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的景象就有如碎裂的鏡麵一樣散落開來,倏忽間就被湧上來的黑暗吞沒。
    驀地睜開雙眼坐起身來,季榆像一條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是……?”看著因自己剛才的動作而滑落至腰間的薄被,季榆愣了一下,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輕聲地笑了一下。
    明明連笑容都很少有,但大哥,卻意外地細心呢。
    將視線從身上的薄被上移開,季榆轉頭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裏應該是某個洞天福地的房間內,空間並不大,但靈力的濃鬱程度,卻比之外界,要高出許多,想來若是在此修煉,定然能夠事半功倍。
    屋裏的布置很是簡單,除了季榆身下的石床之外,就隻擺著一套桌椅,主人那清冷的性子,在這之上體現得很是分明。
    壓下上揚的嘴角,季榆掀開被子正準備下床,卻不想下一刻,屋子的石門被推了開來。
    看到門邊一襲白衣的季棠,季榆的動作一頓,先前夢中的景象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讓他頓時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哪怕清楚麵前的人不可能知道自己夢到了什麽,但隻要想到自己那險些出口的話語,季榆就恨不能找個地方鑽進去。
    ……所以說,他到底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啊?!
    “大、大哥!”低下頭錯開了季棠的視線,季榆努力地試圖壓下臉上的熱度,生怕季棠從自己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看著屋裏眼神飄忽的人,季棠的嘴唇動了動,好一陣子都沒有說話。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都有點弄不明白,自己這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就像他不明白,剛才自己為什麽要突然中斷那個夢境一樣。
    他隻是覺得,如若讓麵前的這個人,將那句話說完的話,會有什麽東西,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那,並非他能夠承受的。
    “大哥?”被季棠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季榆忍不住低頭仔細地打量了自己一番,眼中浮現出些微無措與忐忑的神色來,“怎麽了?”
    “沒什麽,”沉默了片刻,季棠才出聲回答,“傷勢如何了?”
    “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聽到季棠問起這個,季榆心下鬆了口氣,麵上露出了一個不大的笑容,“大哥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