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六穿(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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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隻轉頭看了進門的人一眼,季榆就沒有再投注過多的注意力, 漫不經心地換著沒有幾個能看的節目的電視台。
    “嗯。”開口應了一聲, 蘇景陽彎下-身換上玄關擺著的拖鞋, 模樣看起來有些疲憊。
    也是,明天就是他無比重視的上台演出的日子了,今天的排練自然肯定比以往更加仔細與認真,會這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跳過又一個播放著某個特定時期的戰爭的片子,季榆終於放棄了試圖在這上麵找到什麽有意思的內容的念頭, 側過身看向提著包走過來的人。
    “我點了上次你說過好吃的那家店的外賣,應該再過一會兒就會到了,”說到這裏, 季榆略微停頓了一下, 才繼續說了下去, “吃完了就早點睡吧。”
    要不然因為沒睡好而導致明天精神不濟, 可就麻煩了。
    聽出了季榆的言外之意,蘇景陽微微愣了愣,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微觸動的神色。
    ——這個人總是這樣, 細致地替他考慮好一切, 而後不動聲色地為他將有可能出現的障礙掃除,有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舉動。
    或者應該說, 他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這個人的身上過。
    越是注意到這生活中細不可查的一點一滴, 蘇景陽胸口的那份愧疚與酸澀就越發清晰。
    看到蘇景陽的樣子, 季榆就知道對方肯定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確實點了外賣沒錯, 但這卻絕對不是為了體貼對方明天就要演出,隻不過是某個突然就變得斤斤計較起來的家夥,愣是不肯讓他吃這個家夥做的飯菜而已。
    就是不知道如果那個家夥知道,他的口味和蘇景陽有著巧合的相似,不知道會是什麽感想。
    壓下不自覺地翹起的嘴角,季榆移開視線,裝作被電視上的廣告吸引了注意力。
    沒有察覺到季榆的小動作,蘇景陽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他彎起唇角,試圖掩下麵上異樣的神色:“今天又沒出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外麵奔波得多了,自從季榆開始休假以來,對方就成天待在家裏,過得跟個足不出戶的宅男似的。
    當然,蘇景陽覺得,最近這冷得要死的天氣也是對方不肯出門的原因之一。
    聽到蘇景陽的問題,季榆沉默了片刻,很是言簡意賅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冷。”
    他這也算不上是說話,大概是病人特有的通病吧,身體不適的人,總是對寒冷格外的敏感,他自然也不例外。
    得到這個和自己的預想之中沒有太大差別的答案,蘇景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人到底也是時常坐在辦公室裏的人,就算偶爾有健身,也就是聊勝於無的程度,反倒是他們這些學音樂的,除了做各種發聲練習之外,還得做些增加肺活量的訓練,身體要更好些。
    將手裏提著的包放下,蘇景陽開口正想說話,卻忽地注意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來:“地毯換了?”話才說完,他又注意到了與出門前顏色有些許差別的沙發,“沙發套也換了?”
    稍顯疑惑的視線落在了季榆的身上,蘇景陽顯然不明白對方怎麽突然想到要做這些。
    “之前喝茶的時候不小心灑了。”注意到蘇景陽的目光,季榆開口解釋,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那毫不心虛的模樣,就好像說得是一件確切的事實一樣——盡管他說出來的這一部分,確實真切地發生過。但顯而易見的,被他隱下的那一部分,才是真正的原因。
    雖然蘇景陽還是有點奇怪季榆怎麽會把茶給灑了的,但正常人走在路上還會有平地摔的可能呢,他也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在季榆的身邊坐了下來:“你都點了什麽?”
    “你還擔心不夠你吃嗎?”有點好笑地看了湊過來的蘇景陽一眼,季榆彎起眸子,也沒有多說什麽,把邊上的手機遞了過去。
    現在這世道,那些點餐的軟件方便得很,壓根用不著對著菜單在電話裏,把想要的東西一個個地報過去,還生怕對方沒記下來給弄錯了。
    伸手接過季榆的手機,蘇景陽很是自然地靠在了季榆的身上,劃開屏幕低下頭看了起來。
    鼻間是這個人身上傳來的淺淡的沐浴露的香氣,蘇景陽的唇角略微揚起,胸口有種說不上來的滿漲感。
    在訂單裏找到了不少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蘇景陽唇邊的笑容不由地又擴大了幾分。
    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受,著實令人著迷。
    忽然想到了什麽,蘇景陽抬起頭想要說話,卻不想正對上了季榆那專注的視線,頓時愣了一下,臉上有股熱意不受控製地升騰起來,讓他有點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人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加有吸引力。
    “怎麽了?”察覺到蘇景陽躲閃的目光,季榆略感困惑地歪了歪腦袋,開口問道。
    他剛才似乎沒有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吧?
    “沒、沒什麽!”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蘇景陽的嘴唇開合了數次,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剛才的表現,就連耳根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我就是……”視線不由自主地飄了飄,蘇景陽剛要說點什麽,眼角的餘光忽地注意到了什麽,他的話語也驀地一頓。
    被蘇景陽的表現弄得有些不解,季榆的眉梢略微挑起,頭也探究似的朝他的方向偏了偏。
    白皙的脖頸隨著他的動作裸-露出來,那上麵沒有絲毫遮掩的暗紅色印記則顯得更加鮮明——與刺眼。
    蘇景陽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孩,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麽,也不至於自欺欺人到拿這是某隻成了精一直活到現在的蚊子留下的痕跡——雙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來,蘇景陽隻覺得胸口傳來一陣令他喘不過氣來的抽疼感。
    他對於這個人來說,並不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存在——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卻總是因為對方那過分細致的關注,而被他不自覺地忽略。
    嗓子裏仿佛堵著什麽東西,那種火辣辣的疼痛讓蘇景陽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但他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那個感到受傷難過的資格。
    門鈴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令人有些壓抑的沉寂。蘇景陽不等季榆做出反應,就直接站了起來:“我去開門!”
    看到蘇景陽那近乎在逃避什麽的身影,季榆的眉頭略微蹙了起來,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頸側。
    那個家夥……果然是故意的嗎?
    特意在離開之前,在這樣明顯的地方留下痕跡,某個人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其實並不是那麽難猜的事情。
    隻不過……那人就這麽確定,他不會對此做任何遮掩?
    麵上浮現出些許無奈的神色來,季榆放下手,也沒有想去做什麽補救。
    他其實也挺想知道,蘇景陽會對此作出什麽樣的反應的。
    微微眯起雙眼,季榆看向站在門邊的人的視線當中,帶上了些微的好奇與探究。
    這個地方作為季榆的私人住宅,自然不會有那些帶著目的上門的煩人訪客,另外兩個和他有點幹係的人,也在之前就離開了,這會兒站在門外的,自然是給兩人送剛才還在念叨的外賣過來的小哥。
    看著蘇景陽道了謝之後接過外賣,又在遠處站了一會兒才走回來,季榆的眼中滑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興味。
    大抵是因為他最近極少去模擬“正常人”的思維的緣故吧,對於接觸的這幾個人的想法,他看得也不似以前那麽清楚了。但不得不說,以這樣一個徹底置身事外的角度來觀察這些東西,也有著別樣的樂趣。
    “要喝點什麽嗎?”見蘇景陽把外賣放在了茶幾上,季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一樣,笑著問道。
    因為知道蘇景陽不喜歡,季榆也沒點那些配餐的飲料,總歸自家的冰箱裏,還放著不少酒水之類的東西。
    “不用了,”聽到季榆的話,蘇景陽朝他笑了笑,在沙發裏坐了下來,“就這樣吧。”
    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那個胃口。
    季榆聞言也不多說什麽,應了一聲之後,就開始擺弄起麵前的外賣來。
    沒有人說話,氣氛忽地就變得沉悶了起來。蘇景陽那過分沉默的反應讓季榆感到有些無趣,他原本還以為對方會和電視裏那些發現自己的另一半出軌的人一樣,為了這件事和他好好地鬧一鬧的來著。
    之前蘇景陽就算和陸南柯走得近,再怎麽著也是沒有什麽太過親密的舉動的,他這一回做的,可比對方過分多了。
    看著麵前的人將吃完的外賣盒都收拾進垃圾桶裏,季榆關了還在播放無意義的畫麵的電視,起身走近衛生間洗漱去了。
    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他還是不要太晚休息的好。
    或許是白天確實消耗了太多的體力的緣故吧,季榆連放在床頭的書都沒拿起來看一眼,就躺下鑽進了被窩裏,那迷迷糊糊的睡意沒一會兒就彌漫了上來。
    然而,就在季榆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陷入睡夢中感到時候,背後卻倏地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觸感,一雙手臂也繞過他的腰環了上來。
    有些不清醒的大腦滿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季榆突然就有點想笑。
    這算是……想用身體來奪回他的關注的意思?
    想到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那還是不久前的事情——的時候,對方對他的懷抱表現出的隱約的抗拒,季榆就不由地感到有些諷刺。
    他並不是會為了這種事而感到傷春悲秋的人,隻是人心這種東西,無論見識過多少次,都讓人感到無比可笑。
    沒有對蘇景陽的舉動做出任何回應,季榆半盍著雙眼,等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不得不說,他著實有點好奇,這個人能為了心目中的“愛情”,做到什麽樣的地步。
    然而,季榆等了好一陣子,身後的人依舊沒有再動彈一下。
    是他想錯了……?
    這個不確定的念頭剛冒了出來,季榆就聽到了抱著他的人那壓抑著緊張的聲音:“你……”
    無端地覺得嗓子有點發緊,蘇景陽張了張嘴春,卻沒能把後麵的話給說出來。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產生這樣的想法,可他卻第一次控製不住地把和唱歌無關的事情擺在了前麵。
    但即便如此——他卻仍然從心底感到怯懦。
    如果這個人推開他……拒絕了他,他該怎麽辦?那時候他又該以什麽樣的身份,繼續留在這個人的身邊?
    忍不住將臉埋在了身前的人的背上,蘇景陽嗅著對方身上的氣息,驀地有種想哭的衝動。
    也許人都是這樣的吧,當初那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就那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總是沒有人去在意,直到掌心空無一物——才拚命地想要抓住點什麽。
    “你……”環在季榆腰上的雙手無意識地用力了幾分,蘇景陽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沒有太大的分別,“……明天會來看我的演出嗎?”
    “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似是沒有料到蘇景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季榆有點無奈和好笑地開口。
    “……嗯,”感受著懷中那切實的溫度與觸感,蘇景陽緩緩地閉上眼睛,“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
    他不敢去奢求什麽,隻希望能夠待在這個人的身邊再多一天——再多一天,哪怕以最卑微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