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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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京墨進臨淵井之前的最後一頓晚餐,水母陰姬不僅請了無花一起入席, 還讓宮南燕與司徒靜兩位弟子都同桌作陪。
    平時水母陰姬一貫不多話, 但她也有興致來了多談幾句的時候。或許在宮南燕看來師父的十幾年裏的偶爾多談言, 都比不過這二十幾天的談興正濃。
    飯桌上, 水母陰姬不知是否因為憂心能與她辯經的樓京墨明天會一去不複返, 從開飯起說的仍多為佛經,仿佛要抓住最後的暢談機會一般。
    她根本不在意兩位徒弟根本插不上一句話,直到飯局快結束時突然看向司徒靜,“小靜, 你一直保管著臨淵井的鑰匙,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儲存天一神水的禁地叫此名字?”
    司徒靜並不習慣與水母陰姬同桌而食,自她記事起隻會在每年的除夕中秋等重大節日與師父一起吃飯。幾乎沒有哪一次宴席,水母陰姬的話會超過十句。不知道大師姐宮南燕怎麽想, 反正她是一直要等水母陰姬離席後才能鬆口氣正常進食。
    今日晚膳, 司徒靜吃得半是歡喜半是驚懼。喜在能多一分時間與無花相處, 懼在水母陰姬居然一反常態的多話, 她真的害怕下一刻就被點名回答問題。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眼看用膳結束碗筷都撤了,她正想為何還要接著上茶水而不能就此散席,誰想這就被提問了。
    “我?”司徒靜猛然抬頭,剛一見到水母陰姬不苟言笑的臉就又匆匆低頭。她下意識想去看無花, 但對於水母陰姬的畏懼由來已久, 此刻隻敢低頭看著茶杯低聲說, “臨淵羨魚, 不如退而結網。師父應該是由此起名。”
    宮南燕彷如置身事外壓根不在意司徒靜被點名, 讓專心致誌地給水母陰姬添了一杯茶,除了水母陰姬之外,桌上的人與事似乎都引不起她半點關注。
    但當她穩穩放下茶壺,若無事情地將雙手擱在膝蓋上,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暗諷。但凡讀過幾本書,都應知曉臨淵的典故,司徒靜說了與沒說又有何區別?
    關鍵在於為什麽水母陰姬要問這一問題?
    宮南燕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麽水母陰姬要問司徒靜這個問題,而其實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何禁地的鑰匙要由司徒靜保管?禁地的鑰匙一共兩把,一把在水母陰姬手裏,怎麽看另一把都給交給韓笑看管。
    論能力、論衷心、論膽識,不管是哪一點司徒靜都絕非神水宮眾人中最出色的那個人,她憑什麽握有鑰匙?眼下,水母陰姬竟是又對她有此一問,更是讓人心生疑惑。
    一桌五人,除了做出決定的水母陰姬,恐怕其餘四人心裏都有此疑惑。
    水母陰姬一直看著司徒靜期待後文,但隻見司徒靜低著腦袋逐漸臉色發白,她隻能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而暗自歎息。都說虎父無犬子,這一點恐怕是難在司徒靜身上得以驗證,或許司徒靜更是從來都不懂她的用心。
    天一神水是江湖至毒,卻不是天生地長。
    昔年水母陰姬能製出此毒,為何後來她的弟子卻無人敢於挑戰逾越?哪怕她給出了禁地鑰匙,司徒靜都沒想過去偷偷弄些出來研究,企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換做旁人為師為母可能會誇獎司徒靜聽話乖巧,但水母陰姬隻有滿心失望,她這輩子闖過風風雨雨,卻是眼看後繼無人。
    雖然從來沒有與唯一的女兒相認,可是司徒靜也是從小養在身邊帶大,為何竟是沒有繼承她的三成本領。
    或許真的應了高手寂寞,人世間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明天小樓就去配製解藥了,可惜我不擅於琴,不然真的想為你彈上一曲。”
    水母陰姬的這一句話成功地讓宮南燕於袖中握緊了雙拳。
    宮南燕不是聽話不想深意的司徒靜,她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實則非常想問水母陰姬,是否不論兩人在床上有過再多纏綿,那都是走了腎而半點不走心?
    然而,宮南燕必須保持毫不在意的表情,隻是希望飯後這杯飯後茶盡快喝完的人繼司徒靜之後又多了一人。
    此時,無花卻淺笑著說到,“如果水宮主應允的話,貧僧願代為彈一曲《高山流水》。”
    沒事彈什麽琴?從前又不是沒聽過你彈琴,早點回去歇著不好嗎?
    樓京墨沒法實話實說,兩人在沙漠裏沒有任何娛樂活動,那時將會的曲子都一一變著法地彈奏過了。
    “如此便有勞無花了,有你一曲恰能表我意。”
    水母陰姬麵露笑意讚讓人取來古琴,這一曲隻能由無花來奏才合她心意,旁人又豈能以身相代,說著就率先起身朝一側偏廳而去。彈琴講究頗多環境尤為重要,哪怕她不甚在意太多,但至少要守著雅室焚香這一條。
    宮南燕亦是隨之站了起來,仿佛真的做到了隨著水母陰姬而動。她目光平靜地掃過無花,視線餘光瞥過正在捏著衣角的司徒靜,這就慢了兩步隨著水母陰姬也向偏廳走去。
    客隨主便,客隨主便。樓京墨反複默念著四個字,實則非常想要敲一敲在琴側落座的禿頭腦袋,她需不需要一曲送別,無花心裏難道還沒點數?
    如果打算效仿高漸離送別荊軻,怎麽不彈一曲《易水歌》,順便唱起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一曲《高山流水》正在幾人心思各異之間流淌開來。
    無花的琴音堪稱天下一絕,此話絕非虛言。
    司徒靜聽著琴曲響起,而看著窗牖之側無花被月色籠罩,隻覺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皎月如斯的男人了,假如這一曲是專門為她而彈該有多好。
    她想著偷瞄了一眼水母陰姬,發現師父閉目聆聽是鬆了一口氣,這又看向了此曲相贈的正主,卻與樓京墨對視了一個正著。
    這一眼讓司徒靜匆匆收回了目光。她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明明樓京墨嘴角帶笑似乎隻是尋常對視,但仿佛她被完全看穿了。
    樓京墨正是僅僅看一眼就都明白了,而她都覺得明白的晚了幾分,原來無花演得不是送別荊軻刺秦,而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無花還真夠膽大包天,居然敢在水母陰姬眼皮底下勾住司徒靜,還敢用她作筏子,引得司徒靜醋意橫生。這一幕才不可能僅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是上兵伐謀,利用人有妒心來達成目的。
    好,非常好。恐怕不僅是今夜之琴,黃昏之棋也是無花用心挑選了好時間。
    樓京墨明白無花早就惱了,因為她無意闖入神水宮壞他計劃,則是隻好一計不成另生一計。
    下一刻,無花與樓京墨眼神相匯又相觸即分,如今他不懼樓京墨知道了什麽。
    明天樓京墨就要入井解毒,而他的目標是騙得些許天一神水,本就是兩不相幹又何必大動肝火。
    如此一來,樓京墨卻微笑著倒了一杯茶,不急於飲下而耐心等著茶水降溫,更是心聽完了一曲《高山流水》。
    她原本應該氣惱,但在琴音終了時隻餘一聲歎息。以琴聽心,高山流水是真,得遇知音是真,哪怕明知是錯,奈何他們都不甘心退一步,而不退就無法坦誠以對。
    “多謝大師贈曲。以茶代酒,我敬大師一杯。”
    樓京墨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此刻她真能茶當做了酒在喝,也就真能把《高山流水》當做了恭祝研製解藥成功的曲在聽。
    無花看著樓京墨將一杯茶喝出了灑脫恣意的味道,他起身笑道,“貧僧不敢當,此曲本就是借以貧僧之手聊表祝願而已。”
    誰又能借無花的琴聊表祝願?真像他所說的代為水母陰姬撫琴一曲嗎?
    曲終人散,樓京墨笑著搖搖頭不曾轉身地向藥庫方向而去,她知道那一曲隻是李泊楓不能說的祝願而已。
    新月如鉤,有人毫不猶豫地踏月色而行,有人迷戀月色而駐足徘徊。
    宮南燕與司徒靜都是心情鬱鬱地離開了神水殿,平時沒什麽話說的師姐妹兩人當下就更加沉默。
    “小師妹,你可別犯傻。且不說神水宮弟子不得與外男私相授受,就說七絕妙僧早就斷了紅塵頓入空門,你們能有什麽好結果。我明天就要為中秋節慶出宮備貨了,隻能在今晚告誡你一回,趁早斷了你的小心思。”
    宮南燕在將與司徒靜分開時忽然語氣冷冽地開口,話語中警告的意味明顯不過,她看著司徒靜徒然睜大的眼睛而勾起一抹冷笑,“師父沒看出來,不過是她根本不在意瑣事而已。我可不是瞎子,而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你的不正常。”
    “師姐……”司徒靜被戳破了戀慕的心思驟然臉色發白,頓時腦中一空根本不知怎麽回話。茫然無措之中,她抓住了宮南燕的那一句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那麽無花也一定有所察覺。既然察覺卻也沒有疏遠她,是不是意味著並不討厭她,或者還能夠有一點也喜歡她?
    宮南燕看眼著司徒靜的神色便了又變,蠢師妹一定要乖乖做好棋子才好。如同司徒靜這般的少女越是扼製她的愛戀,她越會情難自己而陷下去,那麽做師姐的又怎麽能不推一把,將其推向萬劫不複才好。
    “小師妹是不服我讓你斷了心思嗎?嗬嗬,你是真的傻啊。拿一麵鏡子照一下,看看你的臉,你再美能美過樓硯嗎?一笑傾國,你該承認是真有如此美人,換做我是男人也不選你。”
    “無花才不是那樣膚淺的人。”司徒靜叱了一聲就看向四周,見四周空無旁人才鬆了一口氣。她瞪向宮南燕一眼,“師姐,你未免太會胡亂猜測了!”
    宮南燕恢複了麵無表情,她是不是亂猜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徒靜能亂想而為她所用就好。“我隻是提醒你而已,哪怕是猜錯了也是為你好。也罷,忠言逆耳不愛聽,你不受我的好意,但我一直都在。如果將來你有所求,可以來找我幫忙。”
    宮南燕留下一句一直都在,但第二天目送樓京墨進了臨淵井,她就匆匆離開了神水宮。表麵上是為準備慶祝中秋而去采購,卻在祁山山腳與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見麵了。
    這女人眉目含愁,而細細一看她的眉毛全都剃了,是以黛粉畫出了兩道柳葉眉。“宮姑娘,你傳信於我,說是答應合作,此事當真?”
    “柳無眉,別來那一套虛的。說出你的要求,也亮出你的本錢,你要我做什麽,又能給我什麽?”
    宮南燕不能長時離開神水宮,她沒閑情與柳無眉打機鋒,這個女人嫁入擁翠山莊,也不知那個武林世家要作什麽妖。
    “宮南燕,論起演戲,你演得著實不差,一張冷臉掩去了多少殺心。”
    柳無眉扯下了麵紗,她也不再遮遮掩掩,沒有說她的要求而先給了宮南燕一些甜頭。
    “為表我的合作之心,我先告訴你一個有趣的發現。每年除夕或中秋,湘水之側不時會有一個與你相貌有九成相像的人出現。
    他是一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雄娘子,這位采花賊卻沒有在湘水邊上采過花,似乎隻是在緬懷什麽人。此人你可能不熟悉,因為雄娘子已經四五十歲了,很久不在江湖上露麵,他與水母陰姬差不多大。你說是不是很巧,有沒有可能是你的親戚?”
    九成相似的臉?與水母陰姬相仿的年齡?在湘水之側出現?
    宮南燕心頭一顫,不知內情的人也許會往父女之事上去猜測,她卻知道絕不可能。盡管年幼就父母雙亡,但她記得清楚家人的模樣。
    此時,一個可怕的猜測冒了出來,有沒有一種可能,從頭到尾她都被師父當做了一個人的替身?而水母陰姬確實有偏愛之人,那正是不見長處卻偏偏手握禁地鑰匙的司徒靜,她們又究竟什麽關係?
    宮南燕竭盡全力克製住情緒,語氣陰森地說,“我要見一見雄娘子。柳無眉,此事成了,我欠你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