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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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生當真屁顛屁顛地去買了。
周念平叼著雞塊蹲在樹下大快朵頤,餘光瞥見楚雲生的身影,不由自主想到二狗,很明顯,眼前這個“小弟”更順眼,於是奔三的大叔心裏蕩漾起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夢裏把學霸收入囊中,要多拉風有多拉風。
不對,他是要報仇的人。
周念平嘎嘣一聲把牙簽咬斷,又將吃空的塑料袋揉成團,對著楚雲生的背影狠狠一砸,輕飄飄的塑料袋落在他麵前,換來楚大學霸一個堪稱燦爛的微笑。
“不夠吃?”楚雲生把第二袋雞塊遞過來。
周念平不客氣地接過,剛欲開口,沉悶的鈴聲從遠處飄來。
壞了,上課了。
他站起來撣了撣褲子,蹙眉望向校門的方向:“現在趕回去肯定來不及了。”
楚雲生從善如流:“那就別回去了。”
周念平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就這麽不回去了?”重生以後試圖做好學生的他憂心忡忡,“下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新內容我還沒看呢。”
“我教你。”楚雲生溫柔地笑笑。
周念平聞言,雞皮疙瘩掉一地,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楚大學霸現在整個就是一不懷好意的黃鼠狼,拎著雞塊誘導他墮落。周念平誓死不從,咬著雞塊往學校的方向飛奔,楚雲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心不在焉地四處亂看。
看門的老大爺認出了他們:“已經上課了,快點跑!”
周念平登時腳下生風,蹭蹭蹭躥上教學樓的台階,拐彎的時候發現楚雲生不見了,這人明明一直跟在他身後,怎麽眨眼就沒影了?周念平沒當回事,腳步微頓,繼續往樓上衝,好不容易跑到教室門口,見語文老師在黑板上寫板書,連忙將雞塊塞到懷裏,貓腰從後門溜了進去。
二狗餓得眼冒金星,被雞肉味刺激得差點蹦起來:“你還真出去了?”
“小點聲。”周念平皺了皺眉,將雞塊塞給苟力,“味兒太大,下課吃。”
二狗瞬間趴回課桌:“聞著味道不能吃,你這是要我的命。”
周念平才管不了那麽多,他攤開課本,發現老師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連忙拿起筆記筆記。他們班的語文老師姓顧,特別溫柔,對待所有學生一視同仁,還特別關心周念平這樣的差生。
整個高中時代,他最喜歡的就是顧老師。
這節課講《諫太宗十思疏》,顧老師正在逐字逐句地翻譯,生僻詞的讀法和用法全部寫在了黑板上。周念平全神貫注地聽了五分鍾,困了。其實也不怪他,下午的語文課大多數同學昏昏欲睡,教室裏的氣氛沉悶至極,老師也發現了這一點,眉宇間湧起淡淡的窘迫,非但沒有責備學生,反倒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周念平用水筆的筆蓋敲了敲額頭,強打起精神圈出一個生僻字,心裏卻控製不住地思考起別的事情。首先是即將到來的分班考試,他隻剩半個星期外加一個周末來複習,其次則是重生以後的楚雲生,行為詭異,和記憶中的學霸人設大相徑庭。
第一件事急也沒用,周念平沒有一目十行的本事,隻能臨時抱佛腳;第二件事倒是有意思,因為他發現楚雲生和上一世比起來判若兩人,不過這都是他模糊的感受罷了,畢竟周念平以前根本沒和楚大學霸接觸過,隻是個暗戀暗到眾人皆知的可憐蟲。
難道說楚雲生一直是這樣?周念平狐疑地摸了摸鼻子,換了鉛筆在課本上寫了個“楚”,然後又寫了個“周”,再用箭頭將它們連在一起,最後在連線上寫下了“情書”二字。
“你要給楚雲生寫情書?”二狗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了周念平一跳。
他想得太專注,都沒發現苟力睡醒了。
周念平把語文書合上:“寫什麽情書?”
二狗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古怪的譏笑:“裝什麽裝,我都看見了。”
“是男人就承認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歡他。”
如此低級的激將法周念平會上當就有鬼了,他清了清喉嚨,重新打開書,捏著橡皮刺啦一下把剛剛寫的東西擦了,繼而淡定地說:“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喜歡他了?”
二狗沒看清他語文書上的字跡,不屑地扭開頭:“慫。”
周念平挑了挑眉,裝作沒聽見,思緒重新轉移到古文上,按照板書把先前的筆記補齊。
“你想去b班?”苟力忍不了幾分鍾,又扭頭沒話找話。
“什麽意思?”周念平沒立刻回答。
“不想去b班,你筆記做這麽認真幹嘛?”
他認認真真地標完讀音,轉頭反問:“那你說我應該幹嘛?”
二狗不假思索:“和我一起去c班快活。”
周念平輕輕笑了一聲,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想的,在c班快活,無憂無力,被所有的老師放棄,但他永遠記得分班考試以後苟力進了b班,還歉意地出現在周念平麵前,說自己超常發揮。
超常發揮個屁,從不學習的二狗輕輕鬆鬆地進了b班,也就以前那個單純的周念平會信。
不過說起分班考試,他猛然想起叔叔阿姨的車禍,冷汗瞬間順著脊背滑落。
周念平不記得車禍發生的具體日期,隻記得事情發生在分班考試的前幾天,重生一回,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他追悔莫及,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家,看看叔叔阿姨在不在。可是就算在,周念平又要如何阻止他們出門呢?
燥熱的空氣,嗡嗡作響的電風扇,周扒皮蠕動的肥厚嘴唇……他腦海中零碎的回憶拚湊起來隻有“車禍”二字。周念平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鉛筆,強迫自己冷靜。他想,如果是出車禍意外身亡,那這一世隻要讓叔叔阿姨不開車就行。
周念平下定決心,決定今晚回家把車子的車胎戳爆,總之分班考試的這段時間,他必須想方設法讓叔叔阿姨遠離汽車。
不知不覺,整麵黑板都寫滿了板書,周念平的課本上也擠著密密麻麻的筆記,好在下課鈴聲解放了一眾昏昏欲睡的學生,但緊接著,更加枯燥的課程接二連三地湧來,說白了,高二分班前的學生,日子過得跟畢業班沒什麽兩樣,課業一樣得緊鑼密鼓,壓力一樣得壓得人喘不上來氣。
四節課過後,周念平和苟力結伴去食堂,中途遇到從教工食堂出來的周扒皮,二狗扯著他躲在教學樓的陰影裏,一邊抱怨,一邊挨著牆根挪。
“我們吃不到飯,他們老師倒是舒坦。”
周念平不置可否,他還在回憶語文課上學到的新知識。不得不說,臨近三十歲的靈魂太難駕馭十七歲的頭腦,他總記不住考點,哪怕顧老師已經幾番強調過,他還是容易遺忘。
“念平,要不我們溜出去吃鴨血粉絲湯?”大概是被楚雲生中午的鴨血粉絲氣到,二狗使勁兒攛掇他,“反正你和楚大學霸熟了,去借批條唄?”
周念平聽到楚雲生的名字就煩,果斷拒絕:“要去你去。”
“他才不會借我。”二狗不甘心地撓撓頭,“或者我們翻牆出去?”
“翻牆”二字激起了他的回憶:他們就讀的學校以前分新舊兩個校區,新校區是生源好以後擴建的校舍,和老校區毗鄰,沒多久就合並在一起,兩個校區之間的鐵柵欄年久失修,長得瘦的可以勉強從縫隙中鑽過去,長得稍微胖些但是膽子大的,也可以踩著鏽鐵翻牆出去。不過學校也不傻,自從校舍合並,鐵柵欄附近常年安排老師巡邏,除非身手矯捷又運氣好的,要不然根本翻不出去。
周念平和苟力恰恰都具備這兩種實力,所以屢次逃課成功。
要不是苟力提起這一茬,他還真就把這條出路給忘了。二狗見周念平沉默,直接拽著他的衣袖拉著他走,走得時候還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生怕有老師出現,不過大概是晚飯時間的緣故,巡邏的老師不見蹤影,隻剩一扇破舊的鐵門在風中搖晃。
二狗鬆了一口氣,說:“走吧。”
周念平猶豫了幾秒,想到中午吃的雞塊,忍不住點頭:“你先走,我殿後。”
苟力身材健壯,不可能從柵欄的縫隙裏擠出去,隻能翻牆。
“行。”二狗也不含糊,走到牆邊剛想往上跳,牆外就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先他們一步逃離了學校。
“嗬!”苟力嚇得不輕,“誰啊,和咱們一樣要逃學?”
鐵柵欄在風中吱吱嘎嘎的響,周念平望著費力往牆上爬的二狗欲言又止——他看清了那個翻牆出去的人影,是楚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