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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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文回來以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桌上的課本,立刻喜笑顏開:“看書呢?看書好,不過還是得先吃飯,吃完飯再看。”
沈奚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盯著嶄新內頁上的拚音有些發暈。
沈成文還以為沈奚看不懂,走到沈奚旁邊去看書上的內容:“哪個字不認識?爸教你。”
沈奚硬著頭皮指著上麵一個生僻字:“這個。”
“哦,這個是多音字,它在這裏的意思是……所以應該讀……”沈成文認真地指點沈奚的功課,沈奚便保持安靜,看眼神似乎全神貫注,其實聽著聽著開起了小差,這不能怪他,誰耐心聽這個啊?
“不行,我下午去給你買本字典吧,以後自己查,記得更牢一點。”沈成文眉頭微皺,做了個決定。
沈奚“哎”了一聲:“不用不用,以前不是買過了?”
隔壁大鎮,也就是縣城有一家新華書店,沈奚記憶中書不便宜,一本字典可能要七毛到一塊,跟家裏收入比起來簡直是一筆巨款。況且沈成文很願意在他讀書的工具上投資,在他上小學以後沒多久就給他買字典了,雖然他也沒怎麽用。
總之沒必要費這錢。
沈成文卻沉默了一下,半晌後說:“你還找得到嗎?”
“……”沈奚傻笑一聲,也沉默了,看著“自己”的賤手恨鐵不成鋼。
不過他還是堅持道:“那也用不著買,爸你以前不是有一本舊字典,我用你的。”
沈成文有些固執地說:“那都快二十年了,你咋能用?字典最要緊,爸去給你買!”
沈奚心裏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欣喜:“謝謝爸。”
沈成文也笑了:“好了,先去吃飯吧,等你豐收叔那邊有了消息,我就跟你石頭叔說一聲,以後你就別去放羊了。”
沈奚點頭,心說不管怎麽樣先盡快上初中,眼下大環境不好,還是規規矩矩做人,何況他家家庭成分不好,屬於“黑/五/類”,雖然不知道具體會有什麽影響,但就怕以後他讀書高考受到波及。
這個時期的政/治就想太陽懸在每個人頭上,讓人無處可躲,所以他還得多關注以後的政/治動向,做好準備及時應對。
過了三天,李豐收終於上門了,帶來了一個讓沈家人又喜又憂的消息。
“我和公社小學的校長打好招呼了,隻要淮生能通過測驗,就讓他回校念書!”李豐收大笑道。
譚大梅擔憂地看了沈奚一眼:“還要測驗呐?那要是不過呢?還有別的法子不?”
李豐收笑容微斂:“這——”接著露出苦笑的表情,“那恐怕就難了,校長那邊不太好說話……”
其實是因為校長不待見沈奚這個人,既看不上他家成分,也不想多個搗蛋鬼擾亂年級風氣。
但礙著李豐收和他爹的麵子才勉強答應給一次機會,其實心裏早料準憑沈奚的本事想通過測驗,一個字,難!
李豐收也是看出校長的意思,知道幾乎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所以沒有在譚大梅勉強誇下海口,另一邊譚大梅和其他沈家人都聽得出他言下之意,不想為難人家,一時間盼著沈奚讀小學的沈成文和譚大梅都有些失落。
沈成武和陳亞蘭的心情則完全不一樣,如果沈奚去上學對他們來說隻有壞處沒好處,一來沈奚上學要交學費課本費,一年打底十塊錢,不便宜。二來家裏又少了一個勞動力,多了一張光吃不做的嘴,有些不甘心。三來,就沈奚這塊材料,花那麽多錢供他讀書,那叫瞎子點燈,白費蠟!
沈成武的不滿主要源於第三個原因,到底是自己親侄子,他也沒那麽狠心,要是沈奚真能把書讀好他也認了。可陳亞蘭想得比他遠多了,自從她生下水生,心裏總想著自己兒子長大後怎麽也比沈奚這混小子優秀,譚大梅一定會喜歡自己兒子多過於沈奚,她可不希望看著家裏的錢都花到沈奚一個人身上去了,到時候還是自己兒子吃虧。
沈奚擅長察言觀色,每個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不羞不臊地說:“豐收叔,我考,你就說什麽時候,我一定好好準備。”
陳亞蘭麵露嘲諷,又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嘴角一僵,低下頭借著看水生的動作掩飾。
沈成武則更加直接:“我的大侄子,你考啥啊?小學留兩級就夠丟人的了,這次再沒過,浪費了你豐收叔的人情不說,這不是給全村人笑話啊?”
譚大梅氣得咬牙,一巴掌呼過去,被沈成武抱頭躲過:“有做叔叔的這麽說自己侄子的?你這張嘴怎麽就這麽晦氣呢?!”
沈成文伸手攔了一下,苦著臉說:“幹啥呢這是?豐收還在呢!”
一邊扭頭對李豐收道:“豐收啊,這次真是謝謝你了,淮生會去考的,考上了給你報喜!”
沈成武左右躲譚大梅的手,不甘心地嚷嚷:“我的大哥,你還真信了淮生的話了?他這牛皮都快吹天上去了!”
李豐收尷尬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覺得隻要有沈家老二在,這一家就雞飛狗跳,不安生。
沈成文怒瞪沈成武一眼,低聲說:“你就閉嘴吧!”
好容易有一刻的安靜,李豐收忙抓緊時間說:“校長說了,淮生可以選四年級或五年級的試卷做,考過哪個就讀哪個年紀。”
沈奚耳朵動了動,明亮的眼睛看著李豐收:“豐收叔,要是我能考上五年級,而且通過期末考試,可不可以今年秋天就上初中?”
李豐收不想沈奚還挺心急,不過這個問題他也不太清楚,於是道:“這個還得再問一下校長,反正明天就要考了,你直接問他也行。”
沈成文整個人都不好了:“明天就考?這,是不是太急了點兒?”
他還想好好給沈奚輔導輔導,可就一晚上的時間,哪尊佛的大腿都抱不上啊!
李豐收無奈地說:“校長這麽跟我說的,咱也沒辦法,要不然讓聿謙過來給淮生出點主意?”
沈奚見沈成文好像真有那個意思,看起來張嘴就要答應,立刻製止道:“那不好,要是校長以為聿謙幫我作弊就糟了,你們也別瞎操心,以前我就是不想上學,其實我讀書厲害著呢,你們就看著吧。”
沈成武怪腔怪調地說:“喲喲喲,牛肚皮都快吹破了~”
沈奚一個眼刀飛過去,別說,那眼神真有些瘮人,沈成武立馬閉上嘴,生怕譚大梅和沈奚對他來個混合雙打。
李豐收覺得差不多了,找了個由頭告辭,譚大梅感激人家,不知道跑屋裏翻出什麽東西來塞給李豐收,被陳亞蘭全看在眼裏。
她忍不住抱怨:“媽又塞什麽東西給人家呢?以前淮生惹禍就沒少給找上門的人家賠禮,為著他讀書的事又不知道費了多少錢和人情,媽什麽事都精明,怎麽就這個糊塗了呢?”
她知道沈成文性格軟,沈奚還是個小屁孩兒,至於沈全山是個什麽都不管的,隻要譚大梅沒在,她就敢說。
不出她意料,沈成文果然臉紅了,有些內疚地開口:“淮生以前是惹了不少事,現在已經改過來了,這幾天每天放羊回來就看書,我問他什麽也都答得挺好,一定能考上的。”
沈奚心中百感交集,哪怕不為自己,就為了沈成文對他的信任和肯定,他也不能讓他丟臉。
陳亞蘭嗆聲道:“大哥,你這話也就你自個兒信。這麽多年下來了,淮生是石頭是玉你心裏不知道?也不是我非攔著淮生不讓他上學,對我也沒什麽好處,可你想想,讀書未必是件好事呐!大伯家兩個兒子書讀得好吧?還不是被關進牛/棚現在還沒出……”
“啪”的一聲巨響打斷了陳亞蘭的話,沈全山握著煙杆在桌上猛敲了一下,大力到煙杆脫手飛得老遠,雖然他看也沒看陳亞蘭,但麵色十分難看。
陳亞蘭口中的“大伯”是沈全山親大哥,關係極好的,隻是最近幾年來往比較少,陳亞蘭的話觸碰了他的底線,立即大發脾氣。
陳亞蘭嚇得下意識捂住胸口,懷裏的水生“哇哇”哭起來,她連忙去哄,心裏難堪不已。
沈奚走過去撿起煙杆,遞給沈全山:“爺爺,你別氣壞了身體。二嬸的意思我懂,不就是怕我考不上嗎,也是為我好。隻要我考過了,二嬸一定也很高興。”
沈成武見沈全山氣大發了,不由得小小地瞪了自己媳婦兒一眼,回頭賠笑說:“亞蘭就是這個意思,說那個也是無心的。爸,你可不能生氣,你生氣我都睡不安心了。”
沈全山從沈奚手裏接過煙杆,看著眼前朝氣蓬勃、對自己滿眼關切的孫子,一口氣總算順了過來,讓沈奚坐他邊上,吧嗒著煙笑眯眯地給沈奚講以前的事。
“爺爺給你說個順口溜兒,叫——‘一九五七年,吃飯不要錢’,從那時候起啊,整個公社吃大鍋飯,誰也不計較奉獻多少收獲多少,為的啥?共/產/主/義!這是毛/主/席的理想……”
沈全山慢悠悠地說著,可沈奚知道他這話隻是說給陳亞蘭聽的。
沈家是理想的犧牲品,即便現在全社會都歌頌馬恩列斯毛,沈全山也很難心裏沒有疙瘩。
一旁的陳亞蘭麵色通紅,就差把臉買地裏去。
譚大梅回來就見氣氛不對,猜也猜得出是二兒媳挑撥了什麽,一錘定音道:“淮生能考上就讓他去讀,考不上就算了,以後總能找個出路,都別在這兒杵著,回屋去回屋去!”
沈奚賴在沈全山身邊不肯走:“我還想聽爺爺給我講過去的事!”
沈全山得意地笑笑:“那你就留下來,爺爺繼續給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