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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期末考試, 暑假很快就到了, 對學校的學生來說就像迎來了節日，哪怕外麵的太陽再烈再灼人, 也都不甘心待在屋子裏，漫山遍野地撒歡。
    當然, 農村的孩子到了寒暑假也得幫家裏幹活, 不過一到下工的時候，村子不遠處的一條大河就像下芝麻湯圓似的浮著一個個光著膀子的小子們，遊魚一般在河道裏穿梭，靈活極了。
    沈奚在家熱得難受, 而且覺得自己最近捂得太白了, 於是每天也跟著付鴻誌和林沛民他們去河裏洗澡，並且發誓向譚大梅保證不遊泳，沒多久又曬得跟個煤炭似的, 回去被譚大梅說了一通，但沈奚自己心裏高興，也就不管譚大梅說什麽。
    這天下午沈奚和付鴻誌他們約好了去摸螺螄, 出門的時候譚大梅剛好回來拿東西，看見三個人興衝衝的模樣又是沒好氣又是關切地說：“別在外頭野太久，小心曬昏頭嘍！”
    “知道知道。”
    “婆婆放心, 咱們會早點把淮生送回來的, 嗬嗬。”林沛民衝譚大梅甜甜地笑, 很會用這招討大人歡心, 像譚大梅這樣不好弄的長輩也要心軟。
    其實最主要的是沈奚已經考上了縣城的初中, 就不怎麽管他們一起玩兒了。
    “三個人互相看著點兒，別到水深的地方去，等回來了讓淮生給你們蒸玉米吃，快去吧。”上回沈奚落水還讓譚大梅心有餘悸，要是不是沈奚信誓旦旦保證不去水深的地方，再加上天氣實在熱，不然譚大梅是決計不會同意讓沈奚再碰水的。
    “好嘞！”
    得了允許，三個人越發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跑遠了。
    摸螺螄是很簡單的，它們都緊緊扒在岸邊岩石縫裏，或者一大片附在石壁上，一薅就全下來了，往塑料桶裏一扔就完事兒。
    沈奚還在河底泥裏扒出幾個大河蚌，一股腦全丟在桶裏，回去讓譚大梅燒了吃。
    他們三個今天來得早，河邊沒什麽人，撿了整整一桶的幹貨，先合力拎回了沈奚家，在水裏放了幾滴油，然後又衝回河邊打算再洗個澡。
    這時候河裏就多了很多人。
    許建設也在其中，和一群男生湊在一塊兒，正說著什麽，看到沈奚他們來了以後不知怎麽就安靜下來，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沛民哼了一聲，對許建設很是不屑的樣子。至於付鴻誌和許建設不是同年級的，隻知道是個全校皆知的好學生，但這已經足夠成為他討厭許建設的理由，而且他腦袋瓜活絡，立馬就察覺出沈奚和許建設之間可能有什麽過節，所以和沈奚、林沛民同仇敵愾，警惕地看著他們。
    沈奚伸出拳頭給了他們一人一下，好笑道：“幹什麽呢？趕緊洗完去我家吃飯去。”
    他就搞不懂許建設這人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到他了，毫無理由地多了一個敵人，這不是沈奚想要看到的。
    他覺得自己得找個機會問問許建設，不然老被人暗中“惦記”，他也不好受。
    不過尷尬也隻是一瞬間，很快大家就各玩各的，在水裏翻騰起來，水深的地方也多了幾個靈動的身影。
    付鴻誌也想去深水區遊幾圈，林沛民膽子小，嚇付鴻誌：“那邊淹死過好多人的，有水鬼，你去了小心被水鬼拖到河底，誰都救不上來。”
    付鴻誌鄙夷道：“那都是大人編出來嚇你們的，也就你這樣的膽小鬼會信。算了，你別去了，淮生，你去不去？”
    沈奚遊泳技術還不錯，不過像這種完全沒有人工痕跡的河暗藏了許多風險，每年都有在河裏貪玩淹死的孩子，大人們告誡的話不無道理。
    “我跟你去遊一圈，馬上回來。”不管遊泳技術多麽好，總有路邊濕鞋的時候，稍微遊一會兒過個癮就行了，不能忘了譚大梅的叮囑，而且付鴻誌一個人他還真有點不放心。
    付鴻誌朝林沛民吐了吐舌頭，就和沈奚撲進水裏，沒一會兒就到了河中心。
    說真的，要不是沈奚膽子還算大，不然換個隻在遊泳池遊過泳的人乍然來河裏遊泳，恐怕也要膽寒，因為誰也不知道河底有多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冒出漩渦，或者被下麵的水草纏住……
    沈奚正默默想著，付鴻誌突然來了一句：“淮生，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喊‘救命’啊？”
    沈奚豎起耳朵，一邊朝水麵四周張望，一邊全神貫注地聽，神情漸漸嚴肅，眯起眼睛望向一處，似乎有個腦袋在水麵上起起伏伏，若隱若現。
    “快過去！”沈奚扔下一句話，立刻鑽進水裏，朝那個方向遊了過去。
    付鴻誌反應很快，毫不猶豫地跟上沈奚，兩人聯手托住已經半昏迷的小孩兒，用盡力氣往岸邊遊去。
    在淺水處的人開始注意到沈奚這邊的動靜，有幾個下水遊過來看情況，一下子驚叫起來：“有人落水了！”
    人群悸動起來，紛紛猜測是誰家的孩子。等沈奚他們把孩子送到岸邊，然後把他平放在地上急救，終於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許建設！許建設！是你弟弟！”
    許建設麵色發白，腳步沉重地走過來，竟然呆呆地站著，好像在害怕什麽。
    “你快回去告訴你爸媽！讓他們過來！”有人喊道。
    “還好發現得早，差一會兒就沒命了！”
    “……”
    許建設腦袋裏被這些話充滿，漿糊一樣，後知後覺地跑了出去，看方向應該是去地裏叫他爸去了。
    進行急救的是個經過的村民，經驗豐富，等落水的小孩嘴裏的淤泥被掏出來，又吐出幾口河水，麵色總算不像剛開始那麽發青了，看得人心裏一鬆。
    “活了活了，都別慌。”
    “建業？建業？”落水小孩許建業的同伴急忙呼喚，許久後，許建業眼皮動了動，微微睜開一條縫，馬上又閉上了。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紛紛看向剛穿上上衣、頭發濕淋淋的沈奚和付鴻誌，眼裏滿是認可和讚賞。
    林沛民興奮地往兩人身上撲過去：“你們救人了！牛掰！”
    這時許建設的爸媽也趕到了，許媽哭得滿臉鼻涕眼淚，抱著許建業不肯撒手，得知救過來了仍不停地幹嚎。倒是許爸萬分感激地向救人的村民和沈奚他們表示了謝意，然後和認識的村民一起把許建業抬了回去。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沒有人還有心情在河裏玩耍，零零散散都回村了。
    沈奚和付鴻誌還有林沛民也往回走。
    “許建設人呢，怎麽他爸媽來了，他不見了？”林沛民好奇道。
    付鴻誌好像知道什麽似的，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林沛民翻了個白眼：“看把你嘚瑟的，你又知道什麽了？”
    付鴻誌看著兩人：“你們就沒發現，許建設和他弟一點都不像嘛？”
    林沛民：“那怎麽了？我跟我弟也不像。”
    沈奚：“許建業他媽是許建設後媽？”
    付鴻誌原先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聽沈奚說完立刻舉起大拇指：“沒錯，而且還沒那麽簡單，許建設他媽跟淮生的媽不一樣，許建設的媽是跟城裏人跑了！”
    林沛民張大嘴：“那許建設他後媽是不是對許建設不怎麽樣啊？我看剛才許建業落水了，許建設都不怎麽急。”
    付鴻誌猛一拍手：“你見過哪個後媽是好的？我媽早就說過了，要不是怕我爸給我找個後媽虐待我，她早就不跟我爸過了，不過那都是她的氣話，她跟我爸要好著呢！”
    林沛民沒興趣聽付鴻誌爸媽的相處之道，隻一個勁兒問：“那這回許建業落水了，許建設會不會被他後媽揍慘了？我覺得那個女人看起來挺厲害的，而且一臉凶相。”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爸好像什麽事都聽他後媽的，在家裏做不了主。”
    林沛民抖了一下，對“後媽”這兩個字充滿了恐懼：“哥，你可千萬別讓你爸給你找後媽，太可怕了。我媽平時揍我和我弟都不留情的，可好歹打完還能給顆糖吃，要是換成後媽，那還不得打個半死，還沒地兒哭去。”
    沈奚一臉無所謂：“我爸才不會這樣。”
    他一邊心道，難怪許建設性格有點“變態”，原來是家庭原因……
    三個人回到沈家，譚大梅正在廚房忙活，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聽到他們的聲音走了出來。
    “淮生，幫奶奶去後麵摘點蔥，鴻誌和沛民去堂屋坐，馬上就能吃螺螄和河蚌了，還有玉米。”
    “我們去我們去！”付鴻誌和林沛民互相推擠著，嘻嘻哈哈陪沈奚一塊兒到屋後麵的一窪自種的地裏摘蔥。
    飯點沈成文回來的時候衝沈奚直笑，沈全山也一臉驕傲，把端著菜進來的譚大梅給弄懵了。
    “這是怎麽了？淮生他又幹啥事兒了？”
    沈全武哼笑道：“淮生和鴻誌倆小子把許家小兒子救了，喏，就外麵那條河裏。你說這些孩子，河裏那麽危險，非要去遊泳，以後我可堅決不讓水生去。”
    譚大梅把菜盤子往沈全武手裏一塞：“得了吧，你小時候可愛在那條河裏撒歡。”
    說完在圍裙上擦幹淨手，滿心歡喜地揉了揉沈奚：“咱家淮生真是越來越乖了！奶再給你獎勵！鴻誌也是，都是好孩子。”
    付鴻誌大大咧咧地笑，林沛民擠擠眼，在一旁看得有趣。
    沈奚抿嘴笑：“就是剛好被我和鴻誌看到了，又不是什麽費力的事兒。”
    “那不管，反正你幹了一件大好事兒，得到獎賞那是應該的。”譚大梅喜滋滋的，轉眼又微微沉下臉，“不過你們以後也不準再去河那邊玩，今天也是給你們一個教訓，知道不？”
    沈奚和付鴻誌他們嗯嗯啊啊應著，放沒放在心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