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胰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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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子悠是盧楠俱樂部的會員,她之前跟同事一起在那裏辦了卡,但隻去了幾次後就沒再去過。
盧楠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她在辦卡的時候,明明就是一副嫌貴的樣子,但還是當著同事的麵很痛快地刷了卡。
“這個女人虛榮又愛攀比,怎麽會是韓老師的朋友?”
林嘉月敷衍,“很久以前的朋友。”
正好麻辣燙上桌,盧楠肚子餓就忘了刨根問底。
“等會兒再吃,”她按住他動筷子的手。“關於鍾子悠,你還有什麽線索?”
手被按住,他的嘴可還是自由的,頭差點兒就要埋進碗裏,盧楠用嘴叼了一顆魚丸,津津有味地嚼著,含糊道,“搞得就跟我是你線人似的。線索啊……這算嗎?曾經有個身穿製服的年輕男人去俱樂部找過她。”
林嘉月追問,“什麽製服?”
“說不上,跟中介似的,但又不像中介,來找她簽合同的。”
“工作上的事吧?”
盧楠一口咬定,“絕對不是工作上的事兒,那人各種指導她簽約,一看她就是頭一次簽那種合同。我估計是買什麽東西了,那人挺殷勤的。”
她猜測,“難道是買保險?”
“十有八九。”他讚同。
林嘉月擰眉,如果那人真是賣保險的……那鍾子悠的死會不會跟保險有關?受益人為獲取高額賠償金殺害被保險人的先例並不是沒有。
所以,鍾子悠真的買了保險的話,那給她買保險的人和保險單上的受益人,就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了。
她收手給王子兵打電話,盧楠終於能自由自在地進食。
******
保險公司。
在王子兵和林嘉月說明來意後,鍾子悠的保險經理配合地將她所購買的那本意外險合約原件交給了他們,上麵的簽約日期是半個月前,而且保險是她自己買的,受益人寫的是她的親生父母。
父母為了賠償金而殺害親生女兒,可能性實在太小,林嘉月之前的假設無法成立,但另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新猜想又在她的腦海中成形。
鍾子悠自殺騙保……她偽造他殺現場,想獲取巨額保險賠償金給自己的父母!
可原因呢?她擁有令人羨慕的高管職務和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高薪,父母也都很健康,無不良嗜好,看起來完全沒有急需大量錢財的地方。
“這份保險是你們推銷給她的,還是她主動聯係你們購買的?”林嘉月問。
保險經理如實回答。“她主動聯係我的。”
“買保險的時候,她的反應如何?”
“挺痛快的一個美女,基本上沒多問什麽就直接簽了。”
也就是說,鍾子悠是早就做好了購買意外保險的準備。
從保險公司離開,林嘉月和王子兵又去了鍾子悠的父母家。
出了這麽大的事,鍾子悠父母家裏竟然一個親戚都沒有,隻有兩位可憐的老人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一個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一個傷心欲絕淚流不止。
鍾子悠的母親情緒波動太大,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所以王子兵將鍾子悠的父親單獨叫出來。
“我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但還是需要向您了解些情況,希望您能理解。”
鍾子悠的父親點頭,將手裏的煙掐滅。王子兵留意到,他抽得是一條售價過千元的紅河道。
“最近鍾子悠有什麽反常的地方嗎?”
“沒有。”
林嘉月在一旁看著,擔心他因為傷心過度一時想不起來,所以詳細地提醒,“比如跟你們的溝通變少之類的。”
鍾子悠父親並不覺得這是反常,“換了新公司,她工作變忙,和我們溝通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但林嘉月還是認為這其中另有隱情,“意思就是說,她最近一段時間變得內向不愛說話了?”
“不是,她和新同事還是挺熱絡的。”
“你們不住在一起,您是怎麽知道的?”
熄掉一支,鍾子悠的父親又點燃一支新煙,“她原來周末都會來我們這兒住,但後來總有同事約她逛街,所以周末她越來越少回來,大部分時間都跟同事們一起玩兒了。這裏距離市中心有點兒遠,她覺得路上太浪費時間。”
王子兵問,“聽說您家之前並不住這兒。”
鍾子悠的父親點點頭,“之前我們住在市中心,因為我幾年前生意出了問題,家道中落,就把市中心那套房賣了,搬到了這邊兒。子悠沒換工作前一直住在家裏,後來因為換了公司,上班實在太遠,她才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單身公寓。”
“房租一個月多少?”
“好像是三千左右。”
“那您和阿姨現在有經濟收入嗎?”
“沒有,我們以前一直做生意,沒上過班,現在的生活花銷都靠子悠。”說著,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木訥迷茫。
蒼白的煙霧在他的麵前翻滾上升,越變越淡最終化為虛無,像人死後的靈魂一樣。
鍾子悠是他們家的經濟支柱,她的月薪稅後有一萬五左右,去掉租房的三千,還剩下一萬二。從她家裏的那些衣物飾品化妝品來看,她每個月的花銷大概有三四千,再去掉這部分,剩下的八千多仍比大多數工薪階層的收入高,但剩下的八千多塊是要供給父母花費的,不然他父親也不會有底氣去買紅河道這種高檔香煙。所以鍾子悠應該是個月光族,存不下什麽錢。
月光確實是一種經濟壓力,可鍾子悠家這種情況,隻要稍微收斂,就可以輕鬆擺脫月光族,所以經濟高壓應該不會成為她自殺騙保的直接動機。
“我們是不是懷疑錯了方向?那種自殺難度太大了,自斷左臂……怎麽下得去手……”坐進車裏,王子兵邊係安全帶邊發表意見。
林嘉月也無法想象鍾子悠是如何做到的,她光是想想,就已經覺得左胳膊在疼了。
才啟動車子,她的手機響了。
江雪怡打來的,她在電話那頭清楚地通知林嘉月道,“我們對鍾子悠進行了幾項組織化驗,發現她患有中晚期胰腺癌。胰腺癌是惡性程度很高,診斷和治療都很困難的消化道惡性腫瘤,約90%為起源於腺管上皮的導管腺癌。其發病率和死亡率近年來明顯上升。5年生存率<1%,是預後最差的惡性腫瘤之一。胰腺癌早期的確診率不高,手術死亡率較高,治愈率很低。”
惡性腫瘤……林嘉月怔了下,問道,“雪怡,鍾子悠自殺的可能性大嗎?”
“有這種可能性。隻是為什麽要選擇這種方式?把自己弄成這樣,這樣所承受的痛苦比其他的自殺方式要多很多。”
“因為她前不久隱瞞病情,買了一份高賠償的意外險。她把自己的死偽裝成他殺,是想給自己父母留一筆能養他們到老的賠償金……”
******
偵查方向確定為鍾子悠自殺騙保後,警方對鍾子悠展開了全麵的調查。
鍾子悠去年十一月入職現在的公司,到目前為止做了大大小小加起來十多個項目,是公司裏出了名的工作狂。但她卻並不想把自己逼得這麽緊,她曾在網上發過好多條僅自己可見的微博。
2015年10月20日:今天和爸媽出去,遇到了二叔,他對我們冷嘲熱諷……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該怪誰,二叔之所以如此,也全是因為當初我爸生意鼎盛時太過驕傲,瞧不起人家,把人家得罪了……如果家人和睦,我現在應該也不用這麽辛苦,為了讓他們看上去像以前一樣體麵風光,身兼兩職。真的很累……
2015年10月27日:有人給我爸和我媽介紹工作,一個倉庫保管,一個照顧小孩,薪資在同行裏算不錯的,可他們一口拒絕了!理由是……他們以前是做老板的人,不會做這些粗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嗬嗬!
2015年11月15日:沒想到這麽快就接到了hr的電話!終於不用再打兩份工了!粗略計算,稅後能有一萬五,夠他們揮霍了!
2016年2月6日:他們什麽時候可以學會節儉?!置辦個年貨,把我信用卡刷透支了!別的父母總說自己的孩子是前世冤家,這輩子來要債……而我家,正好反著。
2016年2月15日:又要開始上班了,加油,還信用卡……
2016年3月3日:有時候真的想要逃……一個人去荒島上生活,不用應酬交際,不用怕被人瞧不起而買那麽多華而不實的東西,更不用為滿足他們的虛榮心而忙得心力交瘁!
2016年3月10日:這算是一種解脫嗎?
這天是她去做體檢的日子。
據鍾子悠的同事說,三月下旬,她開始變得不愛熱鬧,每次大家聚餐,她都借口太忙不參加。但有同事曾在酒吧看到過她,一個人借酒消愁,當時以為她是因為工作壓力大,所以沒有多想。
2016年4月1日:今天是哥哥逝世13周年……被工作家庭死亡三座山壓著,我真的想像哥哥一樣,縱身越下,斷了一切煩惱……可是,我死了,他們怎麽辦?就算對他們有抱怨,但他們仍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啊……
2016年4月22日:我有了一個可怕又卑鄙的想法……
2016年5月8日:謝謝你們,隻是我的不開心,不是用過運動就能消除的……
2016年5月19日:我已經決定了。希望我死之後,他們不會太傷心,好好生活。如果有來生,我們還做家人,隻是請不要再讓我這麽累……
林嘉月之前疑惑的那張照片也被警方找到,它就放在鍾子悠的床下。
那是一張十幾年前的全家福,照片裏的一家三口笑得明媚,母親優雅高貴,父親驕傲自信,鍾子悠青春靚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