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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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未看著那熟悉的字跡一時怔然愣住了, 身邊坐著的鍾世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輕聲問, “怎麽了?”
鍾老爺子順著蘇未的目光看去, 出言解釋, 聲音裏有些得意:“孩子,那副字是我上個月跟院裏你們孫爺爺打賭贏回來的, 不錯吧, 割了他的肉, 你孫爺爺到現在還不理我呢。”
蘇未低頭, 輕吸了一下鼻子, 起身走到掛著的卷軸前, 抬手輕輕撫過,小心謹慎像見到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這是便是冥冥中的注定嗎?這一刻蘇未相信它是。
一時強忍的眼淚還是悄悄的順著眼角滑落,“好好的怎麽又哭了。”鍾世澤一直跟著她身後, 見她這樣笑著抬手給她擦了淚,再怎麽樣他也能看出來這副字的不同尋常了。
“看來你跟世澤真不愧是一母同胞,前一段時間你爺爺把這字剛掛在這兒的時候,世澤第一次看到也是跟你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看了好久。”
“我失態了。”蘇未有些謙然,複又伸手輕撫上麵的字,輕聲解釋, “這是我外公的字,寫這副字的墨當初還是我研的, 這副和我剛剛帶過來的那一副還是一起寫的。”
“哦?還有這麽巧的事。”鍾老爺子一時心下了然, 也難怪了, 一個女孩子小小年紀氣質卓然而雅, 文史大家蘇淮安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又怎麽會凡俗得了,也不怪姓葉的老頭前一段時間一直在他跟前炫耀說他們家三小子眼光好,現在看來,哪裏又僅僅隻是一個好,可不就是太好了。
鍾世寬把盒子裏的卷軸拿了過來,解開上麵的絲帶,慢慢的展開,果然看到落款為,戌寅年六月十五晚,跟牆上掛的一樣。
蘇未把手放在牆上一字詩的落款名章上,看了一眼鍾世澤輕聲道,“這枚是外公等閑不用的私印,是媽媽親手刻的,媽媽走了之後,外公就再沒動過這枚印章了。”
其實外公當年寫這兩副字的時候就是試新章才寫的,外公生日母親找了好久找到了合適的南紅刻了章送了外公,梁老過來也恰巧給外公帶了一枚印章過來,外公很高興,吃過晚飯便在院子裏擺了桌子,讓蘇未研磨,於是便有了現在眼前的這兩副引首壓尾相同落款又不一樣的字了。
“看來這真的是注定的緣份了,合該我們是一家人。”鍾世澤的大伯笑道。
一個小意外的插曲之後,各自落坐,氣氛比剛剛又多了一份熟稔。
“啊…哈……”鍾典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了,邊走揉著眼睛邊問,“二哥的妹妹來…蘇未姐?”她的話沒說完便看到了客廳裏坐著的蘇未一瞬間疑問的音調升了上去。
她剛睡醒,腦了有些不清醒,她是今天五點鍾才下了飛機後直接就奔爺爺這裏來了,到了之後臉都沒洗直接就上床睡了,醒來聽到下邊客廳有說話聲,以為今天的主角兒到了就下了樓,可是沒在客廳看到陌生的麵孔,所以才有了剛才的一問。
鍾典抓著頭發走蘇未身邊直接坐下。
“蘇未姐,你也在…不對,等等,你不會就是…二哥的妹妹,我的新姐姐吧?”說到最後鍾典聲音卻越來越小,眼睛卻是越睜越大,要不要這麽巧。
看到蘇未笑著點頭,鍾典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一瞬心情便升了一個高度,她平時跟二哥關係最好,現在二哥的妹妹是她本就喜歡的蘇未姐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二哥,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告訴我。”鍾點挽著蘇未的胳膊瞪著身側的鍾世澤。
“其它人都知道隻有你不知道關我什麽事。”
“都知道?”鍾典懷疑,她也就才走了半個多月吧,而且這麽大的事怎麽就沒人和她透過一點兒風聲呢。
鍾世澤看著她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不然你問問程恪看他知不知道。”
“爺爺,你看,二哥他欺負我。”鍾典起身坐到了鍾老爺子的身邊,晃著胳膊撒嬌。
“走開走開,你這髒兮兮的樣子離我遠點,快去問問看,你三叔三嬸怎麽還沒到。”鍾老爺子語氣嫌棄,但表情卻是樂嗬嗬的。
“三叔剛來了電話,堵路上了,已經快到了。”鍾世寬看著妹妹的樣子有些無奈,笑著解釋道。
屋裏氣氛正好的時候,呦呦從樓上跑了下來,後邊跟著鍾世寬的兒子,手裏還拿著個東西,朝著蘇未喊,“媽媽,媽媽,你的墜子。”
呦呦跑的有些快,到客廳的時候微微喘著氣,蘇未身側的鍾世澤直接伸手把她撈了過來抱在膝蓋上。
“舅舅,你快放我下來,我有重要東西給媽媽看。”沒到蘇未身邊半道被截住的呦呦在鍾世澤的懷裏手腳並用的掙紮著要下來。
“喲,還重要的東西,小呦呦,給小點兒姑姑看看好不好。”鍾典聽著小丫頭的話覺得可笑,一眯眯點鬼靈精還知道是重要的東西,看著她手裏拿著一個相框便也逗趣的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行,是媽媽的東西要先給媽媽看。”
得以解放的呦呦立馬撲到蘇未的膝上,把手裏的相框獻寶似的給蘇未看,“媽媽快看,這個小娃娃戴著你的墜子。”
蘇未本來沒在意的,但是在看到呦呦拿過來的相框看了一眼後便再也移不開眼,覺得大腦瞬間有些空白,周圍的一切仿佛也跟著相框裏的照片瞬間失去了色彩,眼睛盯著相框裏的照片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盯著黑白照片裏的小孩子脖子裏的那個墜子再錯不開眼。
蘇未的失態坐在她旁邊鍾世澤最清楚,伸手拿過了她手裏的照片看了一眼,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於是放輕了聲音,“怎麽了嗎?”
被鍾世澤聲音拉回思緒的蘇未,看著他心裏突然就有些惶惶不安,一些散亂如麻的念頭從腦子裏一一閃過,迅疾飄忽又抓不住什麽。
“呦呦照片哪裏來的?”蘇未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伸手摸了摸呦呦的頭。
“樓上屋子裏牆上掛的,我讓哥哥幫我摘的。”
“呦呦真乖,先去和哥哥玩。”
呦呦也聽話的走開了,蘇未這才看著鍾世澤,聲音也染上了一些急切,“這人是誰,這個照片裏的人是誰。”
“這是我三叔,我小時候特意問過奶奶的。”鍾典看蘇未問得急切,也沒在意的答道。
“三叔。”蘇未像是沒有聽明白似的機械的重複著,聲音很輕,似是囈語,“三叔,三叔,你三叔又是誰”
“這是我爸小時候的照片,是哪裏不對嗎?”鍾世澤看著蘇未的樣子心裏跟著不安,甚至有了隱隱的恐慌,伸手握住她的一隻手,緊緊的施了一下力氣,像是要給她力量。
“你爸,你爸…”
鍾家,是啊,她怎麽就給忘了呢,他也是姓鍾的。
蘇未閉了下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認真的看著鍾世澤,極力的控製著聲音的平靜,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個她願想起提起的名字“他是不是叫鍾懷瑾。”
“蘇未姐你也認識我三叔嗎?”
與蘇未來說,鍾典的話算是給一切做了定論,她極力控製的情已經幾乎到了失控的邊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由於速度太快又急,差點沒站穩,好在旁邊跟著站起來的鍾世澤伸手扶了一下。
鍾世澤的手還沒放開,蘇未便抓住了他的手,聲音裏有極力克製的微顫,眼神裏透著無望的蒼涼,“鍾懷瑾是你爸?”
看著蘇未這個樣子,鍾世澤心裏的不安瞬間加劇,腦子裏也有無數的可能的念頭閃過,扶著她的肩輕聲細語,像是怕再嚇著她一般,“不要怕,也不要慌,不管有什麽事都有我在,告訴我怎麽了。”
周圍其它的人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了,心裏都是疑惑重重,隻是看蘇未好像情緒不對,由著鍾世澤安慰她,都不出聲打擾。
有人開門進來,同時還伴隨著一個有悅耳低沉的聲音,“看來我遲到很久了,怎麽都站著不說話。”
鍾懷瑾的聲音打破了客廳裏的安靜,蘇未順著聲音機械的轉頭,看著門口的三人,一家三口的樣子,其中一位有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眉眼。
“荒唐。”像是囈語般的吐出了兩個字,聽清楚的也隻有跟著挨著的鍾世澤。
蘇未擦了一眼睛,吸了口氣,“對不起,打擾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然後就走到客廳一邊直接把坐在地上玩的呦呦直接抱了起來就快步出了鍾家的家門,跟鍾懷瑾擦身而過的時候刻意的低了下頭。
“蘇未…”
“蘇未姐…”
蘇未聽到身後有人追了上來喊她,隻是充耳不聞的同時加快了腳步,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這裏,不,她今天就不該來這裏的。
出了鍾家大門,蘇未便看到顧意琛坐車停要路邊,他人坐在車裏,“怎麽了這是,急匆匆的。”
蘇未沒有猶豫,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轉眼便看到了鍾世澤和鍾典追過來的身影,“開車,快開車,離開這裏。”
顧意琛今天是回爺爺這裏過周末,可是接到了兒子的電話開車正打算離開,路過鍾家就看到從屋子裏急匆匆出來的蘇未,就停了車,隻是沒想到蘇未過來不僅直接上了車而且還催促著他離開,顧意琛當然看到了後邊追出來的鍾世澤和鍾典了,但依然還是踩下了油門,不過衝神情焦急的鍾世澤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放心。
蘇未上了車眼淚就像是斷了線似的,一滴一滴無聲的流著,她想控製但卻無能為力,。
看著消失的車尾,鍾世澤握緊了身側的手,一些被忽略的細節微處愈見清晰了起來,耳邊一直回響著剛才蘇未有些絕望的聲音,荒唐,嗬,是荒唐的吧,那有這麽荒唐的。
“二哥…蘇未姐怎麽了?”鍾典的聲音因為剛剛跑的急有些微喘。
“先進去吧。”鍾世澤就轉身朝屋子裏走去,鍾典也沒再問下去,跟在了他身後。
“人呢?”鍾老爺子問,他心裏也有諸多的猜疑,甚至於有了一個看似荒謬但又愈發覺得合理的猜測,目光不由轉向了一邊的坐著的小兒子夫妻,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究竟還是他做錯了。
“走了。”鍾世澤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聲音無力,抬手捏了捏眉心,努力壓下心頭翻湧的思潮。
“怎麽走的,這裏又沒出租車,這孩子包也落在這裏了。”鍾家大伯母的聲音裏透著擔心。
“媽您別擔心,蘇未姐是坐意琛哥的車離開的。”
“意琛?是了你爸說他們是朋友的,這就好,這就好。”鍾家大伯母總算是鬆了口氣,隻是心下猶疑深重,“怎麽好端端的看了張照片就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鍾家大伯母說著把手裏的相框遞給了鍾懷瑾,照片是他的,如果有什麽他應該比在場的人都清楚。
葉旭堯敲門進來了,看到一屋子的長輩一一打過招呼,坐在了鍾世澤的身邊。他剛剛從家裏出來準備過來,遠遠的就看到了蘇未抱著呦呦上了顧意琛的車走了以及後邊追出來的鍾世澤,葉旭堯的感覺不太好,給顧意琛打了電話,說他送蘇未回家讓他去鍾看看。
“蘇未怎麽上意琛的車走了。”葉旭堯臉上掛著笑容,問的是鍾世澤。
隻是這一刻的鍾世澤這心亂如麻,本來就心不在焉的,葉歸堯的話沒有引起他的絲毫反應,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鍾典也看出了他二哥的不在狀態,接過了葉旭堯的話。
“蘇未姐看了張照片後情緒不對就走了…”
“什麽照片?”葉旭堯不解,蘇未不是會失禮與人前的人。
“就是這個啊。”鍾典伸手想把他三叔手裏的照片抽過去遞給葉旭堯,不想卻被一瞬間攥緊了,鍾典一時有些不解,他三叔已經拿著半天了,而且眼鏡早已經不在看手裏的照片了。
“三叔。”鍾典喊了一聲像是正在出神的鍾懷瑾,然後就看到她三叔把相框遞到了她手裏。
“就是這個,是三叔小時候的照片,呦呦指著三叔小時候戴的墜子說是蘇未姐的,蘇未姐還知道三叔的名字。”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鍾懷瑾的聲音突然急切,剛剛的哪張黑白照片是他多大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唯一清晰記得的是脖子裏戴的那個墜子,三十年了吧,那個從小戴著的墜子已經離身三十年了。
鍾懷瑾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靜了下來,一個個的都不解的看著他。
葉旭堯拿過照片看了一下,一個曾經見過被蘇未小心收藏的東西戴在照片裏人的脖子上,再想到剛剛鍾典的話,以及這會鍾叔的反應,事實已是很清楚了,冷靜如葉旭堯這一刻也覺得如果事情真如他現在所想的這樣,也是難以接受的,更何況蘇未了。
葉旭堯起身,動作迅疾,但腳步沒邁開接著又坐了下來,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回到蘇未身邊去陪著她,可是事情還是得弄清楚的,存不得一絲的猶疑,既然是她不想麵對的,那他來幫她麵對好了。
“三小子,你來說。”鍾老爺看著葉旭堯目光如炬。
葉旭堯不顧了一下屋子裏的人,最後的目光放在了鍾懷瑾和鍾世澤身上,有些猶疑。
鍾老爺子看他那個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越發是肯定了心裏的猜測,拿手拍了一下木製沙發的扶手,力道大極了,聲音中氣十足,“我讓你說。”
見老爺子動了怒,鍾家大伯忙上前勸著,畢竟九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都得小心些,結果被他爺子家拿眼瞪開了。
“是,爺爺。”葉旭堯連忙斂了神態。
斟酌了一下葉旭堯還是開口了,“照片裏的這個墜子我見過,現在是蘇未的。”
葉旭堯看了一下對麵的鍾懷瑾,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鍾三叔就是蘇未一直不願提及的父親。“我聽她提起過,墜子她母親留給她的,也是當年她父親離開前留給她母親的。”
關於鍾懷瑾當年的舊事鍾家小輩不清楚,可是長輩之間都是知道的,雖然葉旭堯說的不夠直白,但是不妨礙在場的人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帶我去見她。”鍾懷瑾站了起來就要邁步往外走,話是對葉旭堯說的,聲音焦急步履淩亂,已經失了往日的沉著樣子。
“你給我站住。”鍾老爺子也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帶著怒意,“慌慌張張像什麽樣,我從小就是這麽教的。”葉旭堯的話不過是佐證了他剛剛的猜測,鍾老爺子對今天的事已經有了明確的定義,隻是難以接受又怎會隻有剛剛離開的蘇未,還有這會兒依然靜坐著不出聲的鍾世澤,也難怪,這些年他一直覺得來鍾家的孫輩裏最像他的是收養的鍾世澤了,原來是嫡親的血脈,現在想來今天的一切都算是他一手造成的,這是他的錯,他的錯。
“對不起爺爺,我打斷您一下。”鍾世澤起身,對著上坐的鍾老爺子頷首。
看著鍾老爺子點頭,才從口袋裏拿了錢包,從夾層裏取出一張照片,上邊是她跟蘇未的母親,然後送到了鍾懷瑾的麵前,聲音平靜,“爸,您認識她嗎?”
鍾懷瑾的反應給鍾世澤釘了最後一顆釘子,他原本也不是喜歡心存僥幸的人。
“雲笙。”聽到父親熟稔的吐出了母親的名子,鍾世澤覺得世界一瞬間便空寂了,紛擾抽離而去,剩下的隻有死寂的寧靜,一種塵埃落定的無措茫然將他緊緊的攜裹掙脫不得。
“爺爺我先離開一下,去看看蘇未。”鍾世澤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匆匆的出了門,步調急切。
葉旭堯反應過來就要跟上去,眼看鍾世澤已經走到了門口又停了下來,這會兒他們兄妹應該不需要人打擾。
“帶我去見她。”鍾懷瑾起身來到了葉旭堯的身邊,往日溫潤的聲音裏隻剩下蒼涼蕭索,仿佛一瞬便蒼老許多歲月。
有他這麽荒唐的父親嗎,不知道兒女的存在,更荒唐的是親生兒子養在身邊多年又從不自知,還有雲笙,他的雲笙,心髒處的一股抽痛來得促不急防,鍾懷瑾深吸了口氣,穩了心神,雲笙該是怪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