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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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的事對於鍾家算是平地一聲雷了, 但是更大的驚雷卻是在鍾懷瑾回去以後。
    “把事情說清楚。”鍾老爺子發話了, 看著跟今天剛來時判若兩人的鍾懷瑾, 冷硬如鍾家老爺了也不由在心中歎息, 今天的一切,這算是他當年固執的結果了吧。
    “我來說吧。”從剛剛就一直沉默的江珊語氣平靜淡然的開口了,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 有些話也是得說清楚了。”
    “世澤是懷瑾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在我心裏已經藏了十五年也是該說出來了。”江珊淡笑了一下, “除了我, 媽去世前也知道, 我當年是在她房間裏見過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才意外得知的,當然,為了印證我也去做了同樣的鑒定, 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結果,如果你們要看,現在我還可以拿出來。”
    “今天來的蘇小姐如果是世澤的同胞妹妹的話,那她便是懷瑾的女兒了,這個毋庸置疑。”
    “媽,你胡說什麽呢, 哥怎麽可能是爸的兒子,他不是被你們收養的嗎?”鍾柔一臉的不可置信, 出聲反問, 這會兒她才算弄清楚剛剛家裏發生的事情。
    “江珊你…”鍾懷瑾看著她, 眼神森寒。
    “怎麽?我自覺這麽些年對得起你了。”江珊嗤笑, 她累了,想解脫了,“還有鍾柔,接下來的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是更加不可以接受,但是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你哥哥是你爸爸親生兒子這是事實,可是你卻不是你爸的女兒,不是鍾家的孩子。”
    “江珊,你瘋了…”鍾懷瑾語氣染上了淩冽。
    “媽…”鍾柔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為什麽會這樣,剛剛他們還是人人稱羨的一家,一瞬間一切就都變了樣子。
    像是原本好好的房子,外層牆皮剝落才發現內裏已經斑駁不堪。
    “瘋了?是瘋了吧?可是我想解脫了,同樣也還你自由。”江珊笑得釋然,隻是語氣嘲諷的意味濃重。
    是該放手了吧,一個三十多年都走不進他心裏的人,早該放手了,有時候江珊想想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年執著的究竟是什麽,是年輕時所謂的愛?還是僅僅隻是心裏那一點空乏的不甘。
    “爸,當年我們的婚事是您和我爸訂下的,現在我爸已經不在了,我想結束這場婚姻所以希望征得您的同意,在鍾家這麽多年,謝謝您疼我。”江珊目光轉向一邊的鍾老爺子,語氣敬重,也是他老人家當年給了她圓夢的機會,隻是機會是有了,她爭取到的也隻是深淵。
    “我老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吧。”鍾老爺子起身離開了,鍾世寬忙上前扶著他,卻被他揮手擋了回去,今天的果,都是他前日種的因。
    鍾老爺子離開了,其它人也都跟陸續離開了,把空間留給需要的人,隻是鍾柔依然有點倔強的站在那裏,等著她父母親下文。
    “離婚吧,我還你自由,這些年也謝謝你把鍾柔當親生女兒疼,現在你親生女兒回來了,她就跟我走吧。”
    “想好了?”
    江珊笑了一下,語氣是有著濃重的譏誚,“你大概不知道,當年你醉酒第一次聽喊出另一個名字時我是什麽心情,可是這個名字你一喊卻喊了三十年。”
    “雲笙,是個跟名字一樣美的人吧,才能讓你念念不忘,當年算是我造成了你們的悲劇,可是還好,我幫她養大了兒了,算是贖了罪了。”江珊淡淡的勾了下唇角,思緒有些悠遠。
    以前,很多年以前,她還隻是鍾家老爺子戰友的女兒,那時的鍾懷瑾少年風流玉樹臨風,又有才氣,畫得一手好畫,待她這位父親摯友的女兒客氣又照顧,家裏也隻有鍾懷瑾和她同齡,所以帶著來做客的她玩各種好玩的。
    鍾家伯父看出了她的女兒心事,讓父親過問,她沒有隱瞞,於是父親便與鍾伯伯訂下了他們之間的婚事。
    當時的江珊別提多開心了,想著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每天都帶著對未來的期許,期許著去了上海的鍾懷瑾快點回來,她想把這件事親口告訴他。
    過了一段時間鍾懷瑾是等回來了,可是他卻不願意娶她,他在上海遇到了喜歡的女子,要娶她為妻,不接受這段已經訂下的婚事,鍾伯伯性子剛硬,更是言出不必行的人,把要離開家的鍾懷瑾關了起來,任誰勸都沒有用。那怕一向驕傲的鍾伯母求他,當時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最後是江珊妥協了,他求了鍾伯伯放了鍾懷瑾出來,說她不喜歡鍾懷瑾了,還傲氣的說著喜歡別人的人她一點兒也不稀罕,可是當時她別提多稀罕了,她羨慕討厭極了那個被鍾懷瑾喜歡的女子。
    被放出來的鍾懷瑾當即就迫不急待的去了上海,看到他意氣風發的開心樣子,‘我做的是對的吧’當的時江珊這樣問自己。
    任誰都沒想到的是當時的鍾懷瑾去了上海兩個月後是一個人回來的,他喜歡的人找不到了,家裏人去樓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沒有知道她去了哪裏,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回來,隻是原來意氣風發的人像是一夕之間卻變了模樣,不再愛笑,也少了一份飛揚。
    看著日漸消沉的鍾懷瑾以及鍾伯伯越來越嚴肅的臉,江珊心裏本就沒有熄滅的火種再次燎原,為什麽我不可以,他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是我,一個連兩個月都不等他的人有什麽資格被他喜歡,這種念頭一出便像是春草一樣,肆意瘋長,不息不滅。
    在一次鍾懷瑾喝的爛醉回來的時候,她扶他回房間,第一次,江珊聽到了那個名字——雲笙。
    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讓鍾懷瑾這樣念念不望。
    我一定要取代這個名字在你心裏的地位,當時的江珊這麽想著,便躺在了他的身邊。
    沒意外的,第二天早上,江珊對上了鍾懷瑾茫然無惜不可置信的眼神,隻是鍾懷瑾並沒有茫然多久,回過神來,神色平靜語氣真誠隻是沒有絲毫的波瀾,“對不起,如果你還願意,我馬上娶你。”
    在很多年後江珊聽到了一句話‘如果那個人不是你,那麽便是誰都無所謂了’那時的江珊想,當年鍾懷瑾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隻要不是他心裏的那個雲笙,是她還是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毫無差別。
    就這樣她如願的嫁給了鍾懷瑾,本以為是希望的開始,卻沒想到等著她的卻是絕望的深淵。婚後的鍾懷瑾對她很照顧,就像以前一樣,江珊一度還為此竊喜,以為生活朝著她期待的方向而去。如果說有什麽不如意的,那便是鍾懷瑾從不碰她,關於這件事江珊卻是覺得暗暗鬆了口氣的,他們本就沒發生過什麽,剛結婚就知道對她來講並不是有利的事,等時間久了,他們之間感情穩定了,或許就不是問題了。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就這樣一等便是三年,他們表麵是一對相處和睦從不吵架的恩愛夫妻,她不知道鍾懷瑾是怎麽想的,但是江珊明白他們的婚姻從不完整,隻是個外表錦繡的空殼子。
    直到鍾伯父,那個時候已經是她的公公了,從部隊回來的路上在路邊撿了一個孩子,不大,三歲多的樣子,高燒暈倒在高速路邊上。
    初見時髒兮兮的,等過了幾天醒了過來,卻發現異樣的好看討喜,江珊看得出來,當時鍾懷瑾很喜歡他,看他的眼神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三歲多的孩子昏迷了差不多一周,醒來什麽也問不出來,隻是搖頭,鍾家查了整個京城以及周邊城市的失蹤兒童報失信息仍沒有任何線索,江珊卻覺得這大概就是上天給她的契機,她跟鍾懷瑾提義收養這個孩子,她記得清楚,當時的鍾懷瑾隻是認真的看了她幾秒,便點頭說好,自此之後那個孩子便留在了鍾家,她公公,鍾家老爺子給他取名世澤,鍾世澤。
    有世澤的生活他們才像個家,雖然世澤不是一直跟著他們在一起,鍾家父母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過幾天總要接世澤過去住上一陣子,大概也是真喜歡這個孩子。
    可即便隻是這樣,他們之間也有了更多的話題,隻是其它的還是維持常態。就這樣又過了大半年,江珊覺得自己日漸暴躁,對於她原本視作一切希望的婚姻遲漸漸失去了平和,她問過鍾懷瑾,得到的隻有‘對不起’三個字。
    在鍾懷瑾又一次醉酒回來後,一遍遍的不自覺的癡癡的念著那個名字的時,忍了多年的江珊突然就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釋放了多年壓抑的苦悶情緒奪門而出,在酒吧裏遇上了一個熟人,以前追過她的一個熟人,之後一夜荒唐,第二天回家的時候鍾懷瑾還沒有醒,江珊就坐在床邊認真的看著他,然後問自己,當年到底為什麽會愛上這麽一個人,可是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出答案了。
    後來,三個月後,拿到檢查結果的江珊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覺得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同樣發現她異常的還有鍾懷瑾,他無意看到化驗單後開誠公部的跟她講,如果她願意,可以生下來,他會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江珊還記得當時自己問他為什麽。
    是我欠你的,她得到了五個字的答案。
    再後來鍾柔出生前,汪珊問鍾懷瑾能不能給她畫幅畫,其實江珊早就發現,自從他們結婚,或者是更早以前,鍾懷瑾便再沒動過畫筆了。
    對不起。
    淡淡然的三個字,是鍾懷瑾給她的答案,她表示無妨,也不再追問原因,還有什麽好問的,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
    這人世上癡人多了,以前江珊以為自己也算一個,隻是鍾懷瑾這樣的,她是第一次見。
    以後的生活,有世澤,有鍾柔,平淡真實,江珊覺得充實滿足。她一度以為她會這樣生活一輩子,隻是十多年後原本平和的生活卻再起波瀾。
    一天在鍾家老宅,她頭痛去婆婆的房間找藥,不小心看到了抽屜裏露出一角的文件,一份結果為‘親子關係成立’的親子鑒定結果,再看到鑒定雙方的名字是鍾懷瑾跟鍾世澤的時候江珊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怎麽可能。
    怎麽可以。
    江珊是不信的,但是婆婆的房間裏看到的東西又由不得她不信,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為了印證猜測,她同樣去做了一份鑒定,為怕人知道,還特意找了個看朋友的借口去了臨近的城市,結果當然還是相同的。
    看到自己拿去鑒定的樣本所出的結果,江珊不能平靜,一個人走在陌生的大街上,想著這件事。是隻有她一個有人蒙在鼓裏嗎?還是當年世澤來到鍾家本就是所有人一起演的一聲戲?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否認了,鍾家老爺子不是這樣的人,半生戰場起伏,鍾家老爺子是個說一不二眼裏揉不得沙子最看不得齷齪的人,不然也不會有當年鍾懷瑾被關以及她今天的生活。
    如果世澤是鍾懷瑾的親生兒子,那她的母親是誰,如果說這些年鍾懷瑾有外遇什麽的不用別人說,江珊第一個是不信的,不是別人那會是誰,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江珊心裏揮之不去,會是哪個叫雲笙的人嗎,想到世澤被他們收養時的年紀,再想到了鍾懷瑾第一次從上海回來的時間,在盛夏三伏天的午後,江珊隻覺得一股寒意由心而起,瞬間便蔓延了全身。
    之後她平靜的回了家,把這件事深埋在心底,江珊不知道她婆婆是以什麽心態沒有告訴鍾懷瑾,難道是看出了他們的貌合神離,不想再加上最後一根稻草?江珊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鍾懷瑾一如往常,對世澤和鍾柔沒有什麽不同,可是她雖然極力克製自己,可是麵對世澤的時候再難回去往常的樣子,每每看到他便會想到當年鍾懷瑾第一次看到他是那眉目間溫柔的神色,是什麽讓他有那樣的目光,世澤是不是有哪裏和那個人相像,這時的江珊才想起去翻以前的老相冊,不知道是心態發生了變化還是怎樣,江珊發現世澤小的時候和鍾懷瑾小時候怎麽看怎麽像,但隻除了眼睛,小時候的鍾世澤眼睛黑亮晶瑩,透著靈動跟鍾懷瑾大不想同。
    她的變化最清楚的大概就是世澤了,青春期的孩子都是敏感叛逆的,隻是世澤自小懂事,少年老成,在家裏越來越安靜,隻是對著江珊親昵越來越少,尊重越來越多。
    江珊現在都不太明白自己當時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態,看著原本是親生父子而不自知的人,心裏居然有莫明的快感。特別是對於鍾懷瑾,原本讓她生了鍾柔她對鍾懷瑾雖有恨但還是感激的,即使他不愛她,但也算是顧全她了。可是在知道自己養了多年的孩子居然是鍾懷瑾跟那個女人的親生兒子時,那個江珊從未謀麵卻讓她一敗凃地,底線一退再退的人,她失了從鍾柔出生以來的平和,之與孩子們也變成了嚴母。
    當年的事她不知道鍾母是什麽心態,為了她?他們的婚姻?還是為了一直活在過去的鍾懷瑾,可是她該是後悔的吧,到走都帶著這個來不及說出口的秘密。鍾母臨終前拉著鍾懷瑾和鍾世澤的手,汲汲渴望的眼神被渾濁的淚水模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之後便溘然長逝,鍾家其它人都不意外,從小,家裏的孫輩,鍾母最疼的便是鍾世澤這個收養來的孩子。
    鍾母走後,江珊一直把這個秘密深埋不再提及,對於鍾世澤跟鍾柔,她嚴加幹預,不讓他們碰鍾懷瑾公司的一切事務,y.s集團,雲笙,多好的紀念,可是與她無關,而且江珊不想跟這個名字有那怕一絲的聯係。
    結果還好,世澤尊重她,鍾柔聽話。
    江珊心底深知自己的偏執或者說惡毒,可是她控製不了,有時她都會覺得自己是瘋了,可是瘋就瘋了,大概從鍾懷瑾讓她生下鍾柔的時候她就瘋了,更或者從她一開始喜歡上鍾懷瑾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有時候的她也想過,或許多年後她會平靜的說出這個秘密,告訴鍾懷瑾和鍾世澤,你們是親生父子,是血脈至親,隻是沒想這個秘密有一天會自己揭開。
    在昨天聽說了世澤找了到親人的時候她還恐懼,是那個女人嗎?可是後來才知道隻是同胞妹妹,雙胞胎的妹妹,而且家裏除了他妹妹和膝下一個幼女之外已經沒有了其它人。
    江珊不清楚當時是什麽心情,遺憾,隱隱的慶幸,都有。
    在剛剛進門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身影,江珊知道,她這些年的認知是沒有錯的,剛剛進門的時候她模糊看清了那孩子的樣子,跟那一整屋子畫兒裏的人極其相似。
    是該結束了,江珊一瞬間便也輕鬆了,這麽多年從未有過的輕鬆,而且還踏實。
    “我等著你的離婚協議,贍養費什麽的你肯定不會小氣,可是你公司的東西我一分都不要,也不要給鍾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