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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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老爺子起身離開, 鍾世澤轉頭看著一臉倦色鍾懷瑾, “爸, 我先送您回家吧。”
鍾懷瑾長歎口氣, 點頭起身。
從鍾家回來的一路上鍾懷瑾都沒怎麽說話,想著多年前的過往, 想著最後第一次見雲笙時她的樣子, 以及誰都沒想到那會是永別的最後一次見麵。
那時他在上海已經待了大半前, 手頭的事情已經忙完, 來上海這一趟本是意外, 隻是要離開時卻讓他有了這本是他的宿命的想法, 在他回京的前一天,雲笙說她不喜歡送別,所以不會去送他, 鍾懷瑾笑著答應,反正用不了幾天他們又會再相見,而且以後再不會分開。鍾懷瑾抱著懷裏的女子柔聲讓她等自己回來,雲笙點頭說好。他到現在都能清楚的想起她當時的笑容,眼睛笑得彎彎的,閃著細碎的光芒像漆黑夜空的一彎明月。
雲笙, 雲笙,他的雲笙。
這個深深烙在心底多年不曾磨滅的名字, 她當初說過的, 他如果失約, 她便不會再見他, 雲笙向來溫婉卻又剛強。
後來的鍾懷瑾想過這輩子可能再沒相見的機會,隻是沒想到再次有了雲笙的消息時會是這樣的天人永隔,一陣抽痛來得促不急防,鍾懷瑾抬手按住心髒的地方,放緩了呼吸。
鍾世澤從後視鏡裏看出了他表情不對,出言相問,聲音緊張,“爸,您哪兒不舒服。”
“我沒事。”鍾懷瑾輕輕的呼了口氣,等待著不適的痛感慢慢的消散絲絲抽離。
“你們的母親…她…她…葬在哪裏?”鍾懷瑾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何曾想過這輩子還會有這樣的一天,他親口會問他的兒子,他和雲笙的兒子,雲笙長眠的地方。
鍾世澤斟酌了一下如實回答,也是蘇未前幾天告訴他的,他們本來決定好下個周末回去的,蘇未說要帶他去見母親,了她生前的餘願。
“蘇未說在蘇州老家附近一個小山破上,跟外公外婆在一起。”
“有人陪著她就好,她最怕一個人在黑暗裏了,我答應過她會一直陪著她的,我又失約了。”鍾懷瑾的聲音低到鍾世澤聽不清他在講什麽,也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從嘴裏喃喃而出的是那些詞字是什麽。
蘇州,原來這些年們一直在蘇州嗎?當年他找便了上海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蹤影。現在想來也是了,他再次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幾個月,那個年代裏,一個年輕的未婚女子懷了身孕在周圍定是不太光彩的事,所以她的父母才帶著她舉家悄悄離開了嗎。
女兒說的沒錯,是他是毀了雲笙了的一輩子,是他。
女兒,想到跟雲笙相像的女兒,鍾懷瑾喉頭發緊瞬時眼眶瑩潤溫熱,酸澀縈繞在鼻端久不消散。
到了家,鍾世澤把車停好,看著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的獨棟別墅,這些年他已經不常回來了,跟父母團聚的時光更多的是一起去爺爺哪裏的時候。
鍾懷瑾跟鍾世澤進門的時候,客廳裏擺著幾口收拾好的行李箱,鍾世澤猶疑不解,鍾懷瑾則是麵無表情,江珊聽到開門聲從裏邊出來,手裏拿著包,像是準備離開的樣子,看到他們一起回來也隻是一瞬的驚訝。
“您這是要去哪兒?”鍾世澤試了幾試,那個字怎麽也吐不出來,於是也不再勉強自己,他問自己怨她嗎,曾經是怨的,而現在已是一切都值不得去計較什麽了,所有的事情不過是各人有各人的立場,不去彼此勉強各自安好應是眼下最好的結局了。
“世澤回來了。”江珊對著鍾世澤笑了一下,少了那一聲稱呼她又怎麽注意不到,也幸好是他沒有叫出來,不然她還真的難以自處了,鍾懷瑾怎麽樣無所謂,可是鍾世澤這些年,江珊自覺對他虧欠太甚。
“我搬出去。”
“不用你離開,要走也是我走。”鍾懷瑾皺起眉頭,聲音無力,這樣也好,相互折磨這麽多年,這樣子大家都解脫了。
“也好。”江珊沒有拒絕,隻要不讓她跟鍾懷瑾呆在一個地方她都接受。
鍾懷瑾沒再說什麽轉身進了書房。
鍾世並不知道今天他離開後鍾家所發生事,“您和爸…”
“我跟你爸提了離婚,他已經同意了,你不用驚訝,這是我們早該有的結局,本來是我費盡心思得來的婚姻,現在我卻迫不急待的要親手結束它,想來也真是諷刺。也算是我的報應了,你應該知道了吧,我阻隔你們父子多年不能相認,我該向你道歉的,而且當年如果不是我,你們或許,不,不是或許,你們一家四口定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且我這些年對你也並不友好。”江珊抬起頭直視著鍾世澤,“你恨我嗎?”
鍾世澤默歎了口氣搖頭,“我記得是您和爸收養我的,如果不是這樣,我還有沒有命像現在這樣站在您麵前都不知道。”
江珊失笑,“這些年因為我在這個家裏呆的很累吧,其實我也累,你跟你母親有著相似的眉眼,每次見到你都像是看到了一麵鏡子,我費盡心思求而不得的不堪狼狽都悉數盡現,所以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有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瘋了的。不過現在這一切真相大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也解脫了,你相信嗎,我現在一身輕來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這麽開心輕鬆過。”
江珊舒了口氣,通體舒暢,“關於鍾柔,她雖不是你親妹妹而且這些年因為我幹預也跟你不親,但她也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哥哥,如果她不願意跟我離開,她就拜托你照顧著點了。”
鍾世澤點頭答應,他並不勸什麽‘大可不必這樣’的空話,長輩之間的事自有他們自己決定,生活都是各自的,縱使是關係再親近的人,生活也是各自的,彼此怎麽也代替不了。
“鍾柔是妹妹,您放心。”
鍾懷瑾從書房裏出來了,和進去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
“你的東西我會叫人幫你收拾好,是你讓人來拿還是我讓人給你送過去。”江珊看到他出來笑道,語氣輕鬆平常,像是說著‘今天天氣真好’一樣無關的話。
“我讓人過來拿。”
“也好,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這便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從家裏誰也開後,鍾世澤按著鍾懷瑾說的地址開了過去,是遠離鬧市的地段,一棟小別墅隱在綠蔭裏,這一帶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但環境好,設施齊備,是現在有錢也買不來的。
看著鍾世瑾下車後輕車熟路的拿鑰匙開門,看起來是常來的,鍾世澤雖有疑問卻沒出聲,跟在了他後麵走了進去,整個房子是米白的色調,看起來幹淨溫馨。
鍾世澤跟著鍾懷瑾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您還好嗎?是不是心髒又不舒服。”
“無礙,老毛病了。”鍾懷瑾歎了口氣,
“你妹妹,蘇未。”鍾懷不瑾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名字真好聽,跟你們的母親一樣,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麽。”
“跟妹妹一樣,單名一個哲字。”
“蘇哲…”
“蘇未說名字是外公給取的。”
“嗯,以前你母親她最崇拜的人便是你外公了。”鍾懷瑾聲音悠遠,“她曾經跟我說過,她的父親是她見過最有才華最有魅力的男人。”
“嗯,所以妹妹如今也是個書畫皆通的才女,銘揚曾經還說她生不逢時,說妹妹放古代一定會是名滿天下的才女。”鍾世澤說著便笑了起來,她妹妹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才女,這是他上學時就知道的。
“看來你們關係很好。”
“嗯。”鍾世澤起身倒了杯熱水放到了鍾懷瑾的麵前,“我們是校友,相識多年,本就是不錯的朋友。”
“蘇未,你妹妹…她和葉家那小子又是怎麽回事。”鍾懷瑾依然還握著剛剛那枚方印不曾離手,拇指無意識的滑過側外刻的一排小字,是李商隱的無題,一別三十年,誰又不是誰的蓬山。
看鍾懷瑾問的認真,鍾世澤斟酌了一下如實將這些年他所知道的都世無巨細的一一說了出來。
“也是緣份,前幾個月蘇未回國,跟以前的朋友重遇,才知道轉了半天都自己人,上海程家的昊然,當年跟周嬸離京的銘揚還有意琛,他們和蘇未都是同學更是很好的朋友,妹妹拿他們當家人。”
“前一段時間在院裏跑著玩的那個是葉家小孫女的孩子就是呦呦吧。”
看著鍾世澤笑著點頭,鍾懷瑾回想起了大概一個多月前,一個小女孩眨著大眼睛看著他禮貌的問,“爺爺好,您看到我哥哥躲到哪去了嗎?”當時他還好奇這個眼生的孩子是誰家的,從另一邊走出來的大嫂卻走到她的身邊捏捏她的小臉指了指不遠處的灌木從,孩子高興的跑遠了他大嫂才回過頭來給他解惑,“這就是葉家的小孫女,旭堯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