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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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明若曉溪2:冬日最燦爛的陽光 !
    牧家大宅中的氣氛凝重得讓人透不過氣。 烈炎堂裏所有比較重要的頭目都聚集了起來,滿臉嚴肅地坐在客廳裏,等待牧流冰的下一步指示。 明曉溪縮在客廳角落的一張大沙發裏。 她的頭越來越痛,甚至連耳朵都開始“嗡嗡”地轟鳴。她感到全身無力,隻想能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她希望沒有人來打攪她,不要聽到那麽多聲音,不要看到那些她永遠不想看到的事情。 可是,牧流冰不由分說地就把她塞到這張沙發裏,他的表情,他的目光,讓她明白現在不是她抗議的時候。所以,她隻能抱住自己快要裂開的腦袋,呻吟著命令自己做一個安靜的瞎子、聾子和啞巴。  牧流冰麵色鐵青地巡視在場所有的人,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很懾人,“為什麽鐵大旗能逃掉?”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作答。 “說!”他一聲低吼,嚇得眾人冷汗直流。 烈炎堂中資曆較老的一個長輩沉吟著開口,“這次行動,已經把海興幫大半勢力都挑掉了,就算鐵大旗能留住一條狗命,對大局也毫無妨礙。” “住口!!” 牧流冰一掌拍在茶幾上,上麵的茶杯都震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難道忘了是誰殺死牧英雄的?難道忘了是誰惡毒地羞辱烈炎堂?是鐵大旗那條老狗!!隻要他一天不死,烈炎堂就沒有一個人能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隻要他一天不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恥笑烈炎堂!!” 牧流冰的話像一個強力的火種,引爆了幫眾的鬥誌,他們憤怒地喊著: “不殺死鐵老狗,我們就不是人!” “他xx!是誰泄露了風聲?!怎麽會讓鐵老狗跑了?!” “xxx!要是讓老子知道是哪個雜種放鐵大旗跑的,老子就把他一片片撕開吃了!”  牧流冰冷電一樣的目光盯在一個麵色緊張的大漢身上,“阿本,你說。” 那個叫阿本的男人頓時雙腿發抖,牙關打顫,“我……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牧流冰向身後的保鏢一揮手,“一條腿!”
    “是!!”一個大漢操起根鐵棒凶狠地向阿本走去。阿本轉身想逃,卻哪裏逃得掉,衝上來兩個人就把他製得牢牢的。大漢將鐵棍高高舉起,凶光畢露地瞪著他,大喝道:“選擇吧!左腿還是右腿?!” “不要啊!”阿本拚命想把腿蜷起來,但他哪裏是別人的對手,隻聽“啪”一聲巨響,鐵棍已經硬生生打在他的腿上。“喀嚓”一聲脆響,他的腿骨應聲而斷! “啊!!” 阿本倒地慘呼,豆大的冷汗像暴雨一樣狂落。 鐵棍大漢冷笑,“老規矩,不選擇就是右腿。” “說,還是不說?” 牧流冰冷冷地扔給他一句話。 “說!我說!”阿本這次連猶豫也沒有,大聲地急呼,“是西魁前輩讓我狙擊鐵大旗的時候放他一條生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西魁的身上。西魁可算是烈炎堂中資曆最老的一個前輩,平日裏大家對他都很敬重。
    “西魁前輩。”牧流冰的聲音很輕,輕得像那種最薄的刀子,“阿本說得對嗎?” 西魁的麵部神經開始抽搐。他看看周圍,昔日的兄弟們如今都用一種厭惡仇恨的目光瞪著他,抬頭再看牧流冰。這個冷血的少年人,卻正用一雙他一生中從未見過的最冷酷的眼睛盯著他,用最冷酷的語氣對他一字字地說: “你也不想說嗎?放心,今天我不急著收拾你。等殺了鐵大旗,我再慢慢跟你算賬。” 西魁眼中露出極端恐懼的神情,他見識過牧流冰對付敵人的手段,那種殘酷是他所難以想象的。而逃出牧流冰的手心,又實在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完成的。 他顫抖著問:“如果……如果我承認……” 牧流冰冷笑,“如果你能節省大家的時間,我可以隻要你的一隻眼睛和一隻手。”
    西魁手腳冰涼,麵色慘白地說:“隻要還能活,我就很感謝大人手下留情了……不錯,鐵大旗答應我,隻要他能接手烈炎堂,我便可以坐上第二把交椅……我一時貪心,所以才讓阿本放走鐵大旗……” “鐵大旗現在在哪裏?”牧流冰目光如炬。 西魁苦笑,“我的確不知道,都到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用再說謊話。” 牧流冰仔細瞟了他一眼,然後扔給他一把匕首,“你可以動手了。” 西魁從地上撿起匕首,顫巍巍地向自己的右眼刺去——  “叮”! 一個小石子破空飛來,恰恰打在西魁的手上,將匕首震落在地。  “夠了!” 明曉溪再也忍不住從沙發中站起來。她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已實在超出了她的忍耐範圍,她無法再超然事外,無法再無動於衷,無法再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了。如果說阿本的腿被打斷,她還可以用“沒想到”來打發自己,但是如果西魁的眼睛和手再當著她的麵被毀掉,她內心一輩子也無法平靜了。 牧流冰掃了眼她手中的彈弓,“你要做什麽?” 明曉溪揉揉自己抽痛的腦袋,望著眼前突然有些陌生的牧流冰,“他既然都已經坦白認錯了,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再懲罰他?” 牧流冰神色不變,目光轉向渾身顫抖的西魁,“你說,可不可以?” 冷汗像急流一樣在西魁的臉上奔淌,他顫顫巍巍地爬到地上撿起被明曉溪打落的匕首,然後勉強站穩身體,慘笑道:“明小姐,你不用為我說情,大人給我的懲罰已經很輕了,我沒有怨言。” 明曉溪倒抽一口長長的涼氣,連五髒六腑都滲滿寒意。 她環顧四周,發現除她以外所有的人仿佛都覺得眼前發生的事再自然不過,再正常不過。他們的表情無動於衷、麻木冷漠,對傷害別人的身體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有很多人的眼中還帶著興奮和滿足。她忽然覺得自己跟這裏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對這裏的氣氛是那樣難以忍受,以至於她無法忍受再在這裏多停留一秒鍾。 她抓起自己的東西,強忍住渾身的顫抖,大步向門外走去。  “曉溪。”牧流冰叫她。 明曉溪略一猶豫,卻沒有停止腳步。 “曉溪!”牧流冰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火氣。 明曉溪眉頭一皺,腳步更快。 “攔住她!!”牧流冰命令守在門口的幾個大漢。 大門立刻被人牆擋住了,幾個粗壯的大漢努力擠出勉強的笑容,“明小姐,大人請您等一下。” 明曉溪回身凝注著已站起身的牧流冰,低聲說: “讓我走,我要回去。” 黑眸透出寒光,他的回答語氣僵硬:“不行,你這幾天都必須留在這裏。” 明曉溪聽聞,不怒反笑。
    她輕輕笑了一陣,終於又望住像冰一樣冷漠的牧流冰,一直望到他的眼底,“我不想在這裏跟你說話,能不能換個地方?”  ***   ***  露台上的空氣像死一樣沉寂。  明曉溪窩在竹椅裏,奮力同要將她撕成碎片的頭痛作鬥爭,她咬緊牙,不想讓一絲呻吟泄露出來。 牧流冰在沉默了很長時間後,終於開口:“這幾天很危險,你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明曉溪痛苦地閉上眼睛,“你還是讓我走吧。我現在一分鍾也不想多留。” “你……” 他強壓住火氣,扭過頭不看她。
    明曉溪閉著眼睛苦笑,“我知道你為什麽生氣。你是害怕鐵大旗抓住我,來威脅你對不對?放心,鐵大旗不會那麽傻,他不會傻到想用一個女人來要挾你。” 她笑了笑,又苦澀地說:“即使他真有那麽傻,我也不會那麽笨就讓他捉住的。即使我真有那麽笨,我也會自己想辦法,你不用管我……這樣總可以了吧,你能不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明、曉、溪……”牧流冰瞪著她,眼中似乎噴出火來,“你就是這樣想的?!” 她感到他憤怒熾熱的目光都快把她臉上的皮膚燒焦了,卻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依然在輕輕地苦笑,“不然,你讓我怎麽想?”  “……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去澈學長的畫展?隻是為了見一見老朋友?還是為了找一個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你和海興幫發生的一切事情毫無關係?” 牧流冰閉緊了嘴唇,沒有說話。 明曉溪的聲音低得像歎息,“這麽做,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無可厚非,隻是順便利用一下別人而已嘛……但是,我卻很心痛。澈學長應該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吧,你這麽做……” 她終於睜開眼睛,她的臉看起來那麽蒼白,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可怕,就仿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裏燃燒,“冰,讓我走吧,我的心很亂,讓我安靜地把事情好好想一想……”
    風吹著露台上的青藤,“啪啦啪啦”地響,聽起來像絕望的心跳。 牧流冰忽然站起來,向露台外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就是立在那裏,動也不動。 他身上的衣服穿得很薄,被寒風吹得抖動起來。 他的背影看起來有種驚心的孤獨,有種讓人難以承受的痛苦。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一雙溫熱的甚至有些發燙的手臂猶豫著,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身子。接著,抱得更緊些,似乎想把她所有的熱量都傳遞給他。 有了這些溫暖,他的身子卻開始不可抑製地發抖,抖得像個怕冷的孩子。
    一個細細的聲音緊貼著他的後背響起,“對不起,我說的話可能傷到了你……我的意思並不真的是那樣……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原諒我……” 他的身子一點一點開始回暖,他輕輕拂上她的手臂,輕輕地問: “你……還是我的嗎?” 他的語氣雖然全力試圖保持平靜,但克製不住的顫抖,依然泄露了他的緊張和脆弱。 明曉溪溫柔地扳過他的身子,溫柔地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落下一個溫柔的吻。那個吻雖然輕柔,但卻像烈火一般燙,一直燙到牧流冰心底最冰涼的角落…… 她凝注著他,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忽然微微一笑,“我可能對你生氣,可能對你發脾氣,卻不可能不喜歡你……”  ***   ***  天色漸漸黑了的時候,明曉溪終於離開了牧家大宅。雖然在牧流冰的堅持下,她身後遠遠地跟上了十個大漢,但不管怎樣,能回到自己的公寓安靜地休息,明曉溪已經感到很滿意了。 隻是,她卻感到自己越來越不舒服,頭痛得都要炸開了,雙腿軟得像麵條一樣。剛才在牧流冰麵前,她還能強力支持,可是如今,公寓近在眼前,她全身的力氣卻像被完全抽光了似的,連站也站不住了。 忽地又一陣頭痛襲來。 她頭昏眼花,雙腿無力地就要癱軟下去……  正在這時,旁邊出現一個人影,一把扶住她! 明曉溪大驚,難道鐵大旗果真行動了?!她拚命掙紮,然而此刻的她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黑暗中,來人沉聲道:“曉溪,是我。” 溫暖親切的聲音,堅定有力的扶持,熟悉的氣息……明曉溪忽然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烈炎堂負責保護她的大漢們此刻也衝了上來,他們揮舞著刀棍一類的家夥,對那人大喊: “放開她!否則我們就砍死你!” 明曉溪對他們搖搖頭,“你們走吧,他是我的朋友。”  等到烈炎堂的大漢們又退回了遠處的汽車裏,明曉溪才回過頭,驚喜地望著扶住她的人,輕聲呼喚: “學長……” 明明上午的時候才見過,為什麽隻是過了幾個小時,再看見風澗澈她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見到風澗澈,就如同見到了一個多年不見、卻時時念掛在心上的親人。在這一瞬間,她所有的感情,所有想要隱藏的情緒都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發泄的港灣。即使不說話,即使隻是像這樣看著他,她的心緒也會漸漸地安寧下來。 風澗澈的眉頭卻深深皺起來,因為就算隔著衣服他也能感覺到她的身子比烙鐵還燙。 他瞪著明曉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發燒?!” “我發燒了嗎?”明曉溪疑惑地摸摸自己的額頭,啊,真的很熱,難怪她一天都這麽不舒服。 “吃藥了沒有?”風澗澈緊張地問她。 明曉溪眨眨眼睛,“吃藥?” 風澗澈瞪她半晌,然後歎息,“算了,早該想到你是個笨丫頭……”  她打斷他的話,想到了她原本第一個就該問的問題:“學長,你怎麽會在這裏?是在等我嗎?有什麽事情嗎?” 風澗澈凝視著她,目光中有濃濃的擔心,“我不放心你,不知道你究竟怎麽樣了,會不會還是不舒服,有沒有看過醫生。不知道今天發生那麽多事情,你能不能受得了。” 涼涼的水霧升騰上明曉溪的睫毛。 她不敢說話,怕隻要一張嘴,滿腔的酸楚、委屈、感動、痛苦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無法收拾。 “曉溪,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望著她忽然顯得有些淒楚的表情,他的心驟然揪成緊緊的一團。他伸出雙臂準備抱起她。 “不要!”明曉溪急忙推開他,大聲地阻止。而完成這些動作,卻用掉了她最後的一分力氣。疼痛,像一把大鐵錘在猛擊她腦袋的疼痛,讓她呻吟著再也支持不住了。 “曉溪!”風澗澈慌忙摟住她險些癱軟在地的身子,急得心都痛了,“不要再說了,去醫院!” 她從他的懷抱中,艱難地仰起蒼白如紙的小臉,虛弱得連微笑都做不出來了,“我很沒用,對不對?居然會生病……那麽多的事情,我都解決不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卻偏偏會揀這個時候生病……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可是……” 淚水衝破了她最嚴密的防守,從她濕潤的睫毛落下。在暗淡的月光下,那顆淚珠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 她把頭依在風澗澈的懷中,不願讓他再看見更多的淚水。哽咽的聲音碎碎地、低低地從他懷裏飄出來,“可是我好難受……我的頭好痛……每個地方都很不舒服……我很痛……學長……我是不是會死……” “胡說!”風澗澈生氣地打斷她語無倫次的低泣,“你不過是生病了,怎麽變得這麽沒有誌氣!吃點藥,打個針,最多輸幾瓶液你就會好起來。等你變得腦袋清楚了,身體有勁兒,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真的嗎?學長你沒有騙我?”明曉溪輕輕地問,“隻要我身體好起來,什麽都可以解決嗎?” 風澗澈凝注著她,他的眼睛明亮得像一抹冬日的陽光,“是的。” 她忽然展顏一笑,不知怎的,他的這句話一下子給了她無限的信心,病痛似乎也沒有方才那麽難以忍受了。  ***   ***  仿佛是一瞬間—— 劇變陡然發生! 剛才還很寂靜的公寓周圍,突然疾駛來十幾輛燈光如炬、喇叭轟鳴的汽車,它們瘋狂地向明曉溪和風澗澈站立的地方衝過來! “明曉溪!你這個臭女人!!” 一個聲嘶力竭的尖吼劃破夜空!  明曉溪歎息著向來人看去,果然,在浩浩蕩蕩下來的三四十個人中,最張揚跋扈的一個,就是她的老熟人——沒有眉毛的鐵紗杏! 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海興幫在烈炎堂的打擊下屢受重創,可能是因為今天早上海興幫遭到了滅頂之災,鐵紗杏和她身後的大漢們神態都已近乎瘋狂。鐵紗杏瞪著她的樣子,好像她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時,烈炎堂的十個大漢也神情緊張地拿著家夥跑了過來,將明曉溪和風澗澈保護在中間。 一個好像叫壽田的領頭大哥輕輕對明曉溪說:“明小姐,我已經將情況通知大人了,估計他們馬上就到。鐵紗杏帶的人比咱們多,你們還是上樓先避一下比較安全。” “可是,你們……”明曉溪擔心。 “咱們打架打得多了,相信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收拾不下咱們。”壽田很有信心。 明曉溪還在猶豫的時候,隻聽“砰”的一聲槍響,伴著鐵紗杏瘋狂的大笑,讓人不寒而栗。  鐵紗杏吹掉手槍上冒出的青煙,輕蔑地嘲笑,“明曉溪你這個臭女人,你們在商量什麽?想逃跑對不對?告訴你!這次你們一個也別想溜走!” 海興幫的大漢們也一個個把槍掏了出來,凶惡地對準烈炎堂的大漢們。 “哈!哈!”鐵紗杏斜眼瞅著明曉溪,“臭女人!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嗎?來呀,看看到底是你的拳腳厲害,還是我的子彈厲害!”
    明曉溪不屑地看她一眼,“禿眉女,你終於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了嗎?居然還拿槍,你為什麽不幹脆背個火箭炮算了。” 鐵紗杏氣得發抖,“你,你居然還敢叫我禿眉女?!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 明曉溪悠悠一笑,“第一,你本來就是禿眉女,你的眉毛這一輩子也長不出來了,你的臉醜得就像是個光溜溜的鴨蛋!” 鐵紗杏快氣瘋了,她握槍的手上下亂顫。 明曉溪悠悠地瞥她一眼,接著說:“第二,我不相信你會一槍打死我。如果隻是為殺死我,你們根本不用來這麽多人,隻需要找一個殺手偷偷摸摸地躲在暗處,找機會對我來一槍就可以了。所以——” 她話語故意頓了頓。 鐵紗杏果然忍不住追問道:“所以什麽?” 明曉溪緩緩地說:“所以,你這次來是為了活捉我的。對嗎?” 鐵紗杏瞪大了眼睛。她瞪得像銅鈴一樣的眼睛配上光禿禿的眉毛,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滑稽。 明曉溪又說:“我還知道,你要活捉我,是為了——” 鐵紗杏竟又忍不住問道:“為了什麽?” 明曉溪輕笑,“是為了想要把我當人質,來要挾牧流冰。所以在你出發前,鐵大旗一定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不要在衝動之下殺掉我,因為活著的我,比死掉的我有用得多。我說得可對嗎?” 鐵紗杏已經說不出話了。 明曉溪奇怪地看著她,“你覺得,我對牧流冰真有那麽重要嗎?值得你這樣千辛萬苦來抓我嗎?據我所知,現在有很多人在找你,你的情況應該也很危險才對呀。” 鐵紗杏都快哭出來了,這段時間她東躲西藏的,日子過得好辛苦,她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麽多罪嘛。  這時,鐵紗杏身後鑽出一個瘦弱的男人。明曉溪一看見他,心知壞了,他正是對她已經很了解的還比較“聰明”的西山。 西山湊到陷入悲傷情緒中的鐵紗杏跟前,小心翼翼地說:“小姐,你千萬別上當,她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兵。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還是早點動手完成任務比較重要。” 一語驚醒夢中人! 鐵紗杏怒目圓睜,“明曉溪你這個臭女人!竟然想騙我拖延時間?!我才不會上當!告訴你,今天能活著把你捉回去最好,如果你膽敢反抗,我現在就一槍斃了你!” 明曉溪大吃一驚,“你為什麽那麽恨我?” “廢話!你搶了我的牧流冰,我恨不得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吃了你的肉!”鐵紗杏憤怒地大喊。 明曉溪很奇怪,“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次,你就口口聲聲說是我搶了牧流冰。你認為如果沒有我,他就會是你的嗎?” “那當然!”鐵紗杏毫不猶豫,“我跟牧流冰青梅竹馬,如果沒有你,他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 “咦?你們是青梅竹馬?你們認識很長時間了嗎?”明曉溪追問。 “我們已經認識十九年了!”鐵紗杏驕傲地說。 明曉溪感歎,“那麽長時間啊,咦,不對呀,流冰好像還沒滿十九歲,你怎麽會認識他十九年了呢?” 鐵紗杏翻個白眼,“他還沒生出來,我就摸過他媽的肚皮,還不算認識他?” “哦,這樣啊。”明曉溪點頭,忽然又覺得不對,“那這麽說,你應該比他還大嘍?” “那又怎麽樣?!”鐵紗杏怒目以對。 明曉溪急忙擺手,“沒什麽呀,現在不是還很流行姐弟戀嗎,你的感情很有時尚感呢。” “真的嗎?”鐵紗杏兩眼放光。 明曉溪詫異,“我隻是奇怪,為什麽你看起來那麽年輕,一點也不顯得比牧流冰大。” “真的嗎?”鐵紗杏欣喜地摸摸自己的臉,“我看起來很年輕嗎?” 明曉溪微笑,“真的。不信你拿出鏡子來照照。” 鐵紗杏居然真的把手槍塞到口袋裏,然後掏出一麵小鏡子,美美地照了起來。  烈炎堂和海興幫的大漢們險些暈倒。 天哪,世上居然會有這麽愚蠢的人。隻不過,烈炎堂的人當然不會出聲提醒她,能毫發無傷地等援助的人到來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為什麽海興幫的人也不再提醒鐵紗杏了呢?(嗯,據在場的烈炎堂大漢們估計,可能是他們看到鐵紗杏這副笨蛋相,已經徹底對海興幫的前途死了心,不願意更多得罪烈炎堂的人。也可能是鐵紗杏平日裏作威作福太過囂張,得罪了太多的幫內兄弟。) 反正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都眼睜睜地看著新來的二十多輛汽車靜悄悄地停下來,下來五十多個手持著槍的大漢,卻沒有一個人提醒對鏡自憐的鐵紗杏。甚至,有很多海興幫的大漢已經靜悄悄地溜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鐵紗杏拿著鏡子照啊照,略有失望地說:“我的確很漂亮,隻是眉毛……” 明曉溪輕輕一笑,“你不覺得沒有眉毛看起來很有前衛的感覺嗎?就像……”她的聲音忽然一頓。 “就像什麽?”鐵紗杏急迫地問。  “就像一條母狗!” 一個冷得像寒冰一樣的聲音響起,驚得鐵紗杏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驟然凝結了起來!恐懼充滿了她每一個細胞! 她猛地扭頭向聲音的來源望去—— 啊!! 來人可不正是一臉殘酷的牧流冰?! 鐵紗杏像突然掉進了一個最可怕的噩夢,她發現自己身後的人已經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七八個也是垂頭喪氣擺出一副準備投降的架勢。而明曉溪那裏,卻來了一大堆手拿著槍的大漢,他們一個個都把槍對準了自己。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身處極度恐懼中的鐵紗杏已經完全瘋掉了!! 她不要命地衝向明曉溪,瘋狂地嘶吼:“你這個臭女人!你又在騙我!你騙得我好苦!!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此刻的明曉溪全身都要虛脫了。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能堅持下來方才那麽長時間的對話。現在一放鬆,她覺得渾身上下每根骨頭都在痛苦地尖叫,千萬把大錘在猛烈地敲擊她的腦袋,冷汗不停地滾落。 她勉強睜開眼睛,似乎看見鐵紗杏正一臉扭曲地揮舞著槍向她衝來,似乎看見所有的烈炎堂大漢們都把槍對準了瘋狂的鐵紗杏。 鐵紗杏像豹子一樣直直地衝過來,目光渙散,青筋暴出,她狂吼的聲音已經聲嘶力竭: “我要殺了你!我要你死!”  有人開槍了。 明曉溪十分真切地看到子彈打在鐵紗杏的身上,濺起一叢鮮血,那鮮血紅得像五月的鮮花。 又有人一聲接一聲地開槍了。 子彈一顆顆打在鐵紗杏的胸膛、肩膀、小腹,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那鮮血紅得讓明曉溪喉嚨幹啞,喘不過氣。 “不要!不要再開槍了!” 明曉溪拚著最後一點殘餘的力氣,撲出保護她的人群。 明曉溪撲向瘋狂的鐵紗杏,伸出雙臂試圖保護她——幾分鍾前那個對著鏡子臭美的女孩兒。不管那個生命有多少瑕疵,那畢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沒有人有權力剝奪它。 明曉溪撲出的角度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槍聲戛然而止。 空氣顯得異樣的死寂。 在肉體的痛苦中,明曉溪的神誌已有些不清楚,恍惚間,她好像感受到了鐵紗杏此刻那種瀕臨崩潰的、錐心刺骨的仇恨和瘋狂。 鐵紗杏就像是個厲鬼,她嘴角淌著火紅的鮮血,瞪著火紅的眼睛,她手中顫抖的槍仿佛是她人生最後的詛咒,是她生命最後的掙紮。 明曉溪隻覺得全身一陣熱,又一陣涼,難受的她一點也反應不過來。她的雙腿好像再也支撐不住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往地上滑。她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一直一直想合上。她清醒的最後一個意識,是鐵紗杏手中的槍。 那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她,像一張猙獰的嘴……  “砰!” “砰!砰!” “砰!砰!砰!” …… 一聲槍響引爆了連綿不絕的槍聲,整個夜空都被驚醒。 明曉溪的神誌已經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她的眼睛死死地閉著,隻感到痛苦像海浪一樣一潮強過一潮將她席卷。在黑暗中,她感覺有人緊緊地抱著她,像用他整個生命一樣珍惜地抱著她。他的擁抱讓她覺得是那麽安心,那麽平靜,好像她終於可以甜蜜地睡去了。 再往後,她隻能朦朧地聽見有人在痛苦地大喊,有人在痛苦地呼喚…… 至於那悲傷的內容,她已經一點也聽不清楚了…… 黑暗的深淵帶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