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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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月前,朱瞻基跟隨皇祖父朱棣北征瓦剌得勝凱旋,為了京師早做迎駕準備,朱瞻基提前半個月命令副總兵馬麟親自向京師傳回皇上班師回朝的諭令,希望父王太子朱高熾能早作迎駕準備,哪裏知道,等大軍返回南京,宮裏竟然什麽準備也沒有!
    這個太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了!朱棣自然十分震怒,差點當朝就把太子和東宮的一班官僚給直接關了起來。
    可太子和東宮的一班官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宮中根本沒有接到皇上要班師回朝的旨意,事情蹊蹺就蹊蹺在這裏,朱瞻基確實發出了旨意,而朱高熾確實也沒收到聖諭,繞老繞去,責任似乎都在皇太子、皇太孫這父子兩人身上!
    最後隻能宣送達諭令的馬麟覲見,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馬麟一口要定將諭令給了東宮輔臣黃淮,而黃淮卻堅決否認,從未收到旨意。
    好在有大學士楊士奇、兵部尚書金忠、戶部尚書夏元吉等人的一力勸說維護,朱棣按捺著怒氣,下令錦衣衛查實事情真相。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那封聖諭竟然就在東宮文華殿中,被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給搜了出來!
    這下好了,人證物證俱在,加上二皇子漢王朱高煦的一再挑撥,盡管太子洗馬楊傅、黃淮冒著被誅殺的危險將責任一力擔下,朱棣盛怒之下,還是直接剝奪了朱高熾太子監國的權利,更禁足東宮,楊傅、黃淮二人直接被關入錦衣衛詔獄,其餘東宮官署也都被責罰。
    東宮官署卻幾乎被一網打盡、元氣大傷。
    這件事不僅把皇太子、皇太孫全部牽扯進來,涉事的官員又都是朝廷重臣,一時各種傳言在前朝後宮口口相傳,鬧得人心惶惶,東宮更是風雨飄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朱棣原本計劃回京之後,去山東巡視舉行祭孔大典的計劃,也耽擱了下來。
    而漢王卻趁機起勢,目光洶洶的盯著監國的權利,還好有“黑衣宰相”道衍在關鍵時刻出手阻攔,朱棣這才決意由身為皇太孫的朱瞻基代為出巡,卻想不到,他剛到山東境內,就出現了大運河上的截殺。
    朱瞻基了解自己的父親,仁厚賢德,絕不可能做出忤逆皇祖父的事情,東宮的那些輔臣多是三朝元老,飽讀詩書,對朝廷忠心耿耿,也一心輔佐父皇,絕不會做吃裏扒外的事情,東宮迎駕這件事擺明了是有人故意擺下的一個局!
    聯想這幾個月自己與漢王之間的種種,朱瞻基不可能不懷疑這件事與漢王宮還有錦衣衛的關係!
    朱瞻基正一點一點的梳理這段時間發生的詭異陷阱,猜測自己遇襲的種種可能,突然察覺門口有輕微的響動,鬧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也鬧不清接下來是福是禍,他本能的把眼睛又閉了起來。
    門被輕輕的推開,悄然閃身走進來的是胡府千金胡菀柔。
    她一邊小心翼翼的來到床前,一邊好奇的看著躺在床上少年的神色,一雙蘇繡雙蝶繞花圖案的煙霞色夾棉軟緞繡鞋上沾染了星星雪霽,在地板上留下一點水痕。
    “還沒醒麽?”
    看到床上的少年還是雙目緊閉,她屏著呼吸,清明如水的眼眸中,湧起深深地同情。
    “不知道他的傷怎麽樣了?還會不會流血?”
    一絲憂心閃過,她大著膽子輕輕的掀起錦被的一角,想要看一看他的傷口。
    朱瞻基察覺到來人的舉動,偷偷張開右眼 眯縫著,看到進來的是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姑娘,麵容白皙、身量纖細,娥眉彎月、雙目靈巧,穿著煙霞色織金瓔珞串珠八寶團花衣裙。
    看那雙眼睛,便知道是昨晚被自己誤闖入閨房的女孩子,想起昨晚的危險和她的反應,他心中一暖,便張開了眼睛,不動聲色的細細打量她。
    見她細細觀察自己的傷口,臉上好像十分擔心的樣子,嘴角閃過一絲暖心的笑意。低著頭的胡菀柔感覺有人盯著她看,不由得抬起頭,正迎上少年好看的眼睛含笑的目光。
    想不到剛才還昏睡的少年突然醒來,她被嚇了一跳,手上一亂,便戳壓到了朱瞻基的傷口上,隻痛得他立刻在床上彎起了腰。
    “啊…哦!”
    朱瞻基也沒想到她驚嚇之餘,手會摁到了自己的傷口上,疼痛之下,伸手便抓住了她壓在他傷口上那隻手的手腕。
    因為突然而來的疼痛,他抓得很緊很緊。
    其實,似乎也沒那麽疼,隻是握住她的手腕,有種輕柔的溫暖傳遍全身,讓他竟然不想放開。
    被他的突然嚇了一大跳,呆愣愣的看著在床上痛得皺眉的少年,胡菀柔意識到自己闖禍了,想要掙脫又掙脫不開,隻能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幹什麽呢你!放開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房間內的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胡菀柔隻覺得自己被人一把拉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手中握著的纖細柔暖被人奪走,朱瞻基剛剛抬起頭,便看到一個身穿雲白色細棉長袍,與自己年紀差不多,身姿修長、麵容俊秀的少年。
    來人是胡菀柔姑姑家的表哥明紹然。
    明紹然的外貌算的上玉樹臨風,隻是他看著朱瞻基的態度並不友好,凶巴巴的神色對著他大吼:“你幹嘛呢?!”
    “我…”
    抓著人家小姑娘的手,好像確實是自己的不對,朱瞻基一時語塞。
    “表哥,你幹嘛這麽凶?”
    倒是胡菀柔,看到自己的表哥沒弄清事情原委,就對著受傷的少年大呼小叫,抽出被那少年握著的手臂,不滿的皺眉。
    “他欺負你啊。”
    回頭看看一臉無辜的朱瞻基,胡菀柔無奈又有些氣惱自己這個表哥的無禮:“我剛才看他的傷口,不小心弄疼了他…”
    “表妹!”
    一聽自己的表妹竟然去看一個陌生男子的傷口,明紹然有些著急而生氣的打斷了她的話,大聲責備她:“這男女授受不親!你來這房間就罷了,怎麽還看他的傷口?!”
    被他的反應和聲音震得皺眉,本就對剛才的事情有些抱歉的胡菀柔,不滿的撅嘴反問:“那你不是有時候也去我房間?!”
    “那能一樣麽?我是你表哥,我關心你啊!”
    知道自己這個表妹冰雪聰明,明紹然為自己找理由,希望她能聽自己的話。
    哪知,胡菀柔似乎並不買他的賬,看著他眨眨眼睛,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對他下命令:“表哥也是男的,以後不許進我房間!”
    看著胡菀柔的樣子,聽了她的話,朱瞻基忍不住一笑。
    從明紹然的反應,他便察覺到,他對這個小女孩兒不一樣的關心,都說關心則亂,他一個年齡與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竟然被這一個小女孩兒戲弄的無言以對。
    朱瞻基的笑意,背對著他的胡菀柔沒有看到,明紹然卻看得仔細。
    本來這個來路不明的人,三更半夜闖入表妹的房間,就已經夠讓他惱火的了,畢竟表妹的名聲最重要,為了這,舅舅還特意下了死命令,那晚的事情,誰都不許對外亂說話。
    他今天本就是想來興師問罪的,這個表妹可倒好,不僅一點也沒意識到危險,現在還當著他的麵為他說話,明紹然更是生氣。
    也知道自己對表妹一向沒什麽辦法,他便對胡菀柔說:“這個以後再說,沒什麽事你先回房間吧,我有話問他!”
    一直躺在床上的朱瞻基一聽,心中戒備心起,他察覺到明紹然對胡菀柔的關心,自然也意識到他對自己的敵意。
    畢竟自己現在孤身一人,遠在山東又身處困境,萬事皆需小心,他可不想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再有什麽波瀾。
    明紹然說著便要讓胡菀柔出去,然而,她卻不聽他的話,伸手攔在明紹然身前,奇怪的問:“什麽事?”
    “小丫頭別管這麽多,快回去。”
    不想她在這兒礙事,明紹然對她打哈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便要往外走。
    見表哥動起了真格的,胡菀柔情急之下反手拉住他,換了討好的笑意問:“對了表哥,你說元宵節要給我做花燈的,做好了麽?”
    明紹然想起來,自己確實答應她,要給她做一個與眾不同的花燈做為元宵節的禮物,聽她問起,隻得說:“額,還差一點點,我一會兒就去做。”
    “不行,現在就要去!”
    “我現在有事兒?”
    “什麽事兒比給我做花燈還重要?”
    似乎對明紹然的回答很不可思議,胡菀柔有些委屈的看著他說:“我就要你你現在去,府裏的花燈都擺放好了,就差你答應做給我的了,你再晚,都沒有地方放了,你快去!”
    她說著,反倒是連拉帶推的把明紹然推出了房門,反手便關上門落下了門閂。
    “哎…表妹…表妹開門。”
    “你要不把花燈給我做好,你什麽都不許做!”
    “你聽話好不好?”
    “我不聽!我就要花燈,你快去!”
    看著明紹然對胡菀柔毫無辦法,朱瞻基都能看出他對這個表妹的疼惜寵愛,又或者正因為如此,這個小女孩兒對他才這般率性而為、無所顧忌。
    自幼長在深宮,看慣了爾虞我詐、兩麵三刀,從來沒想到,原來一個小女孩兒能率真隨性的如此簡單可愛。
    這份率真隨性還是為了維護他,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暖心好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