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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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側首,看著她的樣子,朱瞻基歎口氣,其實他相信她的話,隻是想著剛才自己看到的情形,他就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氣。
可是把這一腔怒火都發到她身上後,他又覺得自己過分了,尤其是最後這句話,自己到底在說什麽?!
“柔…”
轉過身,他剛想俯身去把她扶起來,身後傳來了孫玫璿詫異的聲音:“殿下,怎麽了這是?”
剛剛伸出的手,收了回來,朱瞻基轉頭看到沐浴過後的孫玫璿穿著浴袍走進來,長長的還有些濕潤的頭發,用一個銀質並蒂海棠長簪子輕輕攏了一個發髻在頭頂,下麵幾縷碎發平添了幾分嫵媚。
看著跪在地上的胡菀柔,孫玫璿走過去伸手扶她:“胡妹妹怎麽還跪下了?快起來。”
已經跪下了,又自知又錯,沒有朱瞻基的應允,胡菀柔斷然是沒法起身的,孫玫璿見狀,去到朱瞻基身側,柔聲勸說:“殿下,胡妹妹初入宮中,肯定會想家,您還記得玫璿初入宮中的時候,有時也會因為想家哭泣,您當時還專門做了那麽多竹蜻蜓,還有荷燈哄我開心,胡妹妹隻是和五王喝了幾杯酒,一時情難自禁罷了,您就算約束宮人,也不用這麽動氣啊。”
這幾句話像是勸說,可聽在朱瞻基和胡菀柔耳中,個中滋味,兩人心中知道。
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玫璿初入宮中,還隻是個小女孩兒,有那麽幾次,她說想家哭泣,自己便做了竹蜻蜓哄她開心,若是她不說自己當真是忘記了。
跪著的這個女人,若告訴自己她想家,自己現在會有更多更好的辦法哄她開心,可偏偏,她騙了自己,還跑去跟五王共度良宵!
算了,她這樣不識抬舉,自己何必找不自在。
低頭看了看胡菀柔,朱瞻基歎口氣:“回去休息吧。”
“謝殿下。”
胡菀柔站起身,向著孫玫璿福了一福,身形落寞的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孫玫璿伸手挽住朱瞻基的手臂,嬌柔的低語:“殿下,我們也休息吧。”
有些遲疑的,朱瞻基有些淡然、有些歉意的說:“你先去寢宮休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心有些沉,孫玫璿很好的保持著臉上的笑意:“殿下忙了一天,身體要緊啊。”
“我知道,放心吧。”
朱瞻基說完,便轉身向著文輝殿走去,隻餘孫玫璿一個人站在原地。
想著剛才的情況,孫玫璿滿腹惱怒,從陳剛那裏知道胡菀柔與五王在月心湖邊喝酒的事情,她費盡心思,借著殿下從宴會上離席的間隙把他引出來,看著殿下驚怒之餘把自己留在宮中,本以為一切如自己所願,想不到,自己是做了殿下的棋子,用來打擊氣怒胡菀柔的棋子!
自己現在在殿下那裏算什麽?!
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是沒有察覺到殿下對自己的疏遠,可在胡菀柔入宮前,至少自己可以用往日情誼,抓著殿下的心,讓殿下堅守著對自己的承諾,不管兩人之間實際關係如何,至少在宮人眼中,兩人情誼深厚,沒有任何人能夠影響到!
直到胡菀柔入宮後,一切都在悄然改變著,甚至於,那份承諾都讓她感覺不到安全了!
胡菀柔!
氣惱的轉頭看向胡菀柔的房間,用力太大,並蒂海棠的銀簪滑落到地上,那朵並蒂海棠硬生生摔成了兩段,已經被秋風吹幹的頭,迎風淩亂,在白明的月光下,幽若鬼魅。
朱瞻基去到文輝殿,本想讀會兒書靜一靜心氣,可怎麽都靜不下來,許是因為喝了酒,許是因為生了氣,又或者是因為玫璿剛才那番話…
夜漸漸深了,月亮的清輝越加明澈,退去喧鬧的宮中更顯靜謐,朱瞻基一個人坐在文輝殿,總覺得隱約聽到不遠處有低低的壓抑的哭聲,委屈而隱忍,攪得他心煩意亂。
自己沒有冤枉她不是麽?說她幾句怎麽了?她有什麽好委屈的?是呆在自己身邊委屈了?就連玫璿也從來不敢這般忤逆自己,她憑什麽?!
越想越氣,揮手把手中的書卷扔了出去,氣呼呼的起身,去到文輝殿裏麵的一個隱藏的隔間中,強迫自己休息。
第二天一早,朱瞻基擔心母妃因為玫璿夜宿自己宮中會生氣,便親自送孫玫璿回東宮母妃那裏,請罪問安,也免得玫璿因此受到責備。
他擺出這樣的態度,太子妃張妧自然不好再多責備他,畢竟昨晚是自己兒子的要求,隻是對孫玫璿她心中的芥蒂更深,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枉費她初入宮的時候自己那般照料她,這個孩子心思真的太重也…太狠太毒了一些。
回到自己宮裏,直接去了文輝殿,卻沒有見到那個影跡,過了不一會兒,金英小心翼翼的奉著茶水走了進來。
抬頭看到他,朱瞻基眉頭挑了挑問:“胡菀柔呢?”
金英討好的笑著回答說:“殿下息怒,胡姑娘今早告假了。”
“她告什麽假?”
朱瞻基一臉不悅,這是向自己示威麽?說幾句就敢這樣了!
金英從小跟在他身邊,已經很摸他的脾氣,見他已經一臉不高興,忙解釋說:“殿下您不知道,今早小的看到胡姑娘的時候都嚇了一跳,她那倆眼又紅又腫,跟核桃似得,估計是知道自己昨天做錯了,惹得殿下不高興,哭的。”
被金英這樣可憐兮兮的一說,想著自己昨晚似乎隱約聽到的啜泣聲,朱瞻基的心立刻軟了下來,輕輕咳了一聲,換了口吻問:“她…吃飯了麽?”
“早上讓人送去房間裏了。”
“一會兒…你去太醫院找子寧,給她拿點藥敷一下。”
“是。”
金英從劉子寧那裏取了眼藥來到胡菀柔房間的時候,她正用毛巾沾了冷水敷眼睛,昨天鬧成那樣,見到金英,胡菀柔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招呼:“金公公,你來了。”
金英卻很和氣的笑著拿出那瓶眼藥水,放到桌子上說:“胡姑娘,殿下讓劉太醫特意為你準備的。”
作為皇太孫最忠實的宮人,金英一直覺得為殿下分憂,讓殿下高興是自己份內的事情,殿下礙於麵子,有些話不好開口,有些事不好去做,那就自己替他說,為他做。
聽說是殿下讓準備的,胡菀柔抿了抿嘴唇沒有做聲,不分青紅皂白那樣指責她,如果他不是皇太孫,她真的想跟他大吵一架。
“我跟你說個事兒。”
金英有些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說:“昨天晚上,殿下一個人在文輝殿睡了一夜。”
聽他這樣說,心中沒來由的高興起來,甚至嘴角也有些掩飾不住的笑意,隻是胡菀柔並沒有多說多問,去到水盆前,洗了洗手中的毛巾,晾曬起來。
金英說到這裏,很是有些為殿下抱不平:“我還從來沒見殿下這樣為難自己呢!說實話,殿下和五王對你…你應該知道,怎麽還…那樣?”
昨晚的事,自己確實有錯,胡菀柔解釋說:“金公公,昨晚的事情真的事出有因。”
“就算事出有因,你和五王那樣,我都不覺得是對的,你這樣很容易給他們製造矛盾的。”
其實不怪金英指責她,這是事實,她歎口氣:“以後我會注意的。”
金英看著她的樣子點點頭:“其實,殿下對你的情誼,比你感覺到的還要重,我跟在殿下身邊這麽久,我看的清楚,希望你不要辜負殿下才好。”
對於金英這番話,胡菀柔沒法應答,隻是看著他留在桌上的那瓶眼藥水,心中有些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