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紀綱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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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獄中,麵對大理寺、刑部的聯合審訊,對於被捕後鋪天蓋地的彈劾罪狀,紀綱始終沉默以對,即便是受了刑就是不肯開口,唯一的要求是要麵見皇上。
    而朱棣,根本不想見他。
    十幾年君臣情分,鬧到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麽好見的,何況紀綱的野心昭然若揭,走到這一步,也隻能怪他咎由自取。
    紀綱沒能等到朱棣,卻等來了另一個人——司禮監提督太監黃儼。
    黃儼身後跟著江保,江保手中拿著一個食盒,兩人來到獄中後,江保把食盒放下後,便離開了。
    黃儼環顧了一周獄中的環境,暗黑潮濕,散發著黴味,他拿食指微微堵了一下鼻頭,在心底冷笑一聲,轉而看到頹然坐在地上的紀綱,臉上一副感同身受的擔憂可惜表情。
    一見到黃儼,紀綱的眼神便冷了下來,作為朝廷兩個秘密情報部門,錦衣衛與司禮監一直暗中爭鬥著,這一點兩個人心中都是清楚的,在自己的事情上,黃儼很明顯是一早知道皇上的心思的,直到皇上決意動手的時刻,他才裝模做樣的透漏了一點消息給自己。
    哼!黃儼才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你來做什麽?我要見皇上!”
    “事已至此,你覺得皇上還會見你麽?”
    黃儼站在不遠處,看著紀綱被鐵鏈禁錮著的手腕,他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不瞞紀都督,那些彈劾你的折子,大部分是出自司禮監。”
    這一點,紀綱早就能想到,可是聽到黃儼對他說出來,還是憤怒的瞪著他:“卑鄙!”
    黃儼卻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一副無辜的表情:“你我同朝為官,你應該知道有些事並不是咱們自己想怎麽做就能怎麽做的,關鍵是皇上希望咱們怎麽做。”
    這倒是,伴君如伴虎,自己本就想做與虎謀皮的事情,皇上自然不會輕縱了自己,這個時候,錦衣衛失勢,皇上希望司禮監這樣做,可不正是司禮監的機會?
    這樣想明白了,紀綱冷笑一聲:“你不用得意太早,你的明日不會比紀某的今日好過!”
    黃儼:“我跟紀都督不同,我沒有你那樣的野心。”
    紀綱:“你以為你沒有野心,將來太子登基,就能放過你?!”
    黃儼:“所以我要早為自己打算,兩年前,漢王若是能成事,你我二人今日想必早已權傾天下,可惜啊!”
    聽了這話,紀綱有些明白過來,黃儼今日此來,其實是更深刻的目的的,自己在他那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價值的。
    兩年前,漢王決意對東宮做出最致命的一擊,本來一切如意,可偏偏在山東出了差池,等到皇太孫一回宮,所有的事情便都改變了,漢王也被趕出京師。
    黃儼知道以紀綱的個性,肯定會對皇太孫山東一行做秘密察訪,他肯定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今天來到底想做什麽?”
    話說到這個份上,黃儼也不需要繼續周旋,他亮出了自己的目的:“錦衣衛肯定有很多事情是司禮監不知道的,都督如今這樣,怕是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但是都督今日之恥,或者楊某他日可以幫你洗淨,畢竟某些方麵,咱們的敵人是一致的。”
    紀綱沉默了,他心中明白黃儼的意思,就像他說的,即便黃儼沒有野心,以太子和皇太孫兩人素來與司禮監的積怨,將來太子登基後,黃儼也必定死路一條,他一定不會坐以待斃,或者他暗中已經開始有所計劃,畢竟,遠在北平的三皇子趙王朱高燧可是從宮裏受到過許多密信,而那些密信的出處他雖然沒有查到,可黃儼嫌疑最大。
    隻是,他對此事雖然知情,卻一直沒有回報給朱棣,一則趙王與他從來沒有恩怨,二則他不想與黃儼鬧僵,三則趙王是皇上小兒子,聰慧敏銳,又不像漢王囂張跋扈,皇上對趙王一向偏愛,疏不間親他還是知道的。
    可從北平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這趙王怕也不是安分的主兒。
    把自己所知道和猜測的一切告訴黃儼,並不是他真的相信黃儼將來能給他“正名”,你朱棣既然要讓我死,那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好過!若是真的有父子相殘的謀逆篡位,那也是你應得的報應!
    在這一點上紀綱是相信黃儼的,雖然他是個宦官,可從本質上他們兩個人是一樣的,甚至於因為身體殘缺導致的心裏變態,黃儼比他更奸詐狡猾、陰狠惡毒。
    紀綱的反應在黃儼的預料之中,隻是他所說的事情倒是完全出乎了黃儼的預料,看來這皇太孫宮確實有很多可以好好利用的。
    第二天一早,獄卒去牢中送飯的時候,看到紀綱已經自裁了,隻用了一個破碎的瓷碗片。
    消息報到朱棣那裏,朱棣默然良久,下了批示由太子、皇太孫主導對錦衣衛餘孽的處理,而他卻決定去北平巡視。
    紀綱在錦衣衛浸淫多年,根深葉茂,除了已經被鏟除殆盡的江湖勢力,在朝中勢力也十分龐大,根據之前收集的線報,處理起來也算順利,流放的流放、罷免的罷免,隻是太到底仁厚,雖然牽扯寬廣,卻沒有大規模的殺戮。
    在給父親寫信,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胡菀柔忍不住伏案痛哭。
    想著當日她們姐妹被紀綱逼困在宮裏,逼得姐姐在自己麵前把繡春刀插入她自己的胸膛,她都覺得生疼,那一刀是插在了她的心裏,從此午夜夢回,都是染血的顏色,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慢慢好了起來,今天,姐姐終於可以安息了麽?
    寫完書信,她落寞的起身,從軒窗看向宮外那方正狹小的星空,短短的一段銀河星子閃爍,可從她的方向看去,都看不到牽牛織女星。
    其實,姐姐的悲苦並非紀綱造成了,是這深宮裏的皇權爭鬥、爾虞我詐,這她是清楚的,所以她心內那麽害怕,怕自己會步姐姐後塵,怕自己有一天也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深宮裏,所以她那麽想要逃避,甚至於她感覺的到他對她所的好,還是要逃開,哪怕是在有了那一夜的肌膚相親之後。
    當初,她留在宮裏,是為了不讓紀綱起疑,為了想要親眼看著姐姐的大仇得報,現在,姐姐的仇報了,她竟然又有了那樣的想法。
    父親說過,等事情了解了就來接她,可自己真的能出的去麽?
    忽的想到那一夜,他的霸道與溫存、執著與克製,自己的疼痛與歡愉、抗拒與迎合…
    驀然看到桂花樹下似乎有個影跡,定睛仔細看了看,她確信自己沒有眼花,是他,在樹影裏看著自己吧?
    紀綱伏法,後麵處理的事情很多,皇上說是還要準備北巡燕京,他的政事也跟著繁忙起來,有劉子寧的妙手回春,他的傷好的很快,他很多時候早朝後便去文昭殿或者東宮,與皇上和太子商議政事,直到下午方才回宮,也有很多時候,連晚膳也不回宮吃的。
    今夜,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呢?
    兩人似乎都看到對方在看著自己,隻是都沒有做什麽,隻遙遙相對,最後,胡菀柔終究是緩緩關起了軒窗。
    兩人似乎好多日沒怎麽見麵了,竟然有些生疏的感覺。
    桂花樹下,朱瞻基輕輕歎口氣,最近事務繁雜,沒有顧上她,今夜看她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因為紀綱的伏法有多歡心,心事卻多了幾重,等忙過這兩天,要好好與她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