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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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時間要滿一個月了,胡菀柔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她便有意想著該辭行離開了。雖然這這裏的幾十天,她已經有些適應甚至喜歡這種清靜無為、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是她知道,她的身份不容許她就這樣沉寂下去,而她也還有牽掛。
    她牽掛她的丈夫,她的女兒。
    這天下午,定清陪著她在道觀後麵的小竹林中散步,走到一處草亭前,胡菀柔看到裏麵擺著一架古琴,旁邊燃著檀香。
    她一時技癢,便走過去坐下,撥弄了兩下琴弦,聽出琴音空翠,想起陳年舊事,抬手便撫出了一首《鳳求凰》。
    一曲即罷,奉真道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想不到胡姑娘琴藝這般精妙,失敬失敬。”
    胡菀柔聞言起身,忙致歉說:“道長過譽了,沒有經過道長允許便撫琴,晚輩失禮,請道長見諒。”
    “姑娘的琴藝配的上這張琴,何來失禮之說?”
    奉真說著,在一邊的石桌前坐下,示意胡菀柔坐,定清很快奉來了茶水。
    胡菀柔一邊斟茶一邊把自己心中的打算說了出來:“奉真道長,我準備近幾日就離開瓊花觀回家。”
    奉真似乎對她的決定也並沒有太意外,隻關係關心的問:“胡姑娘的身體,已無大礙了麽?”
    “是,這真的多謝道長和定清的照顧。”
    奉真似有些許的為難,看了看胡菀柔緩緩開口說:“當日,貧道見到姑娘的時候,姑娘在冷水中呆的時間已經比較長,姑娘當時又驚了胎氣,以後可能…”
    “菀柔!”
    奉真話說了一半,突然聽到一邊有個清亮驚喜的男子聲音傳來,兩人轉頭,看到竹林邊上,站著兩個青年,逆了斜陽的光輝,一時沒有認出來人是誰,隻是聽聲音,胡菀柔覺得來人是朱瞻墡!
    一個身材俊逸的身影向著她們飛奔而來,看到那人的樣貌,胡菀柔即驚且喜,不由得起身,脫口而出:“襄王…”
    果然是他!身後是侍從銀俊。
    奉真聽到胡菀柔嘴裏的話,不免一怔。
    胡菀柔快步走下了草亭,朱瞻墡跑到她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高興地眼淚幾乎要湧出來:“真的是你!我終於是…找到你了!”
    沒等胡菀柔回答,他一把把她抱到懷中,緊緊抱著她說:“謝天謝地,你沒事!”
    被他抱著,胡菀柔從剛才的激動中鎮靜了一些,卻也沒有推開他,隻在低聲說:“我沒事的,殿下。”
    聽到她的聲音,朱瞻墡也鎮定了一些,這才意識到自己做法不妥,忙鬆開了手,兩人互相看著一時眼神都有些熾熱又有些尷尬。
    奉真此時也走下了草亭,來到了兩人身邊,笑著開口問: “這位想必是胡姑娘的家人吧?”
    “是。”
    胡菀柔答應著,看向朱瞻墡,想到兩人的身份,又想到剛才兩人擁在一起的情形,一時不知道要怎麽介紹他。
    倒是朱瞻墡很自然的對奉真施了一禮說:“在下…朱襄,是菀柔的夫君。”
    朱瞻墡借了自己的王位番號介紹自己,讓胡菀柔驀然想起當日朱瞻基自稱“楚俊”的事,想著此情此景,她也更明白了一些事情,畢竟這樣的情形下,有些事不好解釋了,既然如此,隻能將錯就錯,她緩過神向朱瞻墡介紹說:“哦,這位是瓊花觀的道長奉真道長,是道長救了我的命,還留我在這瓊花觀養傷。”
    朱瞻墡聞言忙拱手施禮道謝:“道長有禮,多謝道長對菀柔的救命之恩還有照顧之情,在下感激不盡。”
    “朱公子不必客氣,救人行善乃是我道家本分。” 奉真似乎對朱瞻墡的身份沒有任何懷疑,隻含笑還禮說:“你們夫妻二人應該有很多話要說,貧道就不打擾了。”
    她說完便帶著定清離開了小竹林,朱瞻墡看向胡菀柔有些尷尬的解釋說:“剛才,我是因為太激動了…”
    胡菀柔了然的笑了笑說:“我知道。”
    “我怕道長誤會,所以才…那樣說的,你不要生氣。”
    “我都明白,也沒有生氣。”胡菀柔說著感激的看向朱瞻墡認真的說:“我很感激,你能找到我。”
    見她真的沒有生氣,朱瞻墡想到自己此行之前的事,含了一絲無奈的說:“是皇兄派我來的,他初登大位,國事繁忙,走不開。”
    其實,就算不是皇兄安排,他也會想辦法來的,隻是,這樣的話,他沒法對她說。
    “我知道。”
    胡菀柔自然明白他來找她,必定是要經過朱瞻基統一的,她也更關心此時朝中的局勢,問他說:“殿下?他怎麽樣了?父皇的身體沒事了吧?”
    “父皇…駕崩了…”
    胡菀柔一聽倒吸一口涼氣,父皇駕崩,她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也是在沒想到會這麽快。
    朱瞻墡繼續說道:“皇兄還未抵達京師,父皇就駕崩了,一個月前,皇兄已經登基了,隻等你回去,冊封六宮。”
    原來,殿下已經登基了。
    從震驚中緩過勁,胡菀柔問朱瞻墡:“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的?”
    朱瞻墡笑了笑說:“我是聽到了你的琴聲,知道是你在這裏。”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他竟然能聽出自己的琴音,胡菀柔一時又不知道要怎麽接話,倒是朱瞻墡神色坦然的說:“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帶你回京…皇兄…在等你,他很擔心你。”
    “好。”
    朱瞻墡又轉向銀俊吩咐說:“回去通知一聲,就說我今天不會驛館了,先不要說找到胡妃的事,帶十幾個護衛守在瓊花觀暗處,不要叨擾清淨。”
    “是。”
    銀俊走後,胡菀柔見朱瞻墡這麽緊張,笑著說:“其實不用這麽麻煩,道觀中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朱瞻墡卻認真地看著她說:“可是我來了,就一定好好護著你。”
    對於他的關心,胡菀柔已經學會了,或者說是習慣了默然接受,有些東西她注定是給不起了,那就順著他的心意好了。
    晚上,朱瞻墡留在了道觀中,晚膳後,朱瞻墡忍不住問起當日的情形,胡菀柔也便細細的跟他說了,後來她也問到了徐恭和蕊繡的情況,得知徐恭已被接回京師養傷,蕊繡已遭不幸,胡菀柔忍不住哭起來,到底這些人都是為了她。
    朱瞻墡勸說一番,胡菀柔安靜下來,想著這一次的遭遇,才刻骨的感受到,帝王之家的權勢爭鬥,當真是每一步,都是踏血而進的。
    而她也失去了孩子,盡管那時一個尚未來到世間的生命,卻也在她身體裏真實存在流動過的。
    這件事,是她的殤。
    “皇嫂這一個月一直在瓊花觀?”
    麵對朱瞻墡的疑惑,胡菀柔知道他奇怪的是什麽,苦笑著點點頭:“我…之所以這一個月沒有離開,是因為…我落水之後…小產了…”
    說起那個孩子,胡菀柔還是忍不住落淚。
    難怪,難怪這一個月她都不曾離開,竟然是這樣!朱瞻墡震驚之餘,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說:“孩子會再有的,皇嫂千萬要想開。”
    胡菀柔點點頭,擦幹眼淚勉強一笑:“我知道,現在,已經好多了。”
    因為兩人的身份,自然是住在了同一個房間中,隻是胡菀柔以夜間山上寒涼潮濕為由,多要了一床棉被。
    盡管對彼此的心意是熟知的,可這樣的情況下,終究是有些尷尬的,隻是各自心中的那份克製和尊敬,都表現的盡量自然。
    夜深人靜處,朱瞻墡實在是睡不著,側首看到胡菀柔翻身向裏,呼吸均勻似乎是睡熟了。他支起胳膊,看著在自己身邊,安然恬靜熟睡的女子,想著自從自己認識她以來的種種,心中柔情漸濃,忍不住伸手輕輕拂過她的麵頰,低頭在她的麵頰上淡淡的吻了一下。
    她已經是他的皇嫂,他不該如此的,可他控製不住自己,就讓他小人一次吧,權當為自己這些年的隱忍和付出做個了斷吧。
    回宮之後,一切怕是都要改變了,苦澀的想著,他身後為她蓋了一下錦被,重又躺到她身邊,安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兩人來向奉真辭行,朱瞻墡示意一早趕過來的銀俊奉上一盒黃金後說:“昨夜,菀柔她跟我說了她的遭遇,道長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唯有以這二十兩黃金做酬謝,雖然世俗,也請道長笑納,權當我們夫妻二人一份心意。”
    奉真聞言,立刻拒絕說:“這…兩位的心意,貧道心領了,隻是道家清靜無為地,實在不宜受如此大禮。”
    胡菀柔見狀,上前說:“道長收下吧,就當是我為了我那個孩子積一份陰德。”
    “如此,多謝二位。”
    知道是推托不過,奉真也便沒有虛讓,示意一邊的小道姑把黃金收起來,又轉頭說:“定清。”
    定清聞言,立刻從旁邊取出一個琴盒上前,奉真指一指那琴盒說:“胡姑娘即與貧道有緣,也是與這把琴有緣,貧道身無長物,就以這把琴做禮物相贈,住院胡姑娘與朱公子琴瑟和諧、相守白頭。”
    “這…”
    胡菀柔聽她這樣說,正遲疑間,身邊的朱瞻墡已經上前從定清手中接過了那把琴:“多謝道長美意。”
    胡菀柔無奈,也隻能跟著道謝:“多謝道長。”
    兩人辭別奉真,離開了瓊花觀,而後沿著水路一路北上,返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