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骨髓配型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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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我琴彈得好,我想打電話告訴你,可你總是不接我電話。
——摘自某人的少女心事日記本
早晨八點,住院部依然忙忙碌碌,有打飯的家屬,吃飯的病號,盡早安排點滴的護士,還有匆忙忙躲在辦公室裏咬一口包子的醫生,整個樓層充滿食物的香味,這種人間煙火能撫平一些傷口,卻無法挽回什麽。他們之中,有人還記得前一晚有個小孩走了,有的根本不知道出了這回事,陸小涼趴在桌子上歎了口氣,人啊,都是這世上的過客。
有人敲了敲桌子,她懨懨直起身,看見麵前是今天沒班的沈書辭。
“你怎麽來了?”她問,忽而想到,“毛毛告訴你了吧?……小光頭走了。”
沈書辭嗯了聲,沒穿白袍,催她:“下班了不回家?起來,我車在樓下,停太久會被鎖。”
陸小涼晃悠悠站起來:“你來接我的啊?你接我做什麽,我搭地鐵就能回……”
說到一半不說了,安安靜靜去換衣服,沈書辭站在門簾旁邊等她,中間被一德纏著問了一道題,他看過各項指標後告訴一德:“診斷cml的必要條件是存在ph染色體或bcr-abl融合基因陽性,他的wbc增高伴plt增高、脾大、外周血中可見髓係不成熟細胞、嗜酸性粒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增多,所以可以確診。”
一德認真用筆飛快記錄,想了想問:“沈老師,患者屬於年輕初發cg。qd治療是不是合適?”
沈書辭點了點頭,這時候陸小涼換好衣服出來,乖乖拎著小包站他身邊,沈書辭微微站直了些,長指點了點一德做筆記的本子說:“如果伊馬替尼耐藥,bcr-abl發生突變,突變有哪幾種類型,分別適合哪種治療方案,你回頭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給我。”
陸小涼眼看著一德同學的筆頭頓了頓,抬起頭兩眼水汪汪地看著他沈老師,老老實實接下了這份課外作業。剛才這兩人交流的究竟是什麽陸小涼半個字沒聽懂,不,可以說字她都認識,就是組合在一起她就成了文盲。
“走了。”沈書辭布置好作業伸手拉了陸小涼一下。
一德懵懵地看著他老師帶著小陸護士走了,想了想,又重新埋頭苦讀,陸小涼小媳婦似的跟在沈書辭身後,他的肩胛骨剛毅堅韌,撐起質地綿軟的上衣,他的步伐很穩,不急不緩,陸小涼跟著他的節奏邁步,不知怎麽的,昨晚蒙上灰塵的心忽然有了一絲透亮。
她追上他說:“你是對的,但我做不到,我可能永遠會為他們難過。”
沈書辭轉身看了她一下,陸小涼頭上別著個黃色發夾,一條水藍色的連衣裙,眼裏布滿紅血絲。
他說:“醫生和護士都應該堅強,在這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算意外,如果我們遇事能再冷靜一點,在堅持一點,或許病人就能多活久一些,心軟是最沒用多餘的東西。”
陸小涼仰頭看向正在說話的人,他的眼裏全是認真,這是他一貫的原則和態度,他隻有在醫院才會說這麽長的句子,他是在開解她,她知道,也體會到,生命的意義在血液科來說真的是一件沒時間坐下來思考的問題,醫生們對生命的負責體現在一張張體檢表,一次次用藥,一聲聲醫囑。
他的話不多,但每一個病人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他比誰都負責任,也比誰都克製自己不許心軟。
“恩。”陸小涼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不隻是他,陸小涼發覺自己身邊的很多人都是這種處事風格,她的老師劉玫就曾將才小學的兒子一人留在門診打吊針,其實請假一小會兒過去看看也是可以的,但她沒有這麽做,孩子哭著打電話來抱怨,他說媽媽我剛剛睡著了跑針了手腫了,你為什麽不過來看看我?
不要說是才十歲的孩子,陸小涼覺得換做是她也會委屈成這樣,可她的護士長仍是眉頭都不皺地掛了電話。
陸小涼當時問過她,護士長擺擺手毫不在意:“沒必要,我沒那麽多時間管他,他得習慣一個人長大,哭吧,再大一些就好了。”
孩子都是降臨在這世上的天使,隻不過有些需要接受磨難,有些能順風順水平安長大。
坐上車,陸小涼輕輕扯了扯沈書辭的衣角,她問:“小辭哥,對小光頭來說,這算不算解脫?”
沈書辭想了想:“病的太久對孩子對家長都是一種負擔,孩子沒了,雖然會難過會思念,但也不可否認,作為家長卸下了這份擔子。”
陸小涼聽著他說這些,眼眶又紅了。
沈書辭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簾,目光注視前方,低聲道:“不許哭。”
***
回到家睡了一天,醒來時範紅英在廚房做飯,陸樹根進去看了看菜色,小聲說:“你再弄個涼涼愛吃的素菜,我看她心情不太好。”
陸小涼抱著小毯子光腳站在門邊,覺得她是幸運的小孩。父母疼愛,小半輩子順遂,無病無災。
陸樹根一回頭就看見他閨女紅了眼眶,十分擔憂地問:“在單位挨罵了啊?”
又開解:“沒事,年輕時多磨練,以後就……”
話還沒說話,他家小閨女撲過來撒嬌抱住蹭了蹭,說:“我沒事,我就是還沒睡夠。”
陸樹根斜眼尋老伴,範紅英端著盤子往兩人身上撞了撞:“讓讓讓讓,幹什麽這是。”
陸小涼笑著鬆開陸樹根蹭過去抱住她家範女士,範紅英張嘴就是正題:“要抱你趕緊找個男朋友天天抱,別讓你媽我操那份心,自覺點昂。”
一旁的老陸同誌急了:“你說什麽呢,咱們涼涼還小著呢,不急,涼涼你別急。”
範紅英笑著點了點陸樹根:“以後嫁不出去變老姑娘我看你急不急。”
夫妻倆拌嘴,陸小涼去刷牙,站在鏡子前看著一頭烏蓬蓬亂發,發簾不聽話翹起,眼下有兩輪黑眼圈,鼻子上長了一顆小痘痘,滿嘴泡泡的自己,歪了歪腦袋,揉了揉發燙的耳朵尖。
第二天轉早班,陸小涼咬著半張油餅下樓時發現沈書辭靠在門邊等人,她腳步緩了緩,乖乖叫人。
沈書辭看了看表:“上車,一起走。”
陸小涼登時圓了眼,那輛白車對她來說有距離感,她擺了擺手:“不了,我搭地鐵也很方便。”
說完小兔子一樣溜了。
沈書辭微微仰頭,看見宋慧欣從廚房窗台探頭一直看著呢,想了想,打電話回去解釋:“小丫頭不願意搭我的車,估計是怕科室有人碎嘴。”
宋慧欣說話還是老樣子,很軟,含糊:“肯定是你又凶她了,沈書辭你就不能對涼涼好點兒?”
沈書辭覺得自己已經對這丫頭很好了,可他媽明顯不信。
到了科室先看病曆,沈大夫站在護士站前默了默,想想還是算了。
一德同學在他老師身旁站得直挺挺,背一疊厚厚的病例和檢查報告,在沈老師要用筆的時候及時遞上一支,乖巧得像隻樹袋熊。沈書辭翻了翻最新的檢查結果,淡淡說了句:“失敗了。”
趙萌萌家屬的骨髓配型失敗了。
***
原本坐在護士台裏麵的小姑娘猛地抬起頭,沈書辭將病例交給一德,說準備查房,然後看著她,覺得她昨天對他保證的不再心軟是做不到了。
陸小涼很清楚急性白血病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配型會有什麽後果,趙萌萌這孩子是中華配型庫和直係家屬配型同時進行的,但是很遺憾,世界之大,沒有能救她的骨髓。
陸小涼腦子裏一直都是小光頭死的那一晚趙萌萌的媽媽哭腫的眼睛,或許,未來,同樣的場景,將會發生在趙萌萌身上……
啪,頭上別著黃色發夾的小護士站起來,蹬蹬蹬往6號病房走,孩子的媽媽正在喂飯,今天是趙萌萌進無菌艙的日子,她看起來很害怕,雖然總說自己會勇敢,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哭,細細的手指攥緊媽媽的衣服,可憐得讓人不忍去看。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治療在剛才變得難上加難。
陸小涼將手裏的電推子放下,這是一早萌萌媽媽來護士站借的,血液科的護士站一直把電推子和指甲刀體溫計歸為了日常用品一類,患病的孩子抵抗力幾乎為零,除了病房幾乎不能去任何地方,他們的頭發在一次次的打化療藥後如秋天掉落的樹葉,變的長短不齊,家長們最後都會選擇將僅剩的那些頭發一推子剃幹淨,一把電推子輪流用,它就成了血液科的必備品。
一開始所有的孩子都不肯,他們守著自己唯一僅剩的頭發,可後來,在病房裏見過很多個小光頭後,孩子們開始習慣,他們剃光了自己的頭發與其他小光頭交朋友,在這裏,他們是一類人,他們不屬於彼此眼中的異類。
而那個曾經讀過書的學校,則成為了再也回不去的夢。
他們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樣的。
趙萌萌直勾勾盯著電推子,不肯吃飯了,將原本裹在頭上的頭巾取下,說:“媽媽,我準備好了。”
她的頭發已經不是上回陸小涼給她梳馬尾時的樣子,稀稀拉拉,甚至能看見淺白的頭皮,她不哭不鬧,問媽媽:“如果我乖乖是不是就能回學校上課?”
她的媽媽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孩子也笑了。
陸小涼站在一旁,看趙萌萌的媽媽抖著手為女兒剃光了頭發,又為女兒重新裹上那個滿是粉色小花的頭巾。電推子的聲音挺大,嗡嗡嗡的響,停下後又格外安靜,安靜到陸小涼不知道該對趙萌萌說什麽。
孩子仰起頭,問她:“小陸姐姐,我這樣好看麽?”
陸小涼說好看,隔著口罩親了親孩子的臉頰。
他們一齊將萌萌送進無菌艙,陸小涼從窗口遞進去一個下載好很多動畫片的ipad,然後轉回身,想給萌萌的媽媽加油,想鼓勵他們不要放棄。
萌萌的媽媽溫柔地朝無菌艙微笑,同時告訴陸小涼:“做完這期化療我們就沒錢了,家裏能借的都借過一遍,親戚朋友看到我們夫妻倆都繞著走,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適合萌萌的骨髓。”
***
陸小涼回到護士站靜靜坐了半天,直到下午護士長來上班,看過趙萌萌的報告後說:“孩子不容易,我們給她湊一點。”
陸小涼愣愣轉頭,心想還可以這樣啊?她苦哈哈想了大半天的事,原來可以這樣啊!
劉玫眼見著這小姑娘從愁眉苦臉變成滿懷希望,她笑著拍拍陸小涼:“量力而行,重在心意。”
陸小涼露出個甜甜的笑,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非常有“實力”。
要給趙萌萌捐款的消息在本科室內悄悄流傳,因為陸小涼目前管的床位最少,所以統計的事就交給她來辦。
第一波護士站裏的小姐妹,不管是老護士還是新護士,粉色的護士裙和白色的燕尾帽還有滿桌的錢,讓這生死不由人的醫院看起來格外有人情味,陸小涼暗暗覺得自己從進醫院起就沒那麽受歡迎過,這邊一聲涼涼,那邊一聲涼涼,她都甜甜應了,顛顛兒脖子上掛著個小布口袋去收錢。
第二波是實習生,頭挨頭地擠在一塊掏錢,實習生基本算是沒工資,兜兜裏的錢很散,但心意十足,一德同學交了五百,撓著頭說:“跟我家那位商量過了,我們把往後半年的約會基金省出來給孩子治病。”
最後一波是科室裏的醫生們,毛毛過來打頭陣,急哄哄地掏錢包,往陸小涼記賬的小本本上拍了幾張紅色毛爺爺,陸小涼問:“你急什麽呀。”
毛毛跟她講內裏的門道:“知道為什麽主任們都最後來麽?怕給孩子們增加負擔啊,你說大主任出一千實習生有臉給五十麽?可我也是個孩子啊,為啥要把我歸在他們這群老頭裏啊?我哪能跟他們比啊?我還要養家糊口啊!我這個月和下個月飯前都在這了,我隻是個小小住院醫,嚶。哦還有,我家深哥讓我幫他捐五百,這家屬當的,夠有覺悟吧嘿嘿。”
陸小涼笑了,鈔票數了兩遍收到布口袋裏,拍拍毛毛:“我請你喝奶茶啊,給深哥也點一杯,送到他車廠去。”
毛毛誇她懂事,兩人說著屬於毛毛的小秘密時大主任領著人馬過來了,陸小涼的小桌從來沒這麽熱鬧過,但主任們很低調,也圍一圈交錢,從外麵看就是一群頭發稀疏的穿白大褂黑皮鞋的男人,這其中隻有一個人很突出,他個頭最高,不禿,發量濃密,將白大褂穿得最好看。
陸小涼長這麽大就沒幹過這麽重要的職位,收錢收的十分不順手,所以十分謹慎,錢主任給的五千點了兩遍,記下來;陳發財這種表功勞的時候一定出頭,毫不吝嗇給了三千,記下來;吳大夫給了兩千,記下來……
正埋頭苦記呢,小姑娘心裏嘀咕這些人哪來那麽多現金還都是新鈔,突然就見一隻白淨修長的手遞到眼下,和陳發財一樣三千塊。
他報上自己名字:“沈書辭。”
陸小涼突然就紅了臉,雙手接過錢,沒數,一筆一劃在小本本上寫下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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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春碎碎念:
我看評論說我對男主的名字是精心設計,女主和她哥則是路邊撿的,冤枉,我是親媽,正經臉飄走~
小劇場:
老沈:你臉紅什麽?
涼涼:木有,我木有臉紅。
老沈伸手摩挲她臉上軟肉:你臉紅挺好看。
一秒內某少女的臉紅成了燈籠椒?(? ???w??? ?)?
ps,目前我還沒有微博,正在考慮要不要搞一個
這個文差不多三十萬字,我會在過年前把文寫完,畢竟大過年的還要碼字挺虐的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