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曾經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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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收到花,第一次喜歡的人,居然都是你。
    ——摘自某人的少女心事日記本
    已經多久沒有與他這般親近?地震時布滿絢麗晚霞的天和晃動的樓陸小涼至今仍會夢見。更多的,是地震後的大雨,是那個少年站在雨中久久不離開,守著誓言,等著他的父親。
    而她,早被大人抱走,抱離那片危險地帶,所以她沒有親眼看到,他所獨自承受的,父親被抬出來的,壓彎了脊背的屍體。
    但要知道這些並不難,廠裏隨處都在談論這件事,她人小,大家不防著她,她跑東跑西,聽這頭說沈叔叔是英雄,聽那頭說沈家真可憐,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她也聽不懂什麽是孤兒寡母,就知道不是好事,跟在後頭抹眼淚,別人問她怎麽哭鼻子,她搖搖頭,那是很難受很難受的難受,但她還不懂要怎麽說出來。
    接著是葬禮,陸小涼穿著一身白衣,頭上紮朵白花花,被爸爸牽著手去靈堂,跪下來給沈念山磕了三個頭。她的宋姨已經哭幹了眼淚,一動不動跪在火盆旁機械地燒紙,而那個少年則如一顆小白楊,直直地立在棺木邊上,為來祭拜的客人鞠躬,被很多人握住手安慰,他沒哭,低著頭,陸小涼看不清他的臉,鬆開爸爸的手跑過去,扯了扯那麻布孝衣,小聲叫了句小辭哥哥。
    時辰到,他捧著父親的照片走在最前麵,從倒塌的小樓到廠門口的路上不斷響起炮聲,全場的職工都來送行,靈幡搖動,又下雨了。
    陸樹根忙前忙後張羅沒工夫管她,陸小涼被攔著沒有加入送行隊伍,賓館那時住滿了人,當事人不在所以樓上樓下說話不避諱,陸小涼坐在小板凳上聽見有個叔叔拔高了聲音在說:“別一天到晚恩人恩人的,他的死跟我沒關係,我不是他救的我自己早出來了你們別亂說。”
    長大後,這番話她聽懂了氣急敗壞的意思,但再也沒有更多的其他,模模糊糊的,隻是一個插曲。
    雨越下越大,隊伍終於回來,陸小涼抱著陸樹根的腿瞧了瞧,問他:“爸爸的眼睛為什麽是紅的?”
    陸樹根的眼淚掉下來,摸了摸閨女的頭。
    於是陸小涼擔心,是不是小辭哥哥的眼睛也紅了?她鞋都來不及穿蹬蹬蹬跑下樓,可怎麽也找不到人,她又蹬蹬蹬跑回家,看範紅英拎著個保溫壺要出去,難得與閨女溫聲說話:“涼涼乖,宋姨病了,媽媽去照顧她,你和爸爸晚上自己吃。”
    她也想跟著去,可媽媽說她太小,要在家,要聽話。
    那他呢?陸小涼找遍了整個廠,她走得太急忘記撐傘,那雨冰涼得讓她發抖,終於在一堆廢墟前看到了他。
    那個少年,終於肯彎下背脊,站在雨中,手握成拳頭。他的哭聲是陸小涼從來沒有聽過的淒悲。
    ***
    陸小涼的鋼琴獨奏《保衛黃河》在這次國慶文藝匯演中得到了一等獎,獎杯就擺在大辦公室最顯眼的櫃子上,血液科人人麵上有光,小陸護士成了科室裏的英雄,賴主任大手一揮:“來,慶祝一下,吃火鍋怎麽樣?”
    秋老虎燥得很,這個時節吃火鍋隔天早晨恐怕菊花不保。大夥兒都不願意,但不好表態,陸小涼忙擺手,不是不願意去,而是覺得這點小功績沒啥了不起,不用特地吃飯。
    賴主任嘖了聲:“你們這些小年輕怎麽一個比一個悶?想當年我剛來的時候老師請吃頓飯我能蹦躂三天,算了算了,不願意去就散了。”
    於是眾人散,陸小涼請假下去了一會兒,捧上來幾張照片,是她的舞台照。小護士們都擠過來瞧,誇陸小涼裙子好看發型好看妝好看,陸小涼嘻嘻笑,把照片放進相框裏,端端正正擺在自己桌上。
    沈書辭晚上的大夜,手裏提著一個保溫壺,站在護士站前衝陸小涼勾勾手指,眼梢略過那張照片。
    陸小涼蹦躂過去:“小辭哥你來啦。”
    “跟我過來一下,讓人幫你盯著。”
    “哦好。”陸小涼拍拍一旁的王小雪,王小雪衝她嘿嘿怪笑,陸小涼還以一個鬼臉。
    大辦公室裏挺熱鬧,今晚不知是哪個打賭輸了請客,一群人在裏頭吃宵夜,燒烤的味道特別香,陸小涼嘴巴饞,想著一會兒邀王小雪一塊兒點外賣。值班室裏沒人,沈書辭走前頭開了燈,把保溫壺放桌上,旋開來倒湯。
    他不需說什麽,那是甘蔗淮山水鴨湯,每到秋天宋慧欣都會煲的湯。陸小涼沒想到的是,這人願意提來醫院。
    裏頭是兩人份,陸小涼用碗,沈書辭抱罐子,他不愛說話她就安安靜靜,吸溜吸溜喝湯的聲音讓他微微一頓,他說:“剛出國那段時間,我最想吃這個。”
    大概是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說這些,他說完有點愣怔。
    陸小涼停了勺子抬起頭,發現沈書辭在看她。
    話雖突然,但他接下去:“我走的時候你不是說會給我打電話,後來怎麽沒打?”
    這是他頭一次對她提起以前的事。
    陸小涼良久哦了聲,低著頭,耳朵尖是紅的:“我,我忘記了。”
    沈書辭攪動湯裏的食材:“不過我倒是接了幾次騷擾電話,總在同一個時間打過來又不說話。”
    陸小涼從耳朵尖紅到後頸,笨拙地又哦了聲,說:“挺無聊的那人。”
    沈書辭垂眼瞧著她,抿著唇不說了。
    倒是一顆紅蘋果似的小姑娘鼓起勇氣抬頭問:“小辭哥,你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呀?”
    “沒有。”他說。
    不是什麽好笑的事,但陸小涼咧嘴扯了一下,再不肯抬頭,一個勁嘮叨:“湯真好喝,宋姨對我真好。”
    ***
    時間一天天過得飛快,在醫院裏日子都是重複的,每天做相同的事,處理相同的情況,王小雪掰著手指一數,在血液科的實習快到頭了,她問陸小涼:“你接下去去哪個科?”
    陸小涼一陣恍惚,沒來得及做出適合的表情。
    王小雪說:“你現在整個人深情演繹一種叫做舍不得的情緒。”
    陸小涼笑笑,說沒有,翻了翻手裏的繳費單。
    醫院的賬單一日一結,每天早晨從賬房打出來的賬單都經由小護士發到病人手裏,陸小涼發現43床老爺子的藥費不夠了,他剛準備做第三次化療,這階段可不能停藥。她拿單子過去,問老奶奶是不是再打個電話讓二兒子來一趟,住院這麽久,陸小涼也隻在電話裏聽過重來沒見過。
    老奶奶正在給老爺爺喂飯,燕麥粥,隻放了丁點鹽,稠糊糊的看著不太好吃,老爺爺鬧脾氣不肯吃,拿過存款單看了看,歎了聲氣,說:“涼涼啊,爺爺不治了。”
    一大早的,這真是個壞消息。陸小涼皺眉頭,為什麽不治?之前明明治得好好的,這正要上大化療呢!
    老人蒼老的麵容和無力的歎息讓她很憤怒,反正電話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她就是要幫老人催一催。人和人真的不能比,這都是什麽人啊,自己親爹來都不來一回,連錢都是催一次擠一點的,什麽東西!
    小姑娘氣呼呼地拿起電話打過去,那頭倒是接的很快,陸小涼記得聲音,直接說這裏是醫院,你父親的醫藥費不夠了,盡快來交一下。
    她記得上回雖然拖了幾天,不過這挺有身份的二兒子倒是有來交錢,她以為這回也一樣,卻怎麽都沒想到對麵賴皮賴臉回她一句:“這事不歸我管,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陸小涼瞬間火冒到天靈蓋,心想你以為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你特麽是從你娘肚子裏爬出來的,沒你爹娘哪兒來的你,你不管你就是個畜生。
    她也不管是不是在醫院了,張口就想教訓,就在這一秒突然有人拿走了電話,陸小涼一看,沈書辭把電話掛了,一臉了然,對她說:“這種事太多,你根本管不過來。”
    陸小涼低吼:“你掛我電話做什麽我還沒講完呢!”
    沈書辭低頭寫醫囑,半點不生氣,似乎沒聽見陸小涼的怒吼。他這態度讓她更生氣,心裏的話壓都壓不住:“如果今天是做子女的生病,我相信當父母的絕對不會猶豫,不管花多少錢一定治到底,父母可以不求回報為什麽子女不行?他太過分了,他不是沒錢他有錢,老爺爺還有希望不是嗎?不應該放棄不是嗎?或許我多打幾個電話就成功了呢?我以前就這麽幹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管不管的過來我自己知道!”
    她的這番話讓對麵的人抬起頭,沈書辭眉心緊皺地看著陸小涼,陸小涼索性說到底:“你總是這樣,可我不想變得跟你一樣。”
    “我怎麽樣?”他淡淡地問。
    “冷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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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春碎碎念:
    咳,這事啊,老沈和涼涼各打兩大板,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