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米老鼠發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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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說你感冒了,美國有薑茶嗎?算了,有你也不會喝。
——摘自某人的少女心事日記本
吳軍被警察戴上手銬送進了急救室,沈書辭見陸小涼一動不動,知道她不放心,低語:“中槍部位不算要害,救得回來。”
陸小涼轉回頭:“他其實就是想讓人一槍打死自己,他不想活了。”
沈書辭本垂眼看著她,忽見一抹紅,他立刻彎下腰,手指捏著陸小涼下頜逼她仰起頭。他的手指略微用力,陸小涼哼哼著:“你幹嘛?”
沈書辭的目光發沉,麵上頓時冷了三分,不語,隻將陸小涼摟進懷中,帶著她尋最近的診療室。
陸小涼感覺脖子上有什麽東西滾下來,有點癢,有點刺辣辣的疼。
她害怕,緊緊攥住了沈書辭的手,他回握住,語氣令人信服:“小口子,不要怕。”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在場的學生們後來私下裏都說,沈老師當時的眼神跟小飛刀似的,可以殺死人。
就在這慌亂一片的時候,有人踏進了案發樓層,那是剛從國外回來就被通知小胖同誌被正式領養的嚴天煜。地上的血已經被護工清理幹淨,嚴天煜四處問了一圈,了解到這兩天發生的事,他打聽陸小涼的下落,有人指了指小診療室。
他慢慢走近,看見了裏頭的兩人,
沈書辭給陸小涼止血,傷口清創,陸小涼想起那天王小雪的模樣,對自己說不能哭,扯了扯沈書辭衣袖,仰著頭,眼睛隻能盯著天花板,問:“要縫針麽?會留疤麽?”
沈書辭停了停,問:“留疤的話怎麽辦?後不後悔沒聽我的話?”
陸小涼的手代替腦袋搖了搖:“不後悔。”
沈書辭歎了口氣,其實陸小涼剛才的表現從頭到尾都滿分,她不慌亂,她拿自己替換了同事,她順從不反擊,她甚至沒有哭,她還看懂了他的暗示。
可是,如果可以,他仍舊希望她能不那麽懂事。
她長大了,是他一直沒發現她長處,她其實不比別人差。
頸上的傷口極靠近大動脈,估計是剛才吳軍中槍後劃傷的,不過傷口不深,天氣又涼,不需要縫針,好好養著別碰水就行。這些話,沈大夫不知不覺說了兩遍,陸小涼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擔心。
她笑著戳戳他,喚了聲:“小辭哥。”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嚴天煜沒有推門進去,看陸小涼隻對沈書辭這樣笑。一種很難言明的情緒占據了他的胸口,那是比不甘更多一點,比嫉妒再更深一點的東西。
“你究竟為什麽當護士?”這話沈書辭曾問過一次,那時候她剛來醫院,他認定她不行,他想勸她離開,可她死活不說是為什麽,還跟他賭氣。
這是他第二次問,是真的好奇這麽個小丫頭怎麽會改了誌願來醫院。他希望她能說實話。
陸小涼眼珠滾滾,那般伶俐的小模樣,其實知道沈書辭要的是什麽,可她不能說。
“我樂意!”她嬉皮笑臉,想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可沈大夫不是好糊弄的,這人較起真來特軸,又問,“你為什麽來這個醫院?”
他聽說她一開始就想報考協和,華遷市醫院不少,三甲也挺多,為什麽,非要來這裏?
“你們這護士服漂亮我才來的!”
粉色裙子,和白色帽子上一圈粉色絲帶相互呼應,不得不說,真挺好看的,華遷市有個戲言,就是娶老婆一定要娶省協和的小護士,為什麽?因為省協和的護士是出了名的漂亮!
這其實就是粉色製服的功勞,人靠衣裝馬靠鞍,一般人穿上都襯得美了幾分,更不要說本來就漂亮的。
比如陸小涼。
剛到血液科實習一個月,就被評為最美小護。
這個理由挺好的,沈書辭沒法反駁,但還是歎氣:“不是個好職業。”
這話他隻對她一個人說過,心裏話。
陸小涼倒是機靈:“醫生也是高危行業,你為什麽不走?”
走,走去哪裏?
沈書辭停下手,他十三歲第一次參加高考填的就是醫學院,從沒想過別的。
他將陸小涼的傷口用紗布包好,陸小涼嘶了聲,被藥刺得發疼,但這都是皮肉疼,她能忍,沈書辭看著手下少女白皙修長的脖頸,忽然說:“再打個破傷風。”
剛才還乖乖的陸小涼立刻跳了起來:“我不打針!”
“不行。”他不容反駁。
“那刀很幹淨!我看著他從急救包裏拿出來的!”陸小涼試圖說明。
沈書辭靜靜看著她,不知道她那時看著別人拿刀,有多害怕。
陸小涼默了默,哦了聲:“那你要輕輕的。”
她給小孩打針的時候,小孩都是這樣說的,今兒自己用上了。
這句話沈書辭並不陌生,因為這丫頭從小就是這樣,被拎到衛生所,眼看逃不掉,就乖乖惹人疼地跟打針護士說:“阿姨你要輕輕的啊。”
可針一紮下去就開始嚎,好像全世界她最可憐,可憐壞了,打完了針不肯自己走路,一定要人抱她回家,回家接著嚎,這時候連他都不敢惹她。
沈書辭的心裏有個聲音再次響起,是她問:“小辭哥,你為什麽不走?”
不了,地震時父親被壓彎的背脊他一直沒忘,他是救人,他也是。
***
陸小涼處理完傷口後被沈書辭開車送回家,範紅英一看閨女帶傷回來就驚了,忙問:“書辭啊,這是怎麽回事?”
沈書辭話不多,簡練地說完,陸小涼補充一點:“就是我說的那個同學!賠了兩千萬!媽,您千萬得想清楚!”
本來範紅英是不信的,可陸小涼脖子上的白紗布讓她不得不信,頓時怕了,再也不提要借錢的事。
陸樹根回來看見寶貝丫頭成了這模樣,心疼的不知怎麽才好,這些年醫患關係緊張,他就知道遲早要出事,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沈書辭抱歉地說:“陸爹,是我沒照顧好她。”
陸樹根擺擺手:“不關你的事,丫頭自個兒強,不攤上點事她不會怕。”
沈書辭這回護著陸小涼:“我已經說過她了,跟我保證下回躲遠遠的。”
陸樹根點了點頭,和範紅英出門買雞,要給閨女好好補補。
家裏就剩他們倆,陸小涼躺在床上,被子裹到下巴,雖然嘴上說自己沒事,但臉色不太好,估計是被嚇著了,這時候有點困又不安心,問:“小辭哥,醫院究竟怎麽處罰你的呀?今天的事呢?也要說你不對嗎?”
沈書辭給她掖掖被角:“別操心,睡吧。”
陸小涼一覺睡到晚飯陸樹根喊她起來喝湯,沈書辭已經不在了,她收到科室統一短信,明天召開全院大會。
省協和的大會議室在新的行政樓頂層,很氣派,跟足球場似的座位圍成圓形,呈階梯而上,最中間的平地上有一個講台,天花板上鑲嵌著省協和三個大字,一抬頭就能看見。
陸小涼頭回來,坐在最後一排,一眼能看見沈書辭穿著白袍的背影。他安靜坐在那兒,身旁是毛毛,毛毛回頭找誰,目光停在陸小涼這邊,然後低聲對沈書辭耳語一番。陸小涼見他微微地點了點頭,但沒轉回來看她。
這時候以院長為首的領導班子從外頭進來,所有人禁聲坐直,先是院長發表講話,主要針對近期發生的這幾件事,尤其提到了關於某位醫生和病人家屬動手導致其受傷的事。
台下一片嘩然,眾人紛紛竊竊私語,陸小涼要氣死了,怎麽能這樣說呢,這就是在說沈書辭錯了,吳軍對了?
黑白顛倒!
她伸頭望向前方的沈書辭,他身處泥沼,卻巍然不動,雖然沒點名,但所有人都知道院長批評的是他,可他似乎沒有半點悔改之意。
陸小涼心中淡淡綻放一抹笑,如蓮花徐徐盛開。
院長還強調院內守則,術前必須得到家屬同意簽字,必須充分尊重病患要求,必須……
陸小涼嗤之以鼻,簽字?等簽字黃花菜都涼了,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
最後話題又繞回來,針對吳軍媳婦難產致死的事揪出其中不到位的幾點錯誤,沈書辭和那天沒拿到簽字就擅自摘除子宮的婦產科大夫均榜上有名。
一般這種事,當事人最少得寫一份檢討報告,再罰工資,可接下來院長口中對於此事大夫的處罰並沒有檢討書這一份,隻罰了兩月工資。
為什麽呢?
不要說全院,全血液科都明白,讓沈老師寫檢討?不可能的。
陸小涼捂著嘴偷笑,覺得暢快。
第二個發言的是目前全院資曆最老,退休後被返聘坐診的老教授,他早已不管雜務,這時候卻舉起了手。院長一看老教授主動發言,哪有不讓位置的道理,忙扶著他上台。
老教授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站在台上拍了拍話筒,砰砰兩聲,接著抬頭指指天花板,問:“都認字吧?”
眾人笑,念出“協和”二字。
老教授點點頭:“這裏是省協和,是我貢獻了一輩子的地方,我老了,你們還年輕,我對你們寄予厚望。什麽是對?什麽又是錯?你們手中的刀,你們筆下的藥單,都是患者的信任和依賴,在危機時刻,是先救人還是先簽字?人心使然,斷不要涼了人心。”
院長坐在台下臉色不太好,老教授顯然在和他打對台。
老教授說:“在座的各位,你們在我心中都是救死扶傷的英雄,近年來,社會上有不好的風氣,我們醫院迫於無奈也委屈了大家,但是。”
他停了停,目光掃過所有人:“但是,我們在這個崗位上,做的是本分,問心無愧則立天地!”
大會議室裏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久久不停。
***
散會,大家三三兩兩離開,沈書辭等在外頭,見陸小涼和科室幾個小護士一塊兒出來。陸小涼也看見他了,和同事道別分開,跑向他。
跑到近前,笑眯眯地:“小辭哥我覺得老教授說的好給力啊!”
他指了指她脖子:“還疼嗎?”
她搖搖頭。
他從白袍口袋裏拿出什麽,捏在手心,讓她:“手攤開。”
陸小涼乖乖照做。
她的手心又嫩又白,如一汪豆腐,他將一個紅黑相間的發夾放她掌心,拍了拍她的發簾。
這是一個無聲的鼓勵,含括了很多意思,陸小涼看著嶄新的米老鼠發夾,忽然鼻子一酸。
沈書辭見她盯著那小老鼠不動,以為不喜歡,作勢就想收回來。
陸小涼手掌一縮,仰起頭,踮起腳,很近很近地挨著沈書辭,她身上淡淡的藥味竄入鼻尖,他不說話了,看她對著自己的眼睛像照鏡子,把發夾別在了燕尾帽旁。
“我好喜歡。”她笑著,愛嬌地摸摸發夾。
沈書辭鬆了口氣。
新行政大樓的每一層都有一個落地鏡,陸小涼每經過一層都要偷偷照鏡子,瞧瞧頭上的東西,美滋滋地偷偷樂。她的這些小動作沒逃過沈書辭的眼,到後來,他也跟著她一塊兒瞧,鏡子裏,他穿白色長袍,她穿粉色製服,他比她高了不少,她矮墩墩的像顆蘑菇,她摸頭上的發夾,他就揉揉她發簾,兩人看著鏡子裏的彼此笑起來。
沈書辭的目光最後落在身邊真實的陸小涼臉上,少女的臉頰泛白,沒有往日的紅潤,眼下有青痕,他摟過她,說:“我媽給你燉了湯,晚上跟我一塊回去。”
陸小涼嗯了聲,乖巧得像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