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要對老師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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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棄的漁民小屋有一股黴腥味,牆角堆著魚蝦殘骸,窗外樹上的破漁網在風中搖擺,旁邊扔著一輛破汽車,車輪旁有幾個啤酒瓶和揉皺的煙盒。由於角度不同,從這裏望不到對岸的蟄礁島,反而能隱約望見另一側的黃花山頂峰。
    那十幾個誅鮫士守在門外。
    屋內,銀子彌站在窗邊。榮師坐在木凳上。
    銀子彌冷冷地說:“今天如果不是爾雅識破你,你打算躲到什麽時候?”
    “爾雅的事,純屬意外……”
    “你所做的一切,是大士團的意思嗎?”
    “不。我對大士團早已失望。你也很失望吧。”榮師語氣誠懇。
    “那你是在背叛!”銀子彌直視榮師。
    “如果改正誅鮫士的缺點就是背叛,你這是妄下斷語,”榮師慢吞吞地說,“阿銀,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是組織內僅存的希望。我現在把一切告訴你,你知道了原因,就會全力支持我。也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彼此信任,一起開創誅鮫士……”
    “大詞兒就別甩了。”銀子彌說,“你殺二馮兄弟,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你投靠黑鮫人的秘密,對嗎?”
    “投靠?”榮師臉上飄過一絲受辱的表情,“你和二馮兄弟一樣偏激。”
    二馮兄弟在追查桀羅將軍時,意外發現了榮師與羅堪接觸的痕跡,便向榮師質問。榮師願意解釋,請二馮兄弟吃飯,把藥劑師製作的編號t247藥物,投入湯內。二馮兄弟喝下,一個小時從腹中生出菌蟲,不到二小時,菌蟲爬出七竅。
    二馮兄弟忍著劇痛逃走。他倆已經說不出話了,無法聯絡總部,也來不及找其他誅鮫士。而且他倆不敢信任別人,除了銀子彌的十八組。兄弟二人擔心自己遭到毀屍滅跡,於是逃到鐵路旁,把牙齒撬下來,藏在鐵軌下,在旁邊留下字條。然後往相反方向逃去,盡量遠離牙齒,用自己的屍體吸引追擊者。
    牙齒內部的芯片發出次聲波,那是呼喚爾雅的信號,目的是讓爾雅看到字條,從而認清榮師的真麵目。
    榮師歎口氣:“沒想到兩個兄弟這麽倔強,臨死時,用這種方式留下了證物。”
    “你殺了二馮兄弟,又殺了黑鮫人雷坦,還殺了沈飛——沈飛去儲藏室偷刀,但他的死與刀無關,而是與你有關吧。你不僅殺了沈飛,為了掩藏罪證,又連累兩名守衛,偽造三人同歸於盡。”銀子彌冷冷地看著榮師,“今天你又要殺爾雅。為了達到目的,你是不是還要殺了我滅口?”
    “你跟他們不同。他們都是可以犧牲的,是代價。”榮師的語調異常平靜,有一種命定的安穩。
    “你曾對我說過,我們行動小組在前方拚殺,那些‘背後的事情’,不是我們操心的。原來你所謂的背後的事情,是和黑鮫人的交易,是你們的陰謀詭計!”
    榮師搖搖頭,從木凳上起身在窗前踱步。風從窗口進來,把他的灰白頭發吹起來。他注視著銀子彌,說:“我是為了除掉符珠哩。符珠哩比羅堪更可怕。”
    銀子彌有些困惑。
    “符珠哩鱗片受損,尚且難以戰勝,假如有朝一日他複原,重回人間,那會怎麽樣?”
    銀子彌看著榮師。
    “阿銀,你還年輕,這不是對與錯的選擇,而是在兩種壞選擇裏,挑一個不是最壞的。”
    銀子彌明白了。聶深雖然反抗符珠哩,但榮師不相信他會親手殺死符珠哩,符珠哩畢竟是他的父親。隻有羅堪,不僅有除掉符珠哩的能力,更有強烈的動機。
    但銀子彌又覺得,榮師的目的不是這麽簡單。
    榮師繼續說道:“羅堪想要地位和權力,但並不想成為世界的主人,再說他的能量也不夠……”
    “老師,醒醒吧,你已經把他送到了成功的邊緣,他再往前一步,就把一切攥在手心!”
    “不會的……”
    “他迫切想得到繆氏血脈,不就是為了完成他父親當年的遺願嗎?”
    “哼,沒那麽容易……”
    “羅堪雖然不如符珠哩等級高,也不知道怎麽進行基因操作,但隻要獨占了繆氏血脈,然後去尋訪高智能鮫人,一定能得到答案。”銀子彌痛心疾首說,“有了繆氏血脈,他就能一勞永逸。”
    “你說得對,一勞永逸……”榮師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銀子彌怔住了。腦子裏電光石火般,迸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老師……你……你真正的意圖,是要殺掉繆璃?”
    榮師笑了,他的笑容很冷也很詭異。“當所有路都走不通的時候,你卻沒有看到眼前就有一扇門。沒錯,斬斷繆氏血脈,黑鮫人妄圖超凡入聖的念頭徹底覆滅。這本來是很簡單的算術題,卻不敢正視。”
    “你怎麽……”
    “繆氏血脈的始祖是女修,《史記》稱:女修吞食了玄鳥卵,孕育了血脈。所謂玄鳥卵,不過是古人無法理解的,是基因植入的象征。她們一代代延續至今,繆璃是存世唯一的繆氏正脈,她的細胞核染色體中,儲存著那個基因密碼,稱為‘造物者遺傳密碼’。”榮師的笑容中有一絲隱隱的得意,“羅堪為得到造物般的力量,心甘情願與我合作。我答應把繆氏血脈送給他……”
    “你忘了無上尊師赫升立下的誓言嗎?”銀子彌啞聲道,“誅鮫士保護繆氏血脈,誅鮫士保護人類。”
    “黑鮫人沒有了繆氏血脈加持,人類終將剿滅他們。繆璃亡,天下興。”
    “老師,你瘋了……”
    “我所做的終極目標,正是實踐了無上尊師的誓言。隻不過,孩子,你遲早會明白,實踐誓言是要付出代價的。一個繆璃,就是代價。然而與整個人類相比,這個代價,其實微不足道。”榮師的笑容裏竟透出詭異的幸福之色,他的額頭也似乎被一抹亮光照耀,泛起晶瑩的光澤。“殺了聶深和繆璃,就算符珠哩不死,他失去長子、失去繆氏血脈,再無希望可言!”
    “可是你把繆璃送到羅堪手上後,他能讓你殺了繆璃?”
    榮師冷笑著,甩出一張王牌。“我早已在羅堪身邊安插了控製者。他一直用自己的技術服務於羅堪。同時他通過藥物,悄然、緩慢地破壞著羅堪的基因。”
    “藥劑師?!”銀子彌愕然。
    “不錯。因為羅堪要用人類製造所謂的補品,藥劑師能滿足他的願望。藥劑師做出了非凡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人渣,取得了羅堪的信任。然後在那些膠囊中摻入細微的烷化劑,長期使用,能在羅堪體內形成碳正離子化合物,那種物質與dna結合,可使dna分子發生斷裂。”
    銀子彌竟然說不出話了。
    “我的計劃會形成三個步驟:一,羅堪除掉聶深和符珠哩,謀求篡位;二,藥劑師為羅堪調理繆璃時,擇機殺死繆璃;三,羅堪的dna遭到全麵破壞。”
    銀子彌怔怔地看著榮師。榮師的額頭泛著光澤。
    “阿銀,你聽懂了嗎?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全滅了——聶深、繆璃、符珠哩、羅堪,四個危害世界的家夥,按照不同的步驟,一起走向死亡!”榮師大聲說,“這就是我拯救人類的方法!”
    靜默。
    銀子彌低喃道:“那天我在酒吧被羅堪抓住,原來是藥劑師報告了你,你才通知羅堪放了我。你放我出來的目的,是抓繆璃。因為我在公路大戰中救了繆璃,繆璃信任我。前兩天在總部,占恩審查我,你又放我出逃,還是為了繆氏血脈。”
    “我放你隻有一個原因:你是我的學生,我在保護你。”
    “落到這步田地,我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分別?”
    “你必須活著。罪孽就由我一人承擔,隻有你能延續我的信念。”
    銀子彌笑了,笑出了眼淚。“還說什麽狗屁信念?”
    “我們注定是贏家。”
    “讓我把繆璃和聶深一起送到羅堪的刀口上,就是你的勝利方案?”
    “當年的郵差歐陽紅葵因為預見到可怕後果,出於對人類負責,背叛了信使家族,幫助聶深東躲西藏二十多年,為什麽?因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人類。隻不過他的方法錯了。他以為把符珠哩的長子藏起來,世界就安全了?多麽可笑又可悲。現在我用正確的方法拯救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有意願、並有能力殺掉符珠哩的,隻有羅堪!”
    銀子彌看著榮師,忽然很想哭。
    “當然,說歐陽紅葵錯了,也不公平。在拯救人類的方向上,我和他同路,隻是他的眼界太窄。”
    “怎麽好意思和葵叔比較呢?葵叔沒有殘害別人,沒有助紂為虐!”
    榮師冷笑:“一隻蛾子再怎麽振翅高飛,也抵擋不住一陣風。”
    銀子彌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平靜。“老師,你太沉迷於自己的美好願望。過於沉迷,就會產生非分之想。非分之想的後果,你應該明白。”
    榮師皺眉看著銀子彌。
    銀子彌平靜地說:“你忘了自己的對手是個存活一千六百多年的黑鮫人首領、出身於彩虹王族的將軍。不錯,黑鮫人對人類的蔑視,以及驕傲,是他們的弱點,但你太高估自己,還有一絲僥幸,以為黑鮫人看不見。”銀子彌歎口氣,“我們這些在前方拚殺的行動者,從不敢有絲毫僥幸。我們每殺掉一個黑鮫人,都可能犧牲兩名誅鮫士。可是你,為了自己的美好計劃,親手葬送了多少誅鮫士,現在又要葬送所有身邊人。”
    榮師搖搖頭。“你還是舍不得聶深啊,你的弱點就是感情用事。”
    “你錯了!”銀子彌像被戳中了心事般,突然喊道。
    榮師露出同情的眼光,喃喃道:“大家都說,‘女誅鮫士’這個身份,仿佛受到詛咒一般,命運悲慘。其實哪有什麽詛咒,一切都是自己選的。”他慨然長歎,“我一直以為你是獨特的一個,當初挑選你進入組織,別人都反對,說這個野丫頭成不了氣候。我說,這個野丫頭身上沒有前輩的弱點,她是命定的第十八位女誅鮫士。直到我派你去修車店監視聶深,忽然陷入了自疑中:我是不是犯了一個錯誤?這究竟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別說了……”
    “你可知道,在你之前的十七位女誅鮫士因何慘死嗎?”
    銀子彌孤獨地站在那裏。
    “你知道她們慘死的樣子嗎?”
    銀子彌一言不發。
    “你想和她們一樣,臨死之際充滿悔恨嗎?”
    銀子彌轉過臉,望著窗外。風越來越大,在海麵上掀起數米高的浪頭。遠處的黃花山上,烏雲壓頂。
    “情非你所有,情非你之任。”榮師的聲音有些尖利,“資質高、命硬又如何?你根本擔不起一個情字!”
    銀子彌的眼睛忽然睜大了,又眯縫起來。
    她的表情變得很嚇人,隨手從包裏抽出了誅字月牙刀。明晃晃的刀鋒在昏暗的小屋閃爍。
    “你幹什麽?”榮師盯著銀子彌,“你要對你的老師動刀?”
    “怎麽會?”銀子彌慘然一笑,“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
    “那你……”榮師往門外瞟了一眼。
    那些誅鮫士在騷動,外麵不知發生了什麽。
    銀子彌猛地衝向門外。
    榮師一把抓住銀子彌的胳膊,冷然道:“不準你支援聶深,將來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看看對岸吧,老師!”銀子彌怒聲說。
    榮師急忙轉過臉,伸長脖子往遠處眺望。
    隻見黃花山頂上冒起了一股黑煙,煙柱在風中散亂了,融入烏雲中。
    榮師震驚:“這不可能……難道黑鮫人……”
    “羅堪抄了咱們的後路了,醒醒吧!”銀子彌厲聲高呼。
    “不可能的……我已經成功了……”
    銀子彌衝到門外,對著那群誅鮫士嗬斥道:“你們還等什麽?”
    誅鮫士們扭臉看著榮師。
    榮師頹然低語:“哪裏出了岔子?”
    銀子彌不再理會他們,奮力向海邊跑去。
    五六個誅鮫士搶先跟上。其他人隨後跟進,向著千步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