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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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願帶著人迫不及待地踏進瑤華宮,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蕭條荒蕪,空氣裏還充斥著一股潮濕晦澀的黴味,讓她忍不住用手在鼻子前猛扇一氣,才勉強覺得呼吸通暢了些。
    “滿願姐姐,聽說那病可是會過人的呢。”跟去的小侍女戰戰兢兢地地打量著四周。
    滿願皺了皺眉,也有幾分後悔自告奮勇接下這個差使,但轉念一想到自己生受的二十記耳光,一股憤恨頓時湧上心頭。
    她冷笑一聲,以麵紗遮住了口鼻,疾步朝著內室走去。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裏麵傳來,隱約還夾雜著幾聲焦灼的驚呼。
    滿願心情甚好地靜靜聽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推開了門。
    映入她眼簾的是被層層幔帳圍住的床榻,不時傳來死死壓抑著的咳嗽聲。守在一旁桃薑麵上猶有淚痕,神情戚戚。
    滿願緊盯了床榻幾眼,毫不掩飾臉上幸災樂禍的神色,“奴婢奉太後的命令,前來探望淑儀的病情。”
    過了一會兒,爾朱英娥半死不活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多……多謝太後了。其實……我的病已經好多了……不知何時我才能離開這裏?”
    等到死那天吧。滿願在心裏暗暗回了一句,上前了幾步,故作好心道,“淑儀已經好多了嗎?那就容奴婢看看,等會兒也好回稟太後,讓淑儀你早一些離開這裏。”
    話音剛落,滿願用盡全力猛地扯下了帷幔,一張遍布紅斑的臉霎時映入了她的眼簾,嚇得她手一抖,立刻後退了兩步。英娥在一瞬的失措後已飛快地以袖遮麵,又驚又怒道,“放肆!給我滾出去! 出去!”
    滿願隻覺心情舒暢,但也不願在這裏多待,冷笑道,“看來淑儀還得在這裏多待一陣子了。”
    她轉身欲走,不料一旁的桃薑突然撲倒在她的腳下,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垂淚哀求道,“滿願姐姐!求求您讓太後派太醫過來吧!再這樣下去,淑儀她支撐不了幾天了!求求您了!”
    滿願低頭,正好看到桃薑手腕上的紅疹,立時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一腳踢開了桃薑,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
    待四周重新歸於了平靜後,桃薑麵色平靜地擦去了臉上的淚痕,轉過頭,和剛扯下麵紗的英娥對視了幾眼,忽然同時笑了起來。
    英娥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抹,指尖上頓時沾了一點紅色。
    桃薑撲哧笑出了聲,“奴婢終於知道淑儀為什麽要長樂王送口脂進來了,剛才把那滿願可嚇得半死。”
    英娥微微一笑,將指尖上口脂往唇上輕輕一掃,“我想太後會滿意她的回稟。”
    回到宣光殿的滿願依然驚魂未定,向太後稟告英娥的病情時更是誇張了好幾倍,隻差將她說得幾乎還剩一口氣了。
    太後斜倚在軟榻上,嘴角含笑地逗弄著籠中的雀鳥,對這個結果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雖說世間事瞬息萬變,但在她胡仙真這裏,就絕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差不多,淑儀得病的消息也該傳到北秀容了。”
    滿願神色惴惴道,“太後,若是那爾朱榮得知女兒死在宮中……”
    太後笑得嫵媚,“他的女兒可不是死在孤的手裏,而是死在皇上最為寵愛的妃子手裏。”
    滿願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殷勤地湊上前,“愛女死在皇上愛妃手裏,恐怕皇上想再得到他的支持,就沒那麽容易了。到時太後再殺了潘外憐替淑儀報仇,那爾朱榮若是個知道好歹的,就該知道怎麽做。太後果然想得周到。”
    太後心情甚好地關上了鳥籠,隨意問道,“對了,今日上朝時孤看皇上心情鬱鬱,退朝後他去哪裏了?”
    另有侍女小心翼翼答道,“回太後,皇上到皇後那裏探望小公主了。”
    太後也不以為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這個時辰了,阿儼怎麽還沒進宮?滿願,你去看看。”
    滿願應下正要出去,隻見胡太後的心腹宦官匆匆進來,麵色不好地低聲道,“太後,鄭大人的獨子昨晚去了。今日他恐怕不會進宮來了。”
    太後的笑容凝在了臉上。
    因著小公主的關係,這些天元詡來胡皇後的建始殿的次數比往常一年還要多。這位胡皇後是胡太後堂兄翼州刺史胡盛之女,容色比起另一位被選為左昭儀的太後侄女要遜色不少,隻是因為性子軟弱溫婉才被胡太後看中選為了中宮。元詡對於出自胡家的女人全無好感,來建始殿的次數自然也是屈指可數。
    此刻,胡皇後正端坐於一旁,含笑凝視著哄小公主睡覺的年輕皇帝。平時老氣橫秋的少年人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幾分難得的稚氣,還有她從來不曾奢望過的溫柔。
    安撫完了小公主,元詡站起身來,神色複雜地看了皇後一眼,開口溫言道,“這些天皇後你也辛苦了。”
    胡皇後整個人愣在了那裏,似是有點不敢相信,隨即笑容便在唇角如花開般慢慢綻開。
    “這都是妾應該做的。”
    元詡一時也不知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後就轉身離開。皇後臉上閃過失落,又自嘲地笑了笑,起身替公主蓋好被褥後又坐回案幾旁拿起翻了一半的經書,麵色平靜地輕輕誦念起來,“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元詡走得有點急,在回廊裏那裏與人撞了個滿懷,被撞之人哎呦叫了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籃子中所裝的東西也是落了一地。元詡打眼一看,原來是公主的奶嬤嬤。
    奶嬤嬤掙紮著起身行禮,彎腰將散落的東西一一撿起來。
    元詡目光一掃,正好看到她撿起了一樣東西。就在看清那樣東西的瞬間,他忽然覺得全身莫名發熱,心跳急速加快,一股強烈的酸悵之氣直充腦門,迫得他鼻尖酸脹,雙眼模糊……
    他上前幾步一把奪過了那樣東西——一隻木雕的鸚鵡。
    這手法,這雕工,這風格……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自從那一年之後,他都是摩挲著這樣的木頭小犬才能熬過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他的痛苦,他的煩惱,他的淚水,他偶爾的小小快樂,都是和它有關。
    那是在漫長暗夜裏他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
    “陛下……”奶嬤嬤顯然被元詡的反應嚇到了。
    元詡目光如刃般盯住了她,“說!這個東西是哪裏來的!”
    奶嬤嬤急忙跪了下來,驚慌道,“這是之前淑儀送給公主的,奴婢剛剛整理時發現這個東西,想著淑儀她得了病,再留著這些也是不好——”
    “你是說,這是淑儀給公主的?”元詡眼睛微紅地打斷了她的話。
    “是,是淑儀親手做給公主的——”奶嬤嬤話還未說完,就看到皇上拿著那木鸚鵡一陣風般衝了出去,瞬間就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