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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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朱榮幾乎是兵不血刃就率領軍隊順利進入了洛陽,但也明顯感覺到了宗室貴胄對他敬畏又排斥的態度。這天深夜他正在營帳內和高歡等人商量兩日後迎新皇入洛陽的事宜,忽聽得武衛將軍費穆前來求見。費穆雖為漢人,脾氣性子卻是直率的很,頗合爾朱榮的喜好。爾朱榮懶得與那些宗室朝臣們打交道,便都交予了費穆。
但見一位身形中等的男子撩開布簾大步走了進來,沉著臉衝著爾朱榮行了個禮。
爾朱榮見他麵色不好看,心裏隱約猜到了幾分,“怎麽了朗興?”
費穆沉聲道,“末將探得丞相元雍和那些宗室好像正在密謀著什麽,似是對將軍您有所不利。”
他的話音剛落,爾朱兆已然拔出劍,怒道,“那些狗屁宗室一開始就看不起我們,老子已經忍很久了!叔父,這些人都輕饒不得!”
高歡微微皺眉,“聽說那元雍生性奢靡,家中童仆六千,妓女無數,一食必以萬錢為限,為官者如此,隻苦了百姓。”
費穆咬牙道,“沒錯!這好好的大魏就是毀在這些人手裏!若是再留著這些蛀蟲,那和以前又有什麽不同!”
爾朱兆惡狠狠道,“那還廢話什麽!幹脆就全殺了好了!”
爾朱榮靜靜聽著,始終沒有說話,眼底卻是閃過了野狼般的狠戾之色。
“不可!”賀拔嶽連忙阻止,“如今正是動蕩之際,若是大開殺戮,恐怕失了人心,讓蕭梁和葛榮都有可乘之機。再說了,上黨王也是宗親……”
爾朱榮的摯友知已上黨王元天穆,正是平文帝後代。
聽到元天穆的名字,爾朱榮狠戾的目光不知不覺柔和了幾分,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將軍,朝廷百官都不服您,洛陽世家大族和朝廷勢力更是盤根錯節,深入到各地州鎮。如今我們兵力有限,若是任由這樣下去,恐怕後患無窮。”費穆毫不掩飾臉上的擔憂,直接了當地說道。
爾朱榮看向了高歡,“賀六渾,依你所見呢?”
高歡正色道,“當初六鎮之亂追溯起源也是因為朝廷太過腐朽,如果不肅清源頭,就算我們暫時控製了局勢,也難以平息日後此起彼伏的叛亂。這個毒瘤,一定要除。”他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賀六渾願為將軍手裏那把最鋒利的剮骨刀,除毒瘤,還清明!” 爾朱榮動容地看著高歡,起身彎腰相扶,“好!好兄弟!”
眾人之後就討論了許久,但對於如何處置那些世家宗室又產生了分歧。賀拔嶽建議隻處置為首幾人或是將他們囚禁起來,但費穆和高歡覺得根本起不到震懾的作用。最終爾朱榮還是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
出了營帳時已是半夜,月高風黑,四周寂靜無聲。高歡和費穆頗有默契地行到了一處。
“將軍終究還是有所顧忌。”費穆皺了皺眉。
高歡微微一笑,“將軍心裏很清楚,不動則已,一動則必然以雷霆之勢不留任何隱患。宗室連同朝廷重臣約有上千人,也難怪他很難決斷。”
費穆冷笑,“若是這上千人的勢力聯合起來,到時新帝再和他們聯手,將軍可能應付?”
“所以,我們要幫幫他。”
費穆一怔,望向高歡,隻見他那雙茶色眼眸深不見低,隱隱有漩渦生成,仿佛蘊釀著未知的風暴。
英娥暫時放下了對元子攸的心結,倒是和他的三弟元子正相處得頗為融洽。在文弱的元子正眼裏,這位善騎射還挺能打的太妃和洛陽世家女子完全不同,一不小心就成了她的迷弟,一早就纏著她要學騎馬。
英娥得意之下,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幹脆輕盈地立於馬鞍之上,策馬在場內轉起圈來。陽光下她笑容灼灼,恍如初春的第一朵花迎風綻放。
元子正連聲叫好,元子攸卻是壓根沒心思欣賞她的美麗和嫻熟馬術,隻覺得心驚肉跳。忽見她身形一晃,竟像是失去了平衡立時就要摔下來。他當下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衝上前,一手拉住她的腳踝,硬是將她扯到了自己懷裏。因為用力過猛,兩人又一起跌倒在地,元子攸及時墊底護住了她,自己的背卻是被石頭重重硌傷。
當確定那溫暖柔軟的身體安然無恙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再望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隻見她有點懵有點意外,怔怔看著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
“英娥,摔疼了沒?”他顧不得自己受傷,急切問道。
英娥一時也沒動彈,隻是搖了搖頭,囁嚅道,“我隻是想嚇嚇你們……沒有真的摔下來。。”
他無奈地一笑,“其實我早該猜到的,隻是看到你有危險就……身不由己。”
他的聲音柔和如月光,帶著一些壓抑的情愫。英娥看著他的眼中蕩漾開溫柔的光,如水波般緩緩彌漫,那一瞬,她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不遠處,奉令而來的司馬子如正靜靜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他漠然地伸出手攏緊了衣襟,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感覺不到那徹骨的冷意。
最先留意到司馬子如的人是元子正,他一聲招呼也讓英娥同時回過神來。英娥這才意識到剛才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她連忙慌手慌腳地站起身朝司馬子如走去,迅速堆起笑容掩飾自己的窘意。
“遵業,你怎麽來了?阿爹和師父他們都還好嗎?洛陽那裏一切順利嗎?”
元子正也插嘴道,“是啊是啊,司馬大人,什麽時候將阿兄,不,皇上迎到洛陽?”
司馬子如連眼角都沒掃英娥一眼,徑直走到元子攸身前行禮,“臣司馬子如參見陛下。”
英娥一下子就呆在那裏,完全摸不著頭腦。
元子攸笑了笑,“免禮。遵業匆匆前來,是否洛陽有事?”
司馬子如點點頭,“兩日後,文武百官將會帶著印璽和綬帶在河橋親迎陛下入洛陽。到時留守這裏的上黨王和紹宗會和陛下直接到河橋和將軍匯合。”
元子正大喜,“阿兄,這太好了!”
英娥飛快看了元子攸一眼,又低下頭,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元子攸蹙眉道,“那將軍可有說如何處置太後?朕聽說她帶著那三歲廢帝逃到永寧寺了。若是入寺抓人,恐怕---”
司馬子如淡淡一笑,“陛下放心,先帝的仇將軍不會忘。入寺抓人確有不妥,但到時自有辦法讓她從寺裏出來。”
“遵業是不是想到什麽好法子?”英娥好奇地問道。
司馬子如似乎沒聽到,等她又問了兩遍才惜字如金的答了兩個字。
“尚未。”
“那一路趕來累了吧?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
“不必。”
“好吧,還是先休息休息,對了那你什麽時候回去?還是從這裏直接去河橋?”
“不知。”
“司馬子如,你到底怎麽了?”英娥終於失去了耐心,這個家夥從剛才開始就陰陽怪氣的,也不知道哪裏招惹到他了。
司馬子如也不理她,往歇息的營帳走去,英娥正要追上去,忽聽元子正叫了一聲,“陛下,你的後背。。”
隻見元子攸背後被石頭硌到的地方滲出了淡淡血跡。英娥又連忙飛奔了回去。
司馬子如眼神變得更加晦暗,快步就走了開去。英娥抬頭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心裏也有些莫名的煩躁。
司馬子如本打算兩日後一起護送元子攸到河橋,沒想到一日後就收到了爾朱榮遇刺險些受傷的急報,且行刺者身份被懷疑是來自宗室的暗衛,令爾朱榮大為惱怒。
司馬子如心知有蹊蹺,和元子攸匆匆告別後就趕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