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反攻

字數:2961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鳳舞繚亂 !
    不知不覺中時令已近入冬。十一月,一心想要複仇的爾朱兆集結了來自河北諸州的兵力,連同高歡一路猛攻南下,氣勢洶洶直撲洛陽而來。
    連著下了好些天的冷雨,今日的洛陽總算迎來了晴朗的天氣。
    阿素抱著剛喂好奶的小太子走進寢宮時,看到皇後正倚在窗前麵色淡淡地眺望著遠方。朝陽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在她秀美的側麵上鍍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澤。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美,讓她想到了碧天夕陽下的茫茫雪原,湛藍蒼穹掩映下的霜花玉樹,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哪怕是呼吸稍重一些就會破壞這份美。
    就在此刻,小太子適時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原本倚在窗前的皇後差一點就跳了起來,剛喝到嘴裏的一口酪漿也噴了出來。
    阿素忽然有些想笑,相較之前那好似沒有靈魂的空殼娃娃,她更加喜歡這個日漸恢複本性的真實女人。
    “宏兒也吃得太飽了吧,快讓我抱抱。”英娥轉過身時目光柔和了幾分。
    阿素小心翼翼將小太子遞了過去,英娥頓時露出了笑容,將他摟在懷裏不放手。這一陣子養下來,她對這孩子也有了些感情。於她而言,孩子那澄澈如水晶的目光,純真無邪的笑容無疑就像是黑暗中最亮的一抹光,令她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
    “皇後,聽說爾朱兆的大軍已經快打到洛陽了。洛陽城裏可是人心惶惶呢。”阿素環視了一下周圍,壓低聲音道。
    英娥微斂笑容,“皇上他最近呢?就快兵臨城下,他也該找那些臣子商量商量了。”
    阿素目光閃動,“奴婢聽說連李侍中和溫大人都被摒除在外,很多大事就隻有皇上和城陽王兩人商量。其他官員想見皇上,城陽王也總是百般阻撓。
    英娥露出嘲諷一笑,“果然如此。
    阿素眼中難掩得色,“還是皇後的辦法好,讓那些宮人故意在元徽麵前猛誇李彧和溫子升等人,每次元徽的臉色可是相當難看呢。”
    英娥秀眉微挑,冷色漸濃,“元徽素來寡恩少義,嫉賢妒能,心眼子比針尖還小。他根本容不下別人多占功勞,有他在,如今李彧和溫子升那些能臣的好處可是用不上了。”
    “皇後……”阿素的聲音壓得更低,“無論您有決定,奴婢都會跟隨著您。”她頓了頓,還有桃薑,那日聽陛下的話給您下了藥確是該罰,可她也是護主心切,生怕您被卷入其中……”
    “好了,”英娥語氣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聽理由,隻看結果。回宣光殿是不可能了。不過,我也不會為難於她。這樣的世道,隻要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已是萬幸了。”
    阿素輕歎了口氣,點頭應聲。
    英娥垂首望向已經睡著的孩子,緩緩閉眼。不知為何,這些天每晚的睡夢中,總會出現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那些彼此的信任,那些患難與共,那些生死逃亡……或許,大婚之日那滅了的紅燭就是她和他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預兆。
    再睜開雙眼,她的眼中多了幾分堅定和冷然。
    前塵往事都已經隨風而去,她對他,不會再有半分手下留情。
    太行山的丹穀要壘被爾朱兆一行打下後,洛陽城隻剩下了黃河天險可守。偏偏在元子攸打算親自領兵前往時,元徽再三攔阻,聲稱黃河水深且寬,之前又燒毀了河橋,如今這天險根本無人能輕渡,讓元子攸留在洛陽穩定局勢。出於對皇叔的信任,元子攸沒有聽從其他臣子的更多建議,選擇了駐守京城。
    當爾朱兆等人抵達黃河邊時,發現幾乎無人駐守時驚喜過望。再一看,往日巨浪滔天的黃河,竟然水淺得堪堪直到馬膝蓋處。眾人嘖嘖稱奇時更覺得這次攻打洛陽是奉天意而為。
    爾朱兆仰天大笑,“看到了嗎!連老天也要滅了元氏!”
    高歡和司馬子如對視了一眼,眼底也有驚喜,無論是什麽原因,這樣的天命所歸信念自然是最能振奮士氣的。
    “事不宜遲,我們幹脆一股作氣渡過黃河,直接殺進宮裏!”爾朱兆揮舞著馬鞭,迫不及待地欲衝進河裏。
    “將軍等一下!”司馬子如出聲阻止,“我昨晚夜觀天象,明後日洛陽這裏會有暴風沙塵,正好是我們入城時的最好掩護。”
    爾朱兆對司馬子如倒是聽從的,當即點了點頭,“那好,明日一早我們渡河。”
    高歡目中略有譏色,“原本還要忌憚那七萬虎賁軍幾分,多虧城陽王舍不得花那麽多薪餉,幹脆將其解散,倒是節約了朝廷的開支。”
    “爾朱將軍,到時攻下了洛陽城,也別忘了記城陽王一功!”有人扯著嗓子喊道,頓時惹得眾人哄然大笑。
    司馬子如若有所思地望著河麵,盡管竭力壓抑著自己的心情,但眼中還是忍不住酸澀起來。
    終於,離洛陽那麽近了,近得已經觸手可及。
    高歡留意到了他的異樣,湊到他身邊出聲道,“遵業,在想什麽?”
    “三個月。”司馬子如微微一笑,“我答應她,三個月內必定讓元子攸付出同樣的代價。看來不會食言了,不然那家夥發起脾氣可沒人受得住。”
    高歡定定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後抬起手安慰似拍了拍對方的肩,轉身走開。
    抬頭時陽光射入眼中,隱隱有些刺目。他閉上了眼睛,忽然覺得有種突如其來不明所以的惆悵。
    ——不想,不願,也絕對不允許他的小姑娘再受一點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