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雪域爭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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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雪域靜謐。
楚楓半靠在隔涼墊上看著亮銀色的弩箭,箭簇的鋒刃閃著寒光,尾端的風哨附近銘刻的“雪”字清晰可見。這不是普通的弩箭,給人一種“雍容”的感覺。弩箭的穿透性極強,比最好的弓箭的射程更遠,更有力。而這支箭玩具一樣,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卻製作得十分精致,女人的收藏品而已。
“高冷的男人也有單相思的時候?稀罕!”詹莎莎一把搶過弩箭,臉上帶著特有的傲嬌似的笑意,湊近楚楓故意壓低聲音:“快說,是哪個女人的寶貝,不說的話沒收歸公啦。”
楚楓突然從地上彈起來,抓過弩箭又仔細觀看一下臉色微變:“是雪姑娘的。”
“誰是雪姑娘?雪姑娘是誰!”詹莎莎被楚楓的反應嚇了一跳,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被自己一語中的:臭男人果然在想女人呢。
楚楓想解釋誰是“雪姑娘”,卻一時語塞。塔吉克老人說過上山很有可能碰到她,如果所猜不錯的話,這支弩箭就應該她的。為什麽要以弩箭警告探險隊?她是什麽樣的人?最關鍵的是現在她在哪?一連串的問題讓楚楓無暇顧及詹莎莎的問話,反身打開戰術背包,取出軍匕和古董弩,把箭袋掛在腰間:“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幹什麽?找女人去?”詹莎莎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奪過楚楓手裏的強光手電,嬌蠻地瞪著楚楓:“本大小姐正閑著沒事,可以陪你呀!”
楚楓的心裏升起一團怒火,但不能發作,莎莎隻是開玩笑的。做男人要有風度,要有涵養,要有愛心,可他娘的這事跟這些不搭邊!塔吉克老人無緣無故被殺已經給探險隊敲響了警鍾,現在“雪姑娘”又發弩箭來警告,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麽關係?
以楚楓的直覺,不可能沒有關係。
“莎莎,別鬧了,暴風這麽做一定有原因的。”舒妃及時解圍,眼中卻流露出不解之色。
“我是去辦正經事,跟探險息息相關。”楚楓看一眼銀色的弩箭:“箭的主人應該叫雪燕妮,塔吉克大爺說她住在雪山裏,並預料我們會遇到她,而現在老人死了,雪燕妮又發響箭警告,你們不想知道究竟為什麽嗎?”
詹莎莎窘迫地看一眼楚楓,弱弱地冷哼一聲:“跟我們尋寶有什麽關係嗎?如果沒有關係最好不要沾花惹草,免得節外生枝。”
舒妃基本同意莎莎的意見,但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如果跟探險隊無關的話就不應該去做,如果有關就另當別論。
楚楓性格直爽不會拐彎抹角,思慮一下竟然沒想出跟尋寶到底有沒有關係,不禁苦澀地搖搖頭:“我隻是猜測,你們不要上綱上線好不?”
“好奇心害死貓,當前最緊要的任務是想辦法解決登山問題,而不是找什麽雪姑娘。”詹莎莎不滿地瞪一眼楚楓,聲音很冷。在心儀的男人麵前她很少冷言冷語,楚楓觸犯了她的忌諱:我喜歡你,你必須喜歡我,否則決不饒恕。
女人不講道理,而跟一個驕橫跋扈的女人說理無疑是往火坑裏跳。
“莎莎,掐算一下,我心裏沒底。七星拱月的風水格局裏麵一定蘊藏著某種秘密,今晚月朗星稀,正是你大展伸手的時候!”楚楓強擠出一絲笑,比哭還難看,心裏詛咒著不講理的女人。
“掐算生死門?”
“不是……”
“那是什麽?難道是雪峰上的冰洞大門朝哪兒開?這個不用算,朝天開的!”詹莎莎氣呼呼地從背包裏拿出羅盤瞪著楚楓,沒想到楚楓趁機轉身掀開帳篷就要出去,冷風橫貫而入,凍得詹莎莎打了個冷顫
就在此時,外麵隱約傳來幾聲“噠噠”的槍聲。
楚楓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從聲音判斷槍聲據此很遠,超出一公裏範圍。
“有情況!”
楚楓吼了一嗓子便衝出帳篷,嚇得詹莎莎手裏的羅盤掉在了地上,隻見她雙手掐著怪異的法決,嘴裏念念有詞,什麽酉金生水天地玄冥之類的,然後便捧著羅盤跟舒妃衝出帳篷。
“西北方向是生門,東南向不宜!”詹莎莎向飛奔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楚楓已經衝出二十多米遠了。
雷桑提著微衝匆匆跑過來:“老板,好像有情況。”
“戒備!”舒妃拿起對講機緊張地四處觀察著,夜黑如墨,唯有營地上點點篝火而已,忽然想起了在穀口望風的班杜爾汗,衝著對講機呼叫:“班杜爾汗,有什麽事情嗎?”
“一切正常,over。”
對講機裏傳來班杜爾汗的聲音,舒妃緊張地思索著,如果真的發生不測的話,以這幾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確保安全。必要的話讓戴維連夜增派護衛,最好讓stns傭兵隊進駐營地。這樣緊張的日子過夠了!
臨時營地出奇地靜,每人都拿著趁手的家夥緊張地嚴陣以待,連平時沒碰過槍的徐罔文都抱著一把菜刀,緊張得頭頂直冒汗,東張西望地找敵人:“敵人在哪?”
“這話問的很有水平,跟寶藏在哪一個道理。”詹莎莎放鬆一下檢查彈夾,才發現裏麵沒有子彈。
錢飛在帳篷裏麵睡得鼻涕冒泡,外麵發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
棲身於夜,莫問前路。作為一名特種兵,楚楓的追蹤術出神入化,第一聲槍響的時候便判斷出來自西北方向,奔跑的刹那間便子彈上膛,一口氣衝到了穀口。正碰上抱著槍的來回巡邏的班杜爾汗,楚楓打了個手勢:“策應掩護!”
天氣很冷,嘴巴幾乎被凍上,班杜爾汗想問卻見楚楓已經衝進穀中,一定是有任務了。一個好的向導會深思熟慮,而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向導了,更像是探險隊的護衛,一個完美執行任務盡職盡責的護衛。班杜爾汗一不聲不響地跟在楚楓的側後方向西北方向追下去。
冷風颼颼過耳,呼氣成冰。楚楓期望對手再次出槍,他會立即判明其隱藏的位置。進入深穀亂石灘,兩人的速度慢了下來。
“楓哥,怎麽了?”以班杜爾汗彪壯的體格追楚楓顯得很吃力,但還是努力地在側後方奔跑,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還未等楚楓應答,又傳來兩聲點射的聲音,楚楓魚躍翻滾,臥倒在地,後麵的班杜爾汗卻愣了一下,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楚楓真切地聽清了方向:來自深穀之中。
“你負責掩護就行,不要開槍!”楚楓臥伏在一塊巨石後麵低聲喊道。
不開槍怎麽掩護?班杜爾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樣的戰鬥還是第一次經曆。他隻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向導,不想得罪任何人,包括探險隊的對手。不過現在已經容不得班杜爾汗有任何私心雜念,子彈不長眼睛,也分不清好人還是壞人,盡力而為吧。
深穀之中很靜,隻能聽到班都熱汗的喘息聲。
楚楓盯著幽深漆黑的深穀,要打一場狙擊戰嗎?在不確定對手是誰的前提下,不能任性開槍。楚楓將滾筒式微衝背在後麵,探手拿出古董弩,側目搜尋著目標。
正在此時,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是響箭。班杜爾汗心頭一陣,這聲音與晚上聽到的那個如出一轍,下意識地向楚楓打了個手勢,楚楓心下一沉:是雪姑娘?
深穀的盡頭,一條黑影忽然閃出峭壁下的黑暗之處,向對麵狂奔。後麵傳來一陣“噠噠”的槍聲,黑影如暗夜精靈一般飄進了黑暗之中,悄無聲息。
哈德爾氣急敗壞地衝著黑暗之處一通猛掃:“不管是誰,格殺勿論!”
“頭兒,這可不是stns的風格呀。”一名手下側靠在峭壁黑暗之中抱怨道。
“廢話太多,襲擊我們的營地難道就此罷休嗎?我要讓他付出血的代價!”哈德爾惡狠狠地嗬斥道:“你,速度包抄過去,我打掩護。”
空中又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音,剛剛探出半個身體的傭兵慌忙縮回去,舉槍回擊。
當然什麽也打不著,這種戰鬥注定不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結果:對手隻一個人,對深穀的地形極為熟悉,而且身手敏捷,攻擊力極強,雖然他沒有反擊能力。能成功逃脫stns的圍攻的對手絕無僅有,哈德爾現在有些佩服他了。
難道探險隊裏那個曾經在“紅色尖兵”服役的家夥這麽厲害嗎?
第二聲響箭是楚楓發射的,視距之外的情況他並不掌握,但從槍聲的方位判斷,對手是兩個人。而那位釋放響箭的膽子也足夠大,難道他在用弩與ak74突擊步槍戰鬥嗎?這種情況響起來就很瘋狂,實際上的確如此,他已經看到了那個隱藏在峭壁之下的影子。
所以他發射了一支響箭,目的很明確:吸引對手的注意力。
前後兩次響箭發自不同的位置,但哈德爾判斷出現了失誤。他始終認為目標隻是一個人,逃跑的速度快一些罷了,而對手的攻擊力可以忽略不計,除了在秘密營地被射傷的一個兄弟外,幾乎沒有任何反擊餘地。
靜,死一般的靜。
哈德爾用夜視望遠鏡觀察著敵情,方圓三百米內的情況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目標所棲身的地方沒有一點動靜。當他的手下判斷對手完全沒有反擊之力的時候,以蛇形迂回的戰術向目標迫近。
目標在ak74的射擊範圍之內,哈德爾確信隻要看到他的影子,其必死無疑。
螳螂捕蟬黃雀再後,他們不知道已經進入了一個危險的伏擊圈。
弩箭如暗夜的精靈一般悄無聲息洞穿了正在移動的傭兵的肩膀,一頭栽倒在地,鮮血噴湧而出,那家夥一聲不吭地盯著前方,想要看清對手的真容,但徒勞無功。
哈德爾抱著槍衝了上來:“受傷了?”
手下正緊咬牙關捂著肩膀,鮮血滲透了迷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哈德爾發瘋一般掃射,而就在此時,從斜對麵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哈德爾驚得魚躍倒地:“混蛋,我們快撤!”
追蹤這麽長時間這是第一次麵臨對手的子彈,哈德爾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班杜爾汗顯然太緊張了,沒有隱藏自己,沒有瞄準目標,也沒有得到楚楓的指令,背靠在巨石旁邊一通亂掃,嘴裏不知道在喊著什麽。楚楓將班杜爾汗撲倒在地,子彈仍然射向寒天。
子彈洶洶而來,哈德爾躲無可躲,直接將受傷的手下推到了自己的前麵,瞬間被打成了篩子。
“不要緊張!”楚楓翻滾一下摘下微衝,向目標方位三點射,接著又是一個點射。這是警告對手,不要造次!楚楓對對手的專業性表示懷疑,有時候火力壓製起到絕對作用,但全憑火力壓製取勝的戰鬥並不足以說明問題。戰鬥要有策略,而不能一味地火力壓製。
他的策略就是用弩箭擊殺對手。
班杜爾汗喘著粗氣停止了攻擊,這是他此生打的第一仗,也是最後一戰。當楚楓摸到他胸口黏糊糊的鮮血的時候,才發現厚重的登山服已經被打開花。與專業的傭兵相比較,班杜爾汗缺乏的不是勇敢,而是差了一個世界。
“楓哥……疼啊!”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從退役之後楚楓沒有參加過任何正規的戰鬥,甘於清貧地守著小古董店過日子,也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再次拿起槍戰鬥。
但今天真的激怒了他!
楚楓拍了拍班杜爾汗的肩膀,轉身提起兩支微衝,一手一支左右開弓,憤怒的子彈向目標飛去,打得碎石塵飛,打得毫無顧忌。他要給班杜爾汗報仇,要手刃對手。子彈打沒了,卻不見對手反擊。
百米之外已經沒有了動靜,哈德爾和手下已經撤出了陣地。
班杜爾汗最大的願望是回家,但他永遠也回不去了。他的手已經冰冷,他的血與冰冷的石頭融在一起,他的靈魂飛揚在雪山之上。
黑暗之中閃出一個嫋娜的人影,怔怔地望著抱著班杜爾汗屍體的楚楓,舉起了手中的弩。蒼白的臉色溶於黑夜之中,冰冷的淚水清流而下:“你們站住!”
聲音很突兀,沙啞而低沉。
楚楓漠然回頭看一眼十幾米開外的影子,傭兵追殺的是她,而不是襲擾探險隊。這是一場不應該發生的戰鬥,班杜爾汗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他沒有回應她的話,向山下營地蹣跚而去。
女人怔了一下:“再不站住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又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