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神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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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寥廓群峰,惟餘莽莽;壁立千仞,試比天高!
    楚楓站在“冰俑”麵前,以無比虔誠和尊崇之心向他們道別。真實的曆史也許永遠被塵封,但曆史的真實不容褻瀆,被曆史時光所淹沒的靈魂將永遠安息在這裏,他們屬於盛唐,屬於古老的東方。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道,那是血肉天梯的氣息。沉淪三天三夜,並非在等待回歸本體,也並非期望自己會永生,楚楓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聖物來自何方?是否如自己想象那樣事關國運昌盛?如果是,此行不過是一個開始!
    覺識似乎比以往空靈了許多,隻是還不敢打開黑色的眼罩。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遭到激光束灼傷的眼睛隻能感受神殿內幽藍的光,而對陽光極度敏感,如果貿然受到刺激亦會致盲。
    感覺超越以往的靈敏,讓楚楓不禁頗為驚奇。作為一名超級特種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足以勝任,各種覺識都要達到一定的境界。譬如直覺,可以判明未來即將發生的趨勢和可能的情況,以便提前做好防禦措施;譬如聽覺,在黑暗的環境裏能夠辨識各種雜糅在一起的聲音,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分辨出其性質和危險。
    楚楓淡然微笑著走向血肉天梯,雖然他戴著眼罩,之於他如同在黑暗的世界,但步伐沉穩目標明確,憑借不可思議的感覺停在壁立千仞的懸崖邊上。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而楚楓所麵對的萬丈深淵,向前一步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複。淡淡的血腥味和微冷風就在腳下,腦海裏忽的閃現出血肉天梯的每個微小的細節,甚至五百多肉塊每一個的位置都了然於胸!
    五百步是多遠的距離?壁立千仞!
    五百步多久才能走完?一千餘年!
    自然天地,萬物陰陽,窮極規律而成河洛;法相眾生,三生三世,渡不世之劫方得永生。楚楓忽然想起了詹莎莎嗬斥徐罔文的時候說的這句話,現在才對此略有感悟,自己不知道河洛之法也不求永生之道,實現祖宗的誓言就不枉此生了!
    血肉天梯在楚楓落步的刹那,便冰消雪融漸次而落,從雲端射出的陽光照在滿身血汙破爛不堪的身上,如同剛剛從火線上凱旋的勇士,他戰勝的不僅僅是幾個不值一提的宵小之輩,而是一段曆史。
    追尋曆史的真實,回歸本真的現實,楚楓明白自己不過是剛剛開始。
    他不是異變的神兵,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當雪燕妮望見血肉天梯上的那個影子的時候,淚水潸然而落,人也一頭栽倒在地。舒妃和詹莎莎喜極而泣彼此相擁,而錢飛則擦了一下眼角,發出一聲怒吼,然後就抱著昏迷過去的雪燕妮衝進了帳篷。
    “老詹,快點!”
    詹武張著兩隻手:“飛爺,男女授受不親,不要讓我晚節不保啊!”
    “放屁,快看看紅燒馬肉好了沒有!”錢飛將雪燕妮輕輕地放在隔涼墊上鋪上三層厚厚的棉被,不斷地拍打著“高原紅”的臉蛋子:“剩女啊快醒醒,你哥終於下凡了!再不醒我給你做人工呼吸啦……”
    錢飛激動得熱淚盈眶,拍醒了徐燕妮回頭去看紅燒馬肉,然後抱著一瓶二鍋頭衝出帳篷,楚爺啊,你是爺!老子長這麽大還是第二次這麽激動,第一次是剛出生的時候,激動得嗷嗷哭了一天!
    緩緩地打開黑色的眼罩,一臉陽光。抱著兩個女人該是什麽滋味?楚楓有些不知所措,燦爛的笑容裏沒有了青澀和曾經的矜持,堅強的心仿佛立即鮮血的洗禮而變得如深海一般沉靜。她們是自己此生最信任的朋友,最傾心的紅顏知己,最親的親人。
    “暴風!”
    “楓哥!”
    “楚爺!”
    “楚楓!”
    相信第一眼能夠看到美好,預示著一天運氣不會錯。除了燦爛的陽光,巍峨的雪山,自己看到的是休戚與共患難多時的朋友。還有那位身披甲胄提著陌刀威風凜凜的異變勇者,回頭向楚楓淺笑一下,踏破冰冷的風,狂奔而去,遠處是浩瀚無邊的森林!
    楚楓揉了揉眼睛,竟然不是幻覺?
    “楚爺,喝酒!”錢飛扔過一瓶二鍋頭,擦一把鼻涕和眼淚,打開瓶蓋和楚楓對撞。
    酒是甜的,就是香的,酒也是烈的。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會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詹莎莎奪過楚楓手中的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狂野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淚無聲地流下來,把酒遞給了舒妃,女人已經泣不成聲。
    “夫子,我還想聽您講的傳說故事。”楚楓微淡然若素地笑了笑:“關於天寶十年的故事。”
    老夫子情不自禁地點點頭:“那就講玄宗皇帝秘密派遣一支兩千人的驃騎軍遠征十萬大山的故事吧?”
    楚楓一怔:“是真實的曆史?”
    “是。”
    兩個女人挽著楚楓的胳膊,詹莎莎不依不饒地大喊大叫:“投懷送抱不解風情,人家快鬱悶死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等你個沒良心的……”
    楚楓尷尬地苦笑一下:“謝謝!”
    “可不是我們哦,是雪山聖女,我們不過是作陪的!”舒妃悵然若失地笑道:“還有錢飛,把靈木神位牌供奉在血肉天梯之下,做了三天的法事,真是誠動天地啊。”
    “貢品被燉了嗎?”空氣中傳來一股濃濃的肉香。
    錢飛在後麵搖頭晃腦地縱酒大笑,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帳篷裏,雪燕妮靜靜地躺著,楚楓守在一旁。蒼白的臉色透出一種難以自持的幸福,苦楚的笑容裏蕩漾著莫名的激動,三天三夜苦守在血肉天梯下,曾不止一次出現楚楓下來的幻覺,而當他真的下來之際,卻暈死過去。
    一個熟悉的影子忽然出現在雪燕妮的身邊,探視著她的額頭,繼而搖搖頭,一聲歎息。
    “我沒照顧好妹妹,都是我的錯!”楚楓痛楚地指責道。
    雪燕妮臉色一紅:“哥,都是我不爭氣……”
    雪老似乎在說著什麽,但楚楓卻聽不到,想要極力看清雪老的神色麵容,卻逐漸變成模糊的影子,消失而去。
    “雪老!”楚楓失聲,四處張望尋找雪老,整間帳篷隻有他們兩個人,哪有什麽雪老?
    但他真切地看到了那個影子一樣的人,而且不止這一次。在冰封聖殿裏,他看到了三百即將赴死的驃騎勇士,在鷹嘴岩上看到了那位盔甲勇士和浩瀚的森林。是那麽真實,那麽清晰,難道真的出現幻覺了嗎?楚楓揉了揉眼睛,雪燕妮眉頭微蹙地注視著自己。
    “我看到你阿爸了,剛才還撫摸你的額頭!”
    “哥,是你的手呀!”雪燕妮臉色微紅,平生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撫摸,心如撞鹿,感覺怪怪的。
    楚楓搖搖頭,自信方才看到就是雪老,奇怪!
    溫暖的陽光傾瀉在鷹嘴岩上,少有這樣晴朗的天氣,一切跡象表明雪域高原真正的春天已經來了。眾人坐在簡陋的岩石旁邊,今天的飯菜是幾周來最豐盛的:紅燒馬肉,午餐肉,茄汁沙丁魚,熱牛奶,冰紅酒,烤麵包片和二鍋頭。這對探險隊而言已經是大餐了。
    那場驚心動魄的搏鬥依然在每個人的心中激蕩,即便不去刻意回想,依然時刻在攪動著他們的心事,也許這輩子都忘不了。不過眾人都將其藏在心裏,彼此心照不宣,不刻意提及,也不主動說起來。
    “暴風,款子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上了,老板良心發現加一倍報仇,想必是把stns的錢給你了呢。”舒妃淺飲一小口冰紅酒,放下酒杯注視著楚楓,臉頰微紅:“足夠你裝修小店,修補損壞的古玩,你不是說過行動之後要回去過安穩日子麽?”
    楚楓淡然一笑:“我隻要應得的那一份,而且探險行動並沒有完成,不會收多餘的錢。”
    “楚爺,您倒是大方!咱們曆盡世間千辛萬苦,嚐遍人間酸甜苦辣,步步驚心死裏逃生,上天入地縱橫四海,圖什麽?”錢飛皺了一口二鍋頭擦一下嘴巴:“就圖的是改變命運發大財,而不是窩在你那半個月鬼都不去一年不開張的古董店裏吃糠咽菜,我是想明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沒酒再掂對,一切順其自然。”
    語無倫次!說話一點邏輯也沒有,該不是二鍋頭給攻的吧?詹莎莎狠狠地瞪一眼錢飛:“你祖上是郡王?胸無大誌!”
    錢飛的麵子立即矮了三分:“不是答應你一起尋找真正的龍脈麽,詹氏家族能否東山再起就看我的了,是不是二叔?”
    詹武正在往嘴裏塞馬肉,慌忙點頭:“是是。”
    “是個屁?要不是看在他用霰彈槍打boss的酷炫勁老娘早把他扔下冰封聖殿了!”詹莎莎忽然看錢飛的臉色有些不對,慌忙閉嘴:“舒姐姐已經申請了辭職,要不去你府上幫襯搭理古玩店吧,兩全其美呀。”
    舒妃臉色一紅:“好啦,都不要鬥嘴了,現在開始說正經事。探險行動還沒有完結,公司損失慘重,死傷的事情與我們無關,此間的一切我會妥善交代。關於聖物的事情,我想聽一聽暴風的看法。”
    聖物?哪裏有什麽聖物!詹武搜尋半天也沒發現什麽寶貝,唯有在三個神位牌下麵供著的一個精黑混元的球體,他研究了三天愣是沒看出是什麽玩意,好像是古代沒把的紫金銅錘,還是鏤空的。
    這個問題遲早要提出來,無論在什麽情況都要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否則後患無窮。楚楓微微點頭:“請原諒我的偏執,不應該與戴維和stns為敵,才導致了他們折戟沉沙。此次行動的最終目的是尋找驃騎寶藏,聖物也是寶藏之一,而我不過是貴公司雇員而已。所以我決定聖物歸貴公司所有,我不會阻撓。”
    舒妃滿臉詫異,這不是楚楓的性格。他是那種堅持原則的人,絕對不會因自己的某種私利而放棄原則,現在為什麽要歸還聖物?難道有不可描述的苦衷嗎?
    “你不相信?”楚楓淡然地看著舒妃,不僅舒妃不相信,其他人也都不信,尤其是阿飛,看自己就跟看外星人似的,也難怪,為了爭奪聖物死了那麽多人,到頭來卻拱手送人,難道自己瘋了了嗎?
    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舒妃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我不會奪人所愛,你也不用擔心我無法向老板交差,現在我隻向這個團隊負責,向同甘共苦的每一個朋友負責。”
    成與敗隻在一念之間,如果暴風歸還“聖物”,探險行動完美收工;反之,這次行動就會徹底失敗,而且損失慘重。
    “有一個前提,我想見你們老板。”
    “楚爺?”
    楚楓擺擺手打斷了錢飛的話頭:“把聖物拿來。”
    錢飛一副不情願地跑去把圓球抱回來,放在岩石上。眾人都專注地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球形體,參與冰封聖殿大戰的幾位都見識過這個神秘球體的威力,而老夫子、詹武和血影對此十分陌生。
    之所以被稱為“聖物”絕對有獨一無二之處,僅憑圓球的“長相”就感覺不是俗物。曾經以為是他是黃金製成的,因為其旋轉起來的時候發出金光,現在看來竟然是精黑色,看不出是什麽材質打造的。楚楓淡然地撫摸著球體,卻見球體表麵似乎浮動著一層烏蒙蒙的氣,揮之不去,陰魂不散的模樣,在楚楓的撫摸下,那些氣卻靈動自如地躲著自己的手?
    這是神的信物,果然不同凡響!
    舒妃興奮得臉色通紅,組織半天感謝暴風的話,卻再三思索道:“你要想清楚,聖物為驃騎所屬,也是你用命換來的,不必在乎我的感覺。”
    一滴粘稠的液體無聲地落下,淹沒在圓球之中,而圓球發出一抹詭異的光澤。一線鮮血沒入球體之中,竟然如同得到了生命一樣飛速地旋轉起來,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在某個瞬間,圓球忽然暴射而出,目標竟然是對麵的雪燕妮,而此刻才發現楚楓已經個血流滿麵!
    “不要!”楚楓想要抓住圓球,怎奈速度太快,“砰”的一聲砸在雪燕妮的胸口,一口鮮血噴出來飛濺在圓球上,人卻仰麵暈死過去。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更沒想到古怪的球體竟突然產生了暴戾之氣,而且會主動攻擊。雖然大部分人在冰封聖殿裏都見過這樣的景象,但沒有任何感覺。與戴維石化異變和徐罔文獸化異變、楚楓甲胄巨人異變相比,這個圓球的神秘就變得不足為奇。
    而現在則不同!
    “雪兒!雪兒!”楚楓抱著雪燕妮心如刀絞,方才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是戴維嗎?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舒妃慌忙打開醫用急救包,用紗布給楚楓擦眼睛裏流出來的鮮血,看著觸目驚心的眼睛漆黑而深邃,倒映著綿延起伏的雪山,如航行在夜海深處的片片白帆,有一種難以抑製的魔性仿佛一下抓住了舒妃的目光,不能移動,不敢移動,不會移動!
    “雪兒,醒一醒!”楚楓抱著雪燕妮衝進了帳篷,把她輕輕地放在隔涼店上,蓋上棉被。坐在冰冷的地上守在一旁。看到的那個熟悉的影子讓楚楓懷疑自己的視力是否出現了問題,眼底出血是一種病,嚴重的情況下會發生視網膜脫落,造成永久的失明。
    老夫子給雪燕妮號脈,氣若遊絲呼吸微弱,脈象更是若有若無。顯然方才那一擊是致命的,那麽大的一個鐵疙瘩砸在誰的身上都得傷筋動骨。作為一個對中醫中藥有很深研究卻從來不給人看病的“閑人”,他從來不顯露自己,用錢飛的話說:真人不露相。
    “夫子,怎麽樣?”
    “很嚴重。”老夫子凝重地歎息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楚楓:“必須立即送醫院去,否則……有可能出大事。”
    “雪兒,再堅持一下,我們回家!”楚楓明白老夫子話中的含義,臨時營地裏的急救包隻有外傷用藥和救心丸,根本無法救治雪兒。當務之急是立即去城裏的醫院就診,而距離此地最近的是喀什也有一千多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