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回: 為意義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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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都醫院,主任辦公室。
“所以我父親現在……”
一位很有氣質的中年女人,穿著很洋氣的紅色連衣裙,雖然年近四十,但腳下還踩著“恨天高”,一身的打扮十分新潮。
話沒說到一半,她就蹲在地上,掩麵哭泣,旁邊站著的小夥子和中年男人趕忙也都蹲下安慰。
這位就是劉先生的女兒劉麗潔,剛從米國趕回來,兩位男子分別是她的丈夫和兒子,她們一家長期在米國生活,沒什麽事很少回國。
郭大綱等人站在門口處,看著屋子裏的一切,想上前勸兩句吧,又不知該說什麽,畢竟跟人家不熟,沒有個話由,更何況人家現在這麽傷心,萬一再給她添堵就不好了。
“哎,請不要這麽傷心!”
男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慢慢安慰道:“女士,先生,這種病雖然是絕症,但是也要看患者的生活態度,有的人晚期之後隻能活幾個月,也有的能夠頑強活下幾十年!”
“那您說說,得花多少錢才能讓我父親多活,您盡管說,我們給得起!”
劉麗潔抬起頭,臉帶淚花說到。
“哎呀,你看!”
醫生搖搖頭,攤開手說:“女士,你一定要知道,這種事絕對不是用錢能解決的,而且您父親的狀況無法靠外界一切的幫助,隻能靠他的生病力和信念!”
“這……”
劉麗潔眼含淚水,不知該說什麽好,她的兩位家人攙扶著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好。
“那個,姐啊,咱再去看看先生吧!”
郭大綱擠出一絲微笑,輕聲說到。
“哦,好!”
劉麗潔一聽這話,趕忙抹抹臉上的淚水,剛才情緒太深,完全忽略了還有外人在看著。
幾人回到病房,誰也沒想到,劉先生已經換好了衣服,正準備要走了,輸了一半的藥水掛在架子上,針頭紮進了塑料管上,這不是白玩兒嘛!
“爸!”
“啊!”
劉麗潔控製不住情緒,直接衝上前,緊緊把老爺子抱在懷裏。
“哎呦嗬,這家夥,在國外呆時間長了,跟爸爸還整洋玩意兒啊!”
劉先生嗬嗬笑著,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爸……”
劉麗潔又開始痛哭。
劉先生則嗬嗬樂,摻著姑娘到床邊坐下,然後抬起手在自己胸脯上捶打了幾下。
“你放心啊,我這不是還挺硬朗嘛,一時半會死不了,是吧!”
說著,他微笑著朝大家點頭,大家則是全都麵沉似水,誰也高興不起來。
“行啦,幹嘛啊,我又沒出殯!”
劉先生仍在笑,故作輕鬆地說:“大綱啊,你該回南都錄節目了,其餘演員跟我回劇場準備演出,小潔,你們一家子啊,跟我回家吧,哈哈……”
說著,他走到自己外孫身邊,伸手在他頭上撫摸。
這孩子從小在米國長大,很少回國,爺孫倆見麵的機會也不多,今日一見,倍感親切。
“外公!”
孩子微笑著叫到,已經十五歲了,什麽事都懂,知道自己外公得了絕症,他心情也很沉重。
劉先生一笑,點點頭說:“行啦,咱走吧,這破地方,不宜久留!”
……
把女兒一家安頓到四合院,劉先生馬不停蹄趕往小劇場,身體的疼痛暫時消失,他就變得跟沒事人似的,覺得自己該幹嘛還得幹嘛。
盡管女兒一個勁攔著,他也滿不在乎,還說什麽反正自己也就這段日子的活頭了,一定要活的開心。
女兒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因為醫生說過,當下,劉先生的病無人能治,活下去,就得靠他自己的頑強生命力,和自以為活下去的意義。
到了小劇場,眾人都圍在桌前發呆,先生依舊是笑嗬嗬走過去,不想給大家帶來負麵情緒,更不想讓大家覺得自己是個將死之人,而帶來“特殊待遇”。
見他走來,眾人趕忙站起身,一個個眼神都很怪異,像是在看瀕危物種似的。
“先生,您怎麽來了!”郭大綱強笑著問到。
“廢話!”
劉先生激動地拍了下桌子,瞪著眼說:“我不得操持演出嘛,真是的,不來能行嘛!”
郭大綱連忙陪笑,上前攙扶著他,又說:“可是咱說好了,您先在家修養兩天,過幾天好點了再來,不是嗎?”
“不行,我就得上台!”
劉先生咧著嘴,認真地說:“我要是不上台啊,非得憋死在家裏,隻有在台上我才知道自己活著,不上台,還不如死了呢!”
說著,他高低肩膀來回晃悠,金絲邊眼鏡也因為表情豐富而從鼻梁上滑落。
“好,演演,沒說不讓你上台!”
郭大綱拿他沒轍,隻得答應。
“哼!”
劉先生把臉一橫,從兜裏掏出一包香煙,還沒來得及抽出一根,旁邊的呂青立馬搶了過去。
“行了吧您,都肺癌晚期了,別抽了成嗎?”他瞪著大眼睛,誠懇地勸到。
“嘿!”
劉先生吧嗒嘴,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地說:“怎麽,肺癌就不能抽煙了?那你不如當時把我掐死在這,哼!”
說著,他一欠身,搶過呂青手裏的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先生!”
郭大綱轉過身,看著劉先生,十分無奈。
可先生神態自若,點上煙,吧嗒吧嗒地抽,一邊咳嗽著一邊往外吐煙圈,也不知煙草的誘惑怎麽就這麽大,隻叫人舍命相依。
“唉……”
郭大綱歎了口氣,突然懂了前一陣有人來砸場子,劉先生跟他們說的話。
那時候隻要有人來找事,劉先生就往前衝,一邊衝還一邊喊“我劉恩順都ai了,還怕你們幹嘛!”
當時大家不明白,現在總算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
“大綱啊,沒啥事回南都錄節目吧,不能半途而廢啊!”
劉先生看著他,嚴肅地說到。
“啊,好,好吧!”
郭大綱強擠出一絲微笑,說話時,不敢看先生的眼睛,怕淚流滿麵。
先生則比他想得開,知道他心裏怎麽想,又對他笑了。
“沒事,甭為我惦記,小子,你記住,隻要劇場能發展好,就算死了,我也是樂麽滋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