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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以後兩人雙雙怔住，一時都有些啞然。
    林玦也已經從昏頭漲腦裏醒過神來，本來被聶爭一句話刺激的額角青筋直跳，好在又給另一頭的武陵波救回來，不再給聶爭第二次說話的機會，她直接向謝蘊沈三秋問道：“現在武館長開口說這個話了，不知道兩位怎麽想？”
    於情於理，謝蘊和沈三秋都應該答應。畢竟身為館長的武陵波已經三番兩次給了謝沈二人很大的麵子，現在他既然已經當著這麽多人麵開了口，謝沈二人如果還反過來駁他的麵子，一是下武陵波的臉麵，二來難免讓人認為榮成內部不合。
    但謝蘊到底是榮成目前輩分最大的小師叔，頂著眾人眼光硬是沒立即點這個頭，而是看向聶爭道：“剛才我說了有兩個條件，第一個聶小友既然已經達成了，不如也先聽一聽第二個？”
    沉默片刻，聶爭點了點頭。
    “第二個條件很簡單。”謝蘊道，“聶小友必須要得到三十二武館之中的十一個名額，我們榮成願意當這十一分之一，但相應的，聶小友需要給到這十一家的那一個名額，我希望你能給到我們榮成。”
    武陵波聞言愣了愣，而後眼睛猛地一亮。
    齊幼、戚揚、洛寧川幾人則是互看幾眼，各自都有些緊張，腦子轉最快的戚揚已經直接拿出手機開始發信息，齊幼見狀也趕緊拿手機出來。
    唯獨聶爭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他是真的不知道謝蘊在說什麽。
    不由自主又先看向林玦，看見的是一張跟他同樣茫然的臉，聶爭這才又看向謝蘊，有些遲疑：“……哈？”
    謝蘊嘴角不露痕跡抽了抽：“小友這是不考慮的意思？”
    聶爭並沒有要不懂裝懂的意思：“所以您要我考慮什麽？我需要給十一家的名額又是什麽？”
    他滿臉不解完全不似作偽，這下榮成眾人和齊幼戚揚幾人全部都驚訝起來，戚揚脫口道：“你不知道？”
    “那我們館長聽了我們的勸告決定不跟著一起來，你還一直老神在在的模樣，我以為你跟我們一樣的顧慮呢。”齊幼接在後頭說道。
    聶爭更茫然了：“……所以馮館長沒有一起來是因為心存顧慮？”所以到底是什麽顧慮？
    他細想了一下當時一群人都七嘴八舌說了些什麽，好像馮杉說要來，然後他們說如果他跟著一起，難免讓武館長多想……就是這句話勸服馮杉的？
    當時被鬧得頭昏腦漲完全沒有任何想法的聶爭這時才後知後覺問道：“所以武館長會多想什麽？”
    “多想你已經決定把那個名額給我們，館長這才會四處替你撐腰，這難免就令其他的館長們感到很不服氣呀。”齊幼說道。
    “所以到底是什麽見鬼的名額？！”林玦已經快被他們這堆彎彎繞繞煩死了。
    齊幼聞言看向她，目光怪異極了：“林小姐，挑戰三十二武館這件事是你提議聶爭做的吧？你難道隻跟他講他需要拿到十一家武館的聯名推薦，而沒有告訴他他得在這十一家武館之中挑選其中一家，成為館中弟子？”
    林玦：“……”
    林玦：“！！！！！”
    她先是呆愣，回過神以後，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猛然回頭看向聶爭。
    聶爭的眼神……令她心頭一瞬間掠過一絲奇怪的刺疼。但她沒空理會這點細枝末節，循著直覺大叫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想把鍋扣給我！”
    齊幼一直憂心林玦不知道在那個當口就要坑聶爭一把，聽她聽一句就是否認，越發認定她是在撒謊：“難道不是林小姐起頭讓聶爭做這件事？”
    “雖然是我起的頭，但是我……”猛然吸一大口氣，林玦強迫自己在幾秒鍾之內冷靜下來，不再跟齊幼對峙，而是看向聶爭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一想，我瞞你這件事一點意義都沒有，畢竟你遲早會知道，遲早要做一個選擇，當時知道和現在知道，甚至以後才知道，這根本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我承認提前沒打聽清楚裏麵還有這個條件是我疏忽，但是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聶爭垂著頭。
    林玦提著心。
    “怎麽沒有意義呢？”好半晌，聶爭忽然輕聲開口，“你知道我事先如果知道這個條件，就不會再考慮這條路，那等到我已經走到路中央，或者路的盡頭，到時再來考慮這件事，當然跟最初就要不一樣了，這難道不是意義？”
    從聶爭的這句話裏，林玦提煉出兩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信息——
    一，這個加入三十二武館的對別人來說猶如天上掉餡兒餅的機會，聶爭完全不考慮要。
    二，聶爭不信任她。
    第一點老實說，她算不上特別意外，至於第二點……深吸一口氣，她冷靜問道：“所以現在也算走在路中央了，你怎麽考慮這件事？”
    不重要。她一邊說話，一邊緩慢的在心裏跟自己說，不被信任這種事，這是她經曆的常態，她日常所做的本來也並不是令人信任的事，所以這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隻是結果。
    “我的態度跟一開始知道這個條件並不會有任何差別，這是不是令你很失望？”聶爭看著林玦。
    林玦臉色一點變化也沒有：“關於這件事，我想我們可以再好好商量一下。”
    她這樣不動聲色，聶爭臉色越發下沉：“不必商量，我……”
    “聶小友既然事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不如還是先聽一遍具體怎麽回事，再做決定怎麽樣？”眼看這兩人間的氣氛越發劍拔弩張，旁若無人，謝蘊及時打斷聶爭的話。
    聶爭又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極輕極慢點了點頭：“您請說。”
    “這個規矩也算是我們三十二武館在這當中的唯一一點私心。”謝蘊十分率直道，“當初設立這規矩，我們想到能夠被三十二武館聯名推舉參加世武的人，必定是武學天才，這樣的人物也必定要大放異彩。我們希望看到武術界湧現更多這樣人才的心當然是真的，但站在我們武館的立場考慮，也希望能夠留住這樣的人才，算是作為我們三十二武館的標杆性人物存在吧，也希望在武術界之中始終有我們的一席之地，是以才會加了這麽一個額外的條件。但是這個條件說實話，實在算不上嚴苛。就拿聶小友你來舉例，你是個有本事也有誌氣的人，我雖然不知道你後麵具體還會挑選哪幾家武館，但想必是囊括了各種不同武藝了，聶小友你隻需要在這其中選擇一家，我托大說一句，咱們三十二武館之中，必定還是有能夠幫到聶小友你的。況且即便你加入咱們三十二武館，也並沒有規定你就非得與其他弟子一樣學習咱們獨門的武技，你也可以隻當是掛了個名，把這當成一個互相交流、互相學習的機會。”
    確實不嚴苛。
    說到底，隻需要聶爭在這其中當個記名弟子而已。
    畢竟如謝蘊所說，能夠得三十二武館三分之一聯名推薦的人，又怎麽能不是個武學奇才，他既然一心向往世武、想要往更高處走，又怎麽能不大放異彩。三十二武館雖說各家存在著競爭的關係，但從大局上來看依然是一個整體，畢竟三十二武館的排行可能不時會更替，但“崇明三十二武館”這個名號卻是所有崇明武者都想要共同維護的。武館想要跟天才的人物綁在一起，但並不限製他發展，甚至掛了這三十二武館弟子的名號以後，聶爭能夠得到的眾武館的實際的幫助必然會是更多的那一方。這對於聶爭又或者任何一個能夠被武館聯名推薦的人而言，都是再劃算不過的交換。
    至少在場除開聶爭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看法：他當然可以拒絕榮成的這個提議，畢竟任誰都知道劍術不是他最擅長的。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該因為多出這個條件就直接拒絕眼前他正在做的這件事——傻子才會拒絕。
    “當然，我請聶小友優先考慮我們榮成，也並沒有拿這條件來威脅你的意思。”眾人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謝蘊又道，“隻是小友這樣的人才難得，目前雖不長於劍術，但在劍術上確實有著底蘊與天賦，我們總得為榮成先爭取一下。”
    他這兩番話說下來，無論大義還是私心都一一闡述，真說得上是坦坦蕩蕩、風光霽月了。一時不但以武陵波為首的榮成眾人紛紛點頭，連戚揚、齊幼幾人也都覺得這位謝大叔口才實在是好，生怕心地純良的聶爭就此被他打動，一時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聶爭身上，有的緊張有的期待，總之是急著想看他到底是要點頭還是搖頭。
    好一會兒過後，聶爭的動作算是令在場大半的人頗覺失望，也令一小部分人偷偷鬆了口氣——他搖頭了。
    謝蘊和沈三秋對看一眼，雙雙歎了口氣。
    武陵波輕哼一聲，向來寡淡的臉上神情簡直稱得上賭氣了。
    榮成弟子們一時也不知該遺憾他們無緣得到一位超凶猛的“師兄弟”，還是慶幸少來一個超可怕的競爭對手了。
    齊幼戚揚幾人忙著跟自家館長發短信播報實況。
    唯獨林玦目光依然牢牢鎖在聶爭身上，見他搖頭以後，立即就帶些逼迫問道：“你搖頭，是拒絕成為榮成的記名弟子，還是拒絕成為三十二武館任何一家的記名弟子？”
    齊刷刷地，所有人再一次抬起了頭。
    聶爭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頗為輕鬆道：“任何一家。”
    “……”
    又費力氣、又耗腦力、還巴拉巴拉說到口幹舌燥的謝蘊怎麽也沒料到，他努力半天居然得到的是這麽一個結果，五十歲的人一時簡直想給聶爭表演一個哇哇大哭了：“聶小友，我說一句實話，你這個決定對你自己並沒有任何好處啊，如果你實在覺得跟我們榮成沒有緣分，我們也可以……唉。”他一時替榮成可惜，但想到聶爭的身手，言行中表現出的品行，三十二武館發展的現狀，終究長歎一聲道，“我們不是不能退步，完事都可以再商量，聶小友你也不要急著做決定啊。”
    聶爭還沒來得及說話，榮成那群弟子之中忽然有人道：“算上咱們榮成，你相當於已經拿到三家武館的推薦名額了，拒絕那一件事可就相當於放棄你之前的所有努力了，你要想清楚。”
    這弟子一聽就是聶爭的“粉”，言行中全是對他的可惜和勸告，他話音剛落，就又有一名弟子憤憤不平道：“你雖然厲害，咱們榮成也不差吧，這麽被人嫌棄還是頭一遭呢。”
    “各位誤會了。”他們一個個情緒激昂的，聶爭這當事人卻從始至終風輕雲淡，雙手合十跟謝蘊、武陵波幾人行了一禮，“我無法答應這條件，並非覺得不公平，又或者認為榮成以及其他武館不夠好，隻因我是少林弟子，不能轉投別派，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