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聲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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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玦想過很多次跟路西川再見的場麵。
    認識聶爭以前,她想的就是某日她重返巔峰,左手流量右手影帝,將路西川和當時所有在她落難時幸災樂禍的人的臉都打腫,讓路西川從此以後都隻能在後麵看她一騎絕塵的背影。
    認識聶爭以後,她左右手的對象就都換成了聶爭一個人,並且趾高氣昂從路西川麵前走過時,這家夥但凡態度不端正,她都要讓聶爭出手將他打成豬頭,讓他見識一下什麽是真·功夫巨星。
    當然這種種的想法都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現在她坐在某間咖啡廳的小包間裏,遠遠看著那個穿衣相對樸素、戴著帽子和黑超的人朝她這方走過來,發現自己的心情在一秒鍾的感慨以後竟然再無波動,什麽咬牙切齒憤恨難當,什麽狠狠打臉趾高氣昂,就好像有過這種心情和下過這種決心的都是另一個人一樣。
    一分鍾後,來人在她對麵卡座坐下。
    帽子和黑超一一摘下,露出那張和電影電視官宣、路拍相差並不太大的臉來,實話實說,英俊,帥氣,勾人。林玦打量了片刻,卻忍不住脫口道:“還是我家爭爭更帥!”想了想,她又實事求是補充一句,“當然我也不否認其中有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濾鏡效應。”
    來人——當今的一線流量路西川不驚不怒,看著她殊無笑意牽了牽嘴角:“一見麵就試圖惹我生氣,做這種事可不太符合你的雙商。”
    林玦有些驚訝:“你居然還知道雙商這個東西,長進了啊。”頓了頓,她忍不住笑道,“就是自以為是這一點,果然隔再久都還是一樣啊。”
    路西川眼中蘊集一點怒氣:“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林玦聳了聳肩,“之前跟你打電話,我看你對爭爭和我的關係,以及對爭爭這個人好像有點誤解,所以我想著見麵還是要先解釋一下這件事。不過解釋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那什麽,你覺得我長得怎麽樣?”
    她一邊問,還一邊抬頭挺胸,擺出一個甚是優雅的姿勢,配合她今天精致的妝容和小香風套裝,講道理,無論美貌還是氣度都絕不輸給時下當紅的明星。
    路西川心裏這樣想,口裏卻傲慢地輕哼一聲:“我見過多少美人你心裏沒點數?你在裏麵能排得上什麽號?”
    “是吧。”林玦再一次聳了聳肩,一秒破壞優雅表象,“我也是這麽看你的。你那些迷妹腦殘粉兒再怎麽誇你帥裂蒼穹都好,但是講道理咱倆從小待在一塊兒,你穿開襠褲流鼻涕拉屎拉尿的模樣我都見過,對你哪還能存在什麽濾鏡?爭爭就不一樣了,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哇,好帥啊,然後時不時的就要被他帥倒一次。剛才見到你,不得不說距離產生美確實有點道理,至少我有一兩秒確實get到你的顏了,但是心裏還是情不自禁覺得我家爭爭更帥,這麽想,也就忍不住這麽說了。”
    她沒說一句話,路西川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一分。
    “如果你是把激怒我當成今天的……”
    “聶爭他跟你不一樣。”林玦語聲輕巧打斷他,“我跟他認識才幾個月,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情分,但是我看到他就忍不住發花癡,想到他就控製不住心跳,大大小小的事都願意聽他的話,自己有解決不了的事就想依賴他,我認識他以後才開始反省以前我確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我跟他其實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但並不是感情的原因,是我想把過去的事情全部了結以後,我自己心態上也想做一個調整,等我確認自己並不會因為之前的事難以再交付信任,到時候我再好好跟他表白,全心全意的跟他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他。這就是我想跟你澄清的事,他不是我拿來賭氣又或者東山再起的工具,他是我的心上人。”
    路西川整個人都僵硬了。
    良久,他麵無表情問道:“他是你的心上人,那我呢?”
    林玦看著他,目光簡直稱得上縱容:“過去的幾年,我確認我們之間的相處存在某種根源上的問題。”
    “你在後悔?你後悔答應跟我在一起?”路西川一字字咬著牙問道。
    “如果你不後悔,又為什麽要選擇我最反感的方式來惡心我,繼而達成永遠不可能再還原如初的目的呢?”林玦反問。
    “你明知道我那麽做根本不是在後悔!”路西川大吼。
    看著他,好一會兒,林玦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你在我的眼裏並不是什麽閃閃發亮的人,你是想讓我見識到你的優秀,意識到這世上有很多比我更美更好的女孩子喜歡你,你想讓我產生危機感,從而把我們之間的感情放在比事業、比前途更加重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去。”
    路西川胸口不停起伏:“你明知道,你知道你還……”
    “那麽你又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吃你這一招呢?”林玦風淡雲輕反問道,“你又知不知道,我林玦雖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但是無論*公事私事,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背叛跟拋棄呢?”
    路西川仿佛胸口給人驟然打了一拳,一時間臉色白得嚇人,有些驚慌道:“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在有意試探我的底線,認為我會一如既往的縱容你而已。”林玦淡淡道,“你希望你在我眼裏是唯一最特別的,特別到我一切的原則在你麵前都得讓道,特別到我的底線都是設立給別人的,而那其中不包含你。你希望我愛你,哪怕過去這麽多年我已經掏心掏肺對你了,但你還是不自信,還是想要我把心完全的挖出來,明明白白擺在你的眼前,讓你看到裏頭除了一個你別的什麽都沒有。”
    “我自信?我拿什麽自信?”路西川慘笑一聲,“剛才你不是已經說你後悔了?過去這幾年你是怎麽對我的,你更看重什麽,難道還要我說出來?”
    林玦沉默。
    “我確實更看重事業。”良久,她承認道,“但我也很愛你。”
    路西川驀地抬頭。
    “但我做錯了兩件事。”林玦道,“第一件事,我以為這兩者不衝突,以為你完全能理解我的想法並且跟我腳步一致,事實上這隻是我自以為是。第二件事,我愛你這件事本身就存在認知錯誤,是我自己誤導了我自己,因為過去的我們隻有彼此,說實話,各方麵都太貧瘠了,我們兩個。”
    路西川剛剛才染上兩分驚喜的眼神又一次沉下來,沉得甚至透出兩分凶狠來。
    林玦卻並不被他這點凶狠給嚇到:“我認識聶爭以後,才知道對一個人心動是什麽感覺,也才開始反省如果我們的關係沒有改變,如果我始終都用過去的那種方式愛你,很大可能我們不會搞到這麽難看。我喜歡上聶爭以後,才發現‘喜歡’這件事真的不是自己能控製,我甚至想你對那位何小姐如果也是我對聶爭的那種感覺,那我完全能理解我們必須得分手這件事,那我唯一詬病的就隻是你處理這件事的方式了,畢竟我從小到大,再窮再難也始終給自己留了那麽一丟丟底線和尊嚴的,而你知道這一點的,是不是?”
    一雙眼黑幽幽瞪視著她,好一會兒路西川有些奇怪笑了笑:“所以這就是你這幾個月以來反思的,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愛情’隻是你的錯覺,是你錯誤的把它跟親情混淆了,你還自以為是覺得我也犯了跟你一樣的錯,你認為我之所以出軌,是因為找到真愛所以要一腳踢開你,你是這麽想的?”
    兩人對視,林玦半晌點頭道:“我隻是寄希望於事實是這樣的。”
    這句話完完全全的擊潰了路西川。
    他猛然將桌上的咖啡杯砸向牆上。
    砰地一聲巨響後再是一陣瓷器碎裂的清脆響聲,屋內的兩個人俱都安坐,外間服務生卻明顯被嚇到了,腳步聲匆匆而至,包間門即將被推開的刹那,林玦喝止道:“不用進來,一切損失我照價賠償。”
    門外服務生明顯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沒有進來。
    “你這又是做什麽呢?”路西川低低笑道,“一邊說著不愛我的話,一邊又要替我打算,生怕被人知道有個明星在這兒撒瘋。你就是這樣,時不時的讓我以為全世界你最愛的唯一愛的隻有我,時不時又無情嚴厲到讓我害怕,我患得患失是因為誰?變成這樣是因為誰?我愛你是錯覺?我可去你*媽的吧,林玦你到底多狠的心才能對我說出這種話?”
    林玦無話可說。
    良久,路西川抹了一把臉,重新抬頭看她:“算了,過去的都過去了,那兩件事說到底是我不對,這幾個月就算你一時對別人……總之起因也是我的錯,沒關係,我理解的。就這樣吧,你現在回來就好了,那個法院傳票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們撤訴,我……”
    一聲輕響打斷他的說話。
    那是林玦將手裏的杯子放到桌上的響聲。
    她什麽都沒說。
    但她什麽都說了。
    他上訴當然不是真的要把她怎麽樣,就是想逼她回來而已。
    她確實回來了,但明顯不是來跟他握手言和的。
    雖然隻間隔了短短的幾個月,但這對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的親人後來又當了幾年戀人的夥伴,他們的頻道確實已經完全錯位了。
    有一句俗話說得很好,計劃趕不上變化。
    譬如路西川在幾個月前那樣作天作地一場,事業上坑了林玦,感情上渣了林玦,他的目的是什麽?讓林玦流浪街頭一無所有嗎?不是,他冒著自己也可能反手被林玦拉下馬的風險做那些腦子進了水銀才會做的事,終極的目的是讓兩人的位置能夠反過來,他想要馴服林玦,並讓林玦更加的愛他而已。
    可惜他估錯了林玦對待他的底線。
    這回林玦沒有包容他,她走了。
    起初路西川以為她這是在吃醋和賭氣,還為此沾沾自喜,覺得彼此分開一段時間,讓林玦反省一下自己也好,於是有了這幾個月的時間。
    而在這幾個月裏,林玦認識了聶爭,林玦與聶爭同甘共苦,林玦愛上了聶爭,林玦因為愛上聶爭,於是意識到過往對於路西川的“愛”並不是純粹的愛情。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她希望他比她更早就愛上了別人,希望當初兩人分手的由頭是他遇到真愛而不是與她賭氣。為什麽?
    因為路西川做什麽都好,壞也好渣也好,兩人間再多恩怨也好,但他始終還是她的夥伴,那個為了她所以學會了三腳貓功夫、有了走上這條路的初始資本的小夥伴,她自己嚐到了感情裏真正的甜蜜,就害怕他會受到情傷。其實有一點他想的沒錯,馮杉他們幾個擔心的也沒錯,那就是她至今都還在對他心軟,不可能真的讓他身敗名裂,而這點心軟這輩子她大約都是改不掉的了。
    很多事就是這麽陰差陽錯。
    其實要說錯的更多的一方肯定是路西川,理應春風得意的也是他,而林玦不過是因為一場意外而愛上一個人而已。偏偏因為這份愛,她就成了更加春風得意的那一個。
    所以愛這個東西真的就是很強大的吧,像鎧甲像武器,甚至像碉堡。
    可惜己之碉堡,彼之原子彈。
    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