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聲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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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微動,她正想以實際行動表達一下自己無法抑製也無需抑製的心動,卻聽聶爭又道:“姐姐,你剛才……傷心什麽呢?跟我有關嗎?”
林玦看著他。
他眼神裏全是關切,以及提前就已經準備就緒的自責。
林玦心軟到無以複加。
“是跟你有關啊。”隔了好久,她慢慢道,“因為我很怕跟你結婚過一輩子這件事會很難實現,畢竟就連童話故事裏,也有狼外婆和白雪公主的後媽,是不是?”
聶爭眨了眨眼:“就因為這個?”
點點頭,林玦很肯定道:“就因為這個。”
“那就沒什麽好擔心啦。”聶爭如釋重負。
而他如釋重負的原因,林玦想,一定是因為他覺得這件事完全可以由他的主觀意誌來控製和決定,所以她的一切擔心都隻是空談而已。這是多麽自信到自大的自我認知啊,偏偏她卻不由自主就要相信他。
因這幾句話,兩人原本激蕩的心情都稍微平複一點,林玦這才想起來問道:“我交代你的事你有做到嗎?”
“嗯。”聶爭異常乖巧地點點頭,“聶秋林果然來找我了,但是我聽你的話對他說我已經休息了,請他明天再過來。”
林玦先暗自鬆了口氣,又暗恨聶秋林這老王八真是毫無廉恥。
“其實,”猶豫了片刻,聶爭道,“聶秋林之所以對聶千鋒和……的資質那樣看重,是因為他本身根骨並不出眾。他年輕時就算不上超一流的高手,現在更不會是我的對手。”
林玦的心先是被“資質”與“根骨”兩個詞紮得微微刺痛,而後才若無其事笑道:“所以呢?你打算給他套個麻袋好好收拾他一頓?”
抿了抿嘴,聶爭竟然並沒有否認。
自己家男朋友真是世界第一可愛!內心瘋狂給男朋友打call應援,林玦口裏淡定笑道:“如果是一個小時之前,我一定舉雙手雙腳支持你,最好還能讓我也順帶著踢他兩腳,但是現在的話——”頓了頓,她看著聶爭十分認真道,“我也覺得你站在世界比武高台上再跟他們對話,這真是最好的決定。”
聶爭敏銳察覺她這句話中的時間差異:“所以剛才你獨自走開,是發生了什麽?”
“我和你師父通過電話了。”林玦沒有隱瞞。
而正如她想的那樣,聶爭並沒有繼續追問。
他隻是微微詫異了一瞬,而後立即又釋然。畢竟林玦從來都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她既然找自己要了師父的聯係方式,哪怕中途出現聶秋林這個變數,卻也沒有打亂她想要跟他師父聯係的計劃。他甚至自動就給林玦剛才突然的感情爆發做出了合理解釋:釋常心為林玦講述了很多他過去十多年間曾發生的大小事,甚至跟她講過聶照幼年時期的一些事,所以她才突然那麽心疼他,同時也對聶家的事有了更加理性或者說冷漠的一種態度。
其實他推測已經很接近事實了,差別隻在於屬於核心事實的那部分,以“聶爭”本身的能力,大約永遠也推測不出。
“那我們明天……”
“應該站在他麵前的本來就不是我們。”林玦微微一笑,“別擔心,明天我們一定可以敢去世武的。”
*
這晚聶爭活了二十二年以來,頭一次和一名異性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這同樣也是他人生之中傾慕的第一位、在他心裏同時也是最後一位的異性。
但別誤會,他們什麽也沒發生。
換了平常,林玦不將生米折騰成熟飯必定不肯罷休,但這晚她雖說纏著聶爭無論如何不肯離去,好不容易終於纏上了床,可當聶爭緊張僵硬得像個屍體一樣躺在她旁邊惴惴不安半晌後,她卻依然隻手腳都纏在他的身上,除此外卻再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如同一個隻想在自己最信任的人身上寄托全部依賴的孩子。
直到了後半夜,聶爭才聽到林玦趨於平穩的清淺呼吸聲。
摒除掉心底最後一絲怪異的期待,他也伸手攬住她,終於閉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來敲他們兩人房門的是鋒刃。
當然是鋒刃了,林玦自從知道他身份,就直接把他當手裏的王牌使用,指哪打哪,打哪滅哪,用得簡直不要太爽。
林玦一覺睡醒腦子還沒太回過神,開門一見他條件反射露出笑容,反倒鋒刃敲聶爭的門出來應門的卻是林玦,一時相當受驚嚇,有些遲疑道:“昨晚那樣、那樣……你們還、還……”
昨晚那樣複雜的情況殘忍的真相以及窺探在側的敵人,你們還有心情睡一起滾床單?
心裏自動替他補齊這句話,林玦堪堪展露的笑容一點點又消失得了無蹤跡。
兩人相對而立,各自無語。
“他人呢?”良久,鋒刃問道。
讓開位置將人放進來,林玦淡淡道:“做早課去了。”
“這裏是聶家的別墅,你就不怕……”
“昨晚我就已經給你打過電話,你也承諾會解決了。”林玦挑眉道,“我怕什麽?”
鋒刃稍微驚詫後,苦笑著歎了口氣。
“所以你已經解決了?”
“……嗯。”
“怎麽解決的?”
鋒刃半晌無語。
林玦挑眉看他。
“沒什麽難的。”鋒刃輕描淡寫道,“比起以某些方法逼聶爭讓步,世界冠軍在該應戰的時刻直接棄賽,這才是他更在意的。”
“……”
他說得太有道理,林玦竟然無言以對。
又是好一陣沉默後,她道:“所以你現在是怎麽想呢?心裏對他感到失望嗎?”
這回輪到鋒刃挑眉:“你覺得我會等到現在才來對他失望?”
是啊,聶秋林的為人,林玦哪怕才與他相處不到一天,即便刨除掉從聶爭和釋常心那裏了解來的部分,也已經對他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又何況與他相處二十來年的鋒刃?
林玦又一次無言以對。
“謝謝。”鋒刃忽然道。
林玦有些不解。
“沒有第一時間先質問我……小爭的事。”鋒刃道。
而是關心了他是否因聶秋林的不信任而感到寒心,以及剛剛初見時對他流露的笑容。至少證明即便他在聶爭的事上有著很大的隱瞞,他對她的愛人有著很大的虧欠,她卻仍是將他當作朋友來看待的。
這是他目前很需要的。
搖了搖頭,林玦道:“所以有一次……有兩次,你為什麽不但非得要打贏小爭,還非得要證明你一切的實力都能夠碾殺他?”
“不然呢?”不知過了多久,眼裏空茫茫一片的鋒刃道,“我不這樣,他那個時候被送走……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當年的聶照不滿五歲就被他的親生父親聶秋林因釋常心的一句話而留在少林,原因是聶照不夠強,尤其是跟他的哥哥相比。
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眼裏來看,這都是一件極其錯誤的事。
而就如林玦想的那樣,正因為這是件錯事,身為這一事件被動第二當事人的鋒刃更要將這件錯事一錯到底,不然他弟弟當年受的苦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那時候你知道這件事,你在想什麽?”
“我想我要盡快的變強才行。”鋒刃淡淡道,“隻有我強到能做聶家的主了,才能接我弟弟回家。”
所以那些年聶照收到的他的信以及與他有關的消息,才永遠都跟他又往前走了一大步有關啊。
這些消息在當年毋庸置疑給聶照製造了更大的壓力與更多的痛苦,可當年的聶照如果知道他哥哥如果是出於這樣溫柔的理由,林玦想,他一定會開心許多吧。
這對兄弟當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著,可他們到底還小,是以哪怕各自都傾盡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依然沒能走到再次相見的那一天。
“你很疼愛他啊。”半晌,林玦道。不是疑問,是陳述。
鋒刃微微一笑:“當年他出生,我是第一個摸到他手的人。”
所以聶秋林痛恨令他痛失愛妻的聶照,而同樣也失去了媽媽的鋒刃卻對聶照有著再真摯不過的兄弟之情。
“那麽……”林玦又問道,“當年得知你弟弟……得知小照消失,小爭來到這世界的消息,你又怎麽想呢?”
鋒刃驀然抿緊了嘴。
林玦看見他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我花了整整十年的功夫……”眼神殊無目的地投射在不知道什麽地方,鋒刃一字字都像從喉嚨底部擠壓出來,“去說服我自己,那個小的時候讓我抱著哄著才睡覺、總是跟在我身後追著我跑、用崇拜又羨慕的眼神看著我、偶爾那種羨慕又會變成嫉妒不服氣的弟弟已經消失了,留下來的是一個不會再叫我哥哥、相信他自己總有一天會打敗我的……弟弟。”
每日每日,他都在嚐試說服自己。
那十年間,他也一次次按捺下想去找聶爭的衝動,隻與他當個“快遞友”。
然後十年之後,或者說兩段歲月加起來一共十八年後,他們終於再一次麵對彼此——雖說中間隔著一個劣質麵具,他在第一時間,仍忍不住在那張相隔十八年才再見的臉上去尋找自己記憶中熟悉的痕跡,忍不住在對方報出名字後脫口說出那句“不是聶照嗎”,或許在他的內心之中,這些年的不見麵除開不得已之外,同樣也是一種保護:保護他那個早已消失的弟弟仿佛仍然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一樣,隻是沒能與他見麵。
而那次的見麵無疑粉粹了他內心中一切不切實際的妄想。
“我一度以為,我或許還會盡己所能的幫他,卻無法再將他當成我的弟弟了。”他道。
可是啊,親情血緣的關係,又怎麽會因為對方轉換了性格模樣而輕易斬斷,更別提自聶爭前往十八層樓以後,每與他相處多一天,他越能意識到聶爭的性格、經曆、功夫正是當年的聶照在心裏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憧憬了一回又一回的,“聶爭”的一切是聶照內心最真實意誌的載體,從某方麵而言,他比聶照還要更加“聶照”。
他是他的弟弟,即便這輩子他大約都不可能再聽他叫一聲哥哥。
而他現在已經像很多年前他自己所決定的那樣,變得更強,強到哪怕說最強也絕不是大話,他也能夠做聶家的主了,所以這一回,任何人都休想再欺負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