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鋒第九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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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輪的對戰順序,齊嶽與艾倫排在第一場。
    勝出者,齊嶽。
    評委會宣布結果之時,除開現場,全世界都不知有多少守著直播的拳師、拳手們在尖叫。
    在半決賽第一輪落下帷幕之後,就已經有不少聲音在說今年的世武注定是被拳頭製霸的一年。而當齊嶽那看似優雅輕巧的拳頭將艾倫的長槍擊落在地,這種聲音無疑已被放大到極致。
    按照賽製,原本應產生的九位半決賽成員中有三位拳手,分別為長拳、南拳以及太極拳這三種拳術中的佼佼者,然而聶爭的加入,使得半決賽選手多出一位的同時,拳術選手也從三個變成了四個。而半決賽第一輪過去,場上隻剩五位選手,這五位中卻有三位都是拳手。現在又一輪的一半過去,無論下一半結局如何,半決賽最後一輪的三位選手中注定將產生兩位拳手,這在前麵幾屆的世武中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更別提如果最後一輪的勝者仍在兩位拳手中產生,那今年的決賽也將是拳手之間的爭霸賽。
    無論怎麽看,今年的世武對於全世界的拳術愛好者們而言,都是一場狂歡盛宴,無論他們中意的擅長的是什麽拳。
    而在拳術的各種派係之中,聶爭以往接觸最少的恰好就是太極拳,齊嶽在半決賽中這兩次出手,無疑帶給他巨大的震撼。
    “太極”這兩個字,在道家的概念裏,代表的是天地,是陰陽;對於如今的不了解武術的許多人而言,更多代表的大約是公園裏早晚間中老年人們用以強身健體的那些慢放般的簡約動作;然而對於武者而言,這兩個字代表的卻是極為高深的武學。
    聶爭記得師父釋常心曾在與他討論各式武學時這樣評論太極拳:優雅的凶殘。
    這評論既矛盾又抽象,聶爭在當時是不太懂的。
    但齊嶽在這兩場比賽裏的每一次出手,則為他完美詮釋了何謂“優雅的凶殘”。
    他真的很“輕”。他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施力,都輕巧優美得更像是漫步、是舞蹈,而不像在比武。
    但他的輕卻是有分量的輕。
    大巧若拙,舉重若輕。這兩個詞說起來容易,但在武學裏,想要練到這樣的境界可絕不是件普通困難的事。當然對於許多武術而言,原本也並不需要“輕”,然而太極卻是需要的,不是普通的需要,是特別的需要。
    齊嶽又是這特別需要輕的太極拳師之中,輕得快要飛上天的那一個。
    明明你感覺他輕飄飄隨時都要上天了,但是他一個肘子落下來,偏偏又能砸得你眼冒金花五髒六腑都內傷加淤血。
    聶爭是不知道艾倫敗在他手裏那刻在想什麽,但是如果將艾倫替換成他自己,他估摸自己八成會在認輸之後還真心誠意說一句“謝謝您手下留情”。
    太可怕了吧,這個齊嶽。
    我一定要跟他打。
    帶著這樣的信心,聶爭站在了……寧方的對麵。
    在麵對齊嶽時,寧方眼裏有著跟他同樣的色彩,但是當他們兩個麵對彼此,不過眨眨眼的功夫,兩人眼裏就隻剩站在自己對麵的這個人。
    寧方忽然道:“你挑戰千焦的那一場,我看過直播。”
    聶爭有些驚訝。
    “我也跟千焦打過一場,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寧方又道,“當時我也以你那樣的態度跟打他,結果被他打得很慘,所以現在——”
    所以現在他們是兩個千焦的手下敗將在這裏稱王稱霸、成王敗寇麽?千樓主不會突然從哪個角落裏跳出來罵他們兩人都沒資格吧?
    聶爭莫名有點想笑。
    其實他也好,寧方也好,他們都很清楚如果是在今天的這個舞台上,那千焦很容易就會敗在他們倆其中任何一個的手上,但他們倆都曾經被千焦以實力擊敗,這也是事實。那麽這兩個事實的重點是什麽呢?重點是,他們都是麵對拳術一樣慎重、絲毫不以比武勝負為最終目的的武者,這樣的兩位武者相遇,當然是會促成一場精彩無比的比賽了。
    確實精彩。
    兩位風格迥異、一些地方卻又展現出驚人相似的拳手。
    寧方走的是千焦的路子,每一拳,他都想要打出最專注、集合了自己全部力量的一拳,也因此他在招式上反而沒有過多的追求,如寧方在打上一場時原其驍在場外的評價:寧方專注練拳多年,而今算是已夠上返璞歸真的門檻,是直衝著拳術的最高境界去了。當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譬如寧方再怎麽專注努力,他的拳頭至今仍然不具備千焦那樣的力量,但同樣的,他的反應與反擊能力也是十個千焦加起來都比不上。
    聶爭呢?乍看,聶爭也曾去千焦手底下討教他自己的進階之道,並且也確確實實從與千焦的那一戰中“武裝升級”了他自己。這樣來講,他、千焦、寧方,他們三個仿佛都是走一樣的拳術,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畢竟每一個練拳之人在每一天之中揮出數百上千拳,在十來二十年間揮出數不清多少拳,都是為了辟開一條與自己最適合的拳路,譬如千焦的重,譬如寧方的穩,再譬如聶爭的厚。
    聶爭的“厚”,是從幾歲開始就閱讀數不清的與武術相關的典籍、看過學過不知道多少種功夫才積累出的“厚”,當初他在千焦那多挨上幾下就得拿命填的硬拳下,終於逼迫自己找準了激發這種厚度的點,從而在那一瞬間、在他練拳十幾個春秋之後,確定了屬於自己的拳路。
    所以聶爭與寧方這兩雙拳的風格確實是迥異的,而相似的地方,則更多體現在態度方麵。
    比如兩個很厲害、也都很重視力量的拳手相遇,秉著想要見識對方全部實力的前提,一上來就先祭出了自己全部的實力。
    所謂每一拳都硬剛。
    觀眾席上的林玦情不自禁站起身,一顆心砰砰直跳,在聶爭打出每一拳時都盼著這一拳立刻就能打得寧方無法起身,然而事實並不如願,她於是又開始新一輪的期盼與新一輪的心跳。
    “為什麽呢?”她有些不解又有些著急的問道,“他不是已經練成了那個、那個……總是就是很厲害了,他不是應該很輕鬆就打敗對手嗎?”
    “你以為這是在演電視劇嗎小姐?”鋒刃有些好笑瞟她一眼,“十年苦練一朝神功大成,一拳下去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林玦呆呆看著他:“難道不是這樣?”不等他回答,又道,“那他也不能很輕鬆就打敗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鋒刃冷笑一聲:“‘很輕鬆就打敗我’?你當我是路邊隨便什麽阿貓阿狗?”
    林玦看表情已經失望得快哭出來了。
    鋒刃內心是拒絕再跟這個武術白癡交流的,林玦卻顯然並不打算放過他。呆呆出了一會兒神,她聲音不大、卻萬分堅決道:“但是他還是會打敗你的,你就等著吧。”
    “……”鋒刃簡直要抓狂,“你老公在台上被別人虐又不是被我虐,你為什麽要一而再的精神攻擊我汙染我?都什麽時候了還秀恩愛!有對象了不起嗎?!”
    因為他那無心的“老公”兩個字,林玦焦慮至極的精神世界裏仿佛被人忽然扒開又朝裏麵扔了一顆巧克力,一時甜得林玦心都要化了,並大度的決定饒恕鋒刃朝著她大聲嚷嚷的罪過。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對象的遠遠不止一個林玦啊。
    不知什麽時候將馮杉的手抄在了自己手裏,季雲憲拉著滿臉不自在的馮杉走到鋒刃麵前,將兩隻手遞到他眼皮子跟前晃了晃:“有對象就是很了不起啊。”
    “……”
    好的,單身狗鋒刃認栽,單身狗鋒刃卒。
    *
    如同鋒刃教訓林玦的那樣,在世武半決賽及以上的場合,聶爭哪怕真的神功大成,也無法輕易打敗任何人。
    他與寧方的這一場,比他上一場中與齊幼打得還要更慘烈,畢竟在他與齊幼那一戰中,因齊幼年輕,最強項並非是力量,況且齊幼又以長棍為武器,是以他也更多與齊幼比拚招式與技巧;而在這一戰中,他則是一拳一拳硬拚出來、不帶一點投機與取巧,最終,戰勝了寧方。
    半決賽第二輪的第二場,勝者聶爭。
    一時隻單純看比賽的人群中掌聲如潮,而處於這群體之中的武者們,則大多數都在沉默。
    為什麽?
    因為在兩場半決賽中,聶爭在第一場中展現了他仿佛用之不竭的武術招式與妙至巔毫的武學技巧,然而當不少人認定他是技巧出眾的武學天才之後,他卻又在這一輪中展現出了根本不該他這年紀擁有的絕對的力量。這對於同為武者的觀眾們而言,未免有些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們一時都忘了鼓掌與叫好,紛紛都還沉浸在剛才的那場比武之中難以走出來。
    最先出來的是寧方。
    寧方真誠向聶爭問道:“你是怎麽在這年紀就練到這樣境界的?”
    怎麽練?其實問的人以及將要回答的人心裏都很清楚,努力的人努力的方式與方向都大同小異,真正的差距從來都不在努力的程度上。是以聶爭思考過後,慎重答道:“運氣也是境界實力之中很重要的一環。”
    聶爭這個人運氣好嗎?要知道真相的林玦、鋒刃、釋常心這幾人來說,各個都得說他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但是他在武術上的運氣呢?這又確實是好的,甚至比鋒刃都還要更好。
    寧方不知道這一茬,卻不妨礙他考慮過後,也十分慎重向聶爭笑道:“我是奔著奪冠而來,輸給你我心服口服,真心期待你能奪冠。”
    聶爭微笑著朝他伸出手:“您輸得不冤。”
    寧方這樣的高手,怎麽樣才算輸得不冤呢?
    嗯,大約是輸在世界冠軍的手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