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風鈴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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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
“知道,哪能不知道。”
“要不今夜去瞧瞧熱鬧?”
“嘿,你家那母老虎在,你還敢去?”
“有什麽去不得,就去瞧瞧翠微姑娘都沒留住的孟老板,怎麽就被過氣的花魁給勾了魂。”
近日滄州城議論紛紛的大事,莫過於浮夢酒館的孟老板,竟然堂而皇之地搬到萬花樓住了。
你若說那翠微姑娘似天上的仙子,留住一個孟老板算什麽。那你就錯了,此次留住孟老板的並不是眼下炙手可熱的翠微,而是已經許久不曾露麵的前花魁,晚煙。
此時,事件的男女主角正坐在萬花樓二樓的雅間裏飲茶。
玉白碎瓷的茶壺,被晚煙染著豆蔻丹紅的纖纖玉指輕輕勾住,上好的毛尖被滾燙的泉水衝開。
氤氳蒸騰的熱氣緩緩而上,茶香彌漫。
晚煙將燙好的聞茶杯用茶夾遞給孟老板。
他伸手接過來,握住杯頸,放置鼻下輕旋轉動。
清雅的茶香徐徐傳來,孟老板垂下眼瞼仔細地嗅了嗅,緩緩出了一口長氣,“就是這個味道,離開江南後再也不曾聞到了。”
“你喜歡那裏,為什麽不回去?”晚煙斟好茶送到他麵前,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人生總要往前走,不是嗎?”
“話雖如此,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晚煙譏諷道。
“所以,人生的道理沒有誰能真的教給你,自己的人生,還是要自己去領悟。”孟老板呷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
晚煙莞爾,不再說話。
一時沉默,忽聽孟老板突然開口問道:“明日便是最後一天了,你有什麽打算?”
想起明日便要分別,晚煙眼中有了淡淡的離愁,“我,能有什麽打算呢。”
孟老板斜倚在椅子上,仿佛沒有看見對麵人的悵然失意,“若你還是留在這裏,那是你的選擇。若你想離開,我也會幫你。”
“多謝孟老板好意,當初我來到萬花樓原就沒有簽什麽賣身契,如今來去自由,沒有什麽需要幫的地方了。”晚煙目光投向窗外,看向更遙遠的地方。
“那便好,人啊隻活這一世,要自己爽快,才不負這大好的韶華。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過你想過的日子。”孟老板兀自提起茶壺倒茶。
突聽得晚煙在耳邊似歎息一般道:“那你呢?”
孟老板倒茶的動作滯了一瞬,抬眼笑道:“我又如何?”
“在這裏,是你想過的日子嗎?”晚煙輕輕柔柔的語氣,卻像一把鋒銳的刀,直逼他的內心。
孟老板右眼皮毫無預兆的跳了一下,那雙桃花眼有刹那的迷茫,而後粲然笑開,“人生最愜意莫過於此了,有三五好友,有浮夢美酒,偶爾賭棋鬥嘴好不快活。”
“那山上呢,你不是覺的山上的日子也很快活嗎?”晚煙不解地追問。
“以前我也這樣覺的,後來我發現愜意的日子不隻有一種。不能因為以前的歡樂而忽視了眼前的美好。”孟老板拿起茶盞品了一口,朝晚煙笑道,“我這個人啊,很容易知足的,有酒,有生意做,有一個人懂我的人,也就夠了。”
晚煙隨之一笑,“所以,你是在這裏找到那個懂你的人了嗎?”
“也許吧。”
兩人靜默的坐著,從萬花樓的窗戶遙望整個滄州城,和城郭外的晚霞。
似赤彩的錦緞,鋪滿了整個天空。萬千琉璃的雲彩,從遙遠的天際奔赴這裏,仿佛赴一場盛大的約。
待到彩霞西褪,萬花樓華燈初上。這一日的熱鬧,才真正開場。
孟老板青絲隨意攏在腦後,披著一件暗月藍光的外袍,一手勾著一個蜜色瓷酒壺,身子俯在二樓的闌幹上欣賞著大廳的歌舞。
“喲,孟老板。”
孟老板回頭一看,正是長吏府的李文欽。
“李公子。”孟老板朝他揖手。
李文欽很是熟絡的上前笑著對孟老板道:“聽說你搬到萬花樓,包了晚煙姑娘,起初我還不信呢,如今一看,倒是真的了,怎麽樣?”
李文欽湊近孟老板,胳膊肘撞撞他,神色曖昧道:“這晚煙比翠微還會伺候人?”
孟老板拿起手裏的酒壺仰頭飲了一口,搖頭道:“非也。”
“如此,你怎麽舍了翠微尋了晚煙,翠微知道了可是失落了好幾日的。”李文欽奇怪道。
“翠微姑娘有李公子照拂著,孟某怎能奪人所愛。”
“還是孟老板明事理。如何,今夜不醉不歸?”說著就要拉他往屋內走。
孟老板擺手辭謝,“多謝,今夜還要陪晚煙,咱改日。”
李文欽一副了然的樣子,“好好好,你得空了隨時來翠微房中尋我,這幾日我都在這。”
“哦?李公子不回長吏府嗎?”孟老板奇怪道。
“唉,說來就生氣。”李文欽一副氣憤的模樣,“我爹瘋了,要我娶錢家那個喪門星,我躲都躲不及。”
“錢家?”
“不就是城西那個滄州首富,有錢是有錢,但忒晦氣。”李文欽撇嘴搖頭,避之不及。
“為何,是那錢家小姐長的有礙觀瞻?”
“哪裏,誰管她錢家小姐長什麽樣,據說......”李文欽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孟老板耳邊道:“錢家鬧鬼。”
孟老板唇角一勾,來了興趣,“鬧鬼?”
李文欽連連點頭,“可不是,據說嚇跑了好幾個去提親的男子。”說完,聳聳肩,“誰愛去誰去,小爺我的命可是值著錢呢。”
孟老板笑笑對他附和幾句,李文欽滿意的進了翠微的房門,臨了還不忘囑咐孟老板,“下回一起喝酒。”
第二日天光大亮,阿玲打著哈切來開店門。剛把門打開,就被坐在門口台階上的孟老板嚇了一跳,“你幹嘛呢,嚇死人。”
孟老板抬頭,幾日不見倒是神采奕奕,桃花眼微微一眯,語氣好像帶著清晨露水的寒氣,“我幾日不在,你這麽晚才開店門,倒是沒規矩的很。”
阿玲打哈欠的動作僵住,抬頭看看穿過柳樹枝灑落的陽光,“我這不是起晚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