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雲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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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城入了秋,連著下了幾場秋雨。天氣便一天天涼了起來。
    眾人窩在酒館裏喝酒聊天,說起萬花樓。都忍不住嘖舌搖頭。
    “我看萬花樓要倒了,前麵走了一個晚煙。現在連翠微都走了。”
    “可不是,瞧那老鴇愁的。天天在門口拉客呢。”
    “這有什麽好愁的,不是有姑娘天天在樓上舞文弄墨,吸引些文才雅士嗎?”
    “可惜了,現在城中的文才雅士,都急著來這浮夢酒館和阿玲姑娘一決棋藝呢。”
    這事,還得從三日前說起。
    三日前孟老板在酒館設下玲瓏局,誰都可以和阿玲對弈。隻要能贏的人,他可以答應一個要求。
    話雖如此,但是見過阿玲和池興子對弈的人都知道,阿玲看著是個姑娘。可是棋藝並不低。因此沒有幾個人敢貿然去挑戰。
    倒是一直自詡高雅之士,隻肯在淨月樓吟風弄月的那些士子們,倒是來了一撥又一撥。
    眼下半殘的棋局還在院子中放著,先破了那殘局。才能和阿玲對弈。
    “我看,滄州城沒人能下得過阿玲了。”有人搖頭道,“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池興子可是收了阿玲當徒弟了。”
    “那可不,聽說時常住在酒館裏,親自教導呢。”
    “孟老板許一個心願,這豈是平常人能輕易得到的。”
    酒館前麵熱熱鬧鬧。後院裏,也人來人往。
    來挑戰的人排著隊,一個又一個的上去,企圖解開那殘局。
    小景今日得了閑,好整以暇的坐在廊下看著一個又一個來解棋局的人,笑著拿胳膊肘撞撞身邊的阿玲,“你看看,這些人都沒你厲害。”
    阿玲站起來,掃掃衣裙上的灰塵,“懶得理他們。你看著點。我去前麵盯著。”
    小景點點頭,“你去吧。”
    阿玲進了前堂,打量了一圈也沒看見自家老板。有些奇怪,“去哪了?”
    此時,孟老板和張神醫正在酒窖裏。
    說是酒窖,其實更多的是結夢珠。一個個裝著各色的夢,懸在頭頂。發出幽幽的光。
    張神醫好奇的那指尖碰了碰垂下的一顆珠子,“這麽多,都是他人的夢嗎?”
    “是啊,你看,有美夢,有噩夢。”孟老板指了指發出不同色的光的珠子。
    “你收了這麽多夢,就是釀酒?”張神醫問道。
    “是,也不是。”孟老板把新收進來的夢標上編號,掛起來。
    在各色夢發出的幽幽光線下,他的眉目籠著一層柔光,“我想收齊一萬人的夢,然後練成浮生醉夢圖。”
    “那是什麽東西?”張神醫從未聽過這詞。
    “說是一種神功。”孟老板道,“不過也算不上武功。其實是一種能力,能夠洞曉過去與未來的任何事。”
    “你想看看你的未來?”張神醫問。
    “不,我想看看過去。”孟老板垂下眼,語氣低沉,“我想知道。師父究竟為誰所殺。”
    “你師父不是讓你們不要查嗎?”張神醫清楚的記得,當時孟老板講這段故事的時候,是說師父不讓追查。
    “師父養我,教我。若不能替他報仇。我何以為報?”孟老板一向懶散的眉宇間透出幾分執著。
    張神醫垂目不語,他知道,眼前的人看似隨和,其實認定的事總是很執著。
    “可是這麽多年,從未有引魂者能夠拚出這圖,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萬人的夢境?那你現在有多少了?”
    “九千多。”孟老板語氣有幾分釋然,“馬上,就要成功了。”
    這是他長久的執念。就算經曆了所有人的離開,他也從未動搖。師兄不止一次勸過他,不必如此執著。
    可是執念就是執念。若那麽輕易放棄,那還能叫什麽執念。
    第四天,還是沒有等到能解開玲瓏局,可以和阿玲一決高下的人。
    吃飯的時候,小景咬著雞腿,得意地說:“我看就算了吧,這能和阿玲姑娘一決高下的人,滄州城是不會有了。”
    “沒想到,你這麽看得起阿玲。”孟老板笑眯眯的,望了一眼侃侃而談的小景。
    小景立馬收聲,說了一句,“除了您。”
    這句話說的孟老板極其受用,又撈起一個雞腿放到小景碗裏,“多吃點。”
    小景受寵若驚,連忙點頭,“謝謝、謝謝。”
    “我看,這棋局可以收了。”阿玲道,“我不想下了。”
    “那怎麽可以。”孟老板義正言辭,“你沒看到我這酒館最近生意紅火嗎?”
    阿玲一口氣憋在胸口,翻了個白眼。
    吃了飯,回酒館的閣樓上說話聊天。
    阿玲燃起引魂香。然後窩到榻上,“凍死個人了,聽說山上的村寨又鬧騰呢。”
    “鬧騰什麽?”孟老板問。
    “有什麽東西作祟吧。”
    “那不是正好,咱們來生意了。”孟老板笑起來,好像銀子已經進了口袋。
    “不過聽說那東西厲害的很,去了好些方士都壓不住。”
    “那是他們沒本事。”孟老板向來看不起騙人銀兩的方士,損了兩句。
    “你行你怎麽不去。”
    “孟某人,隻做送上門的生意。”孟老板得意道。
    說了會子話,阿玲隻覺眼皮重的厲害。不知不覺一頭倒在榻上睡了過去。
    孟老板卻溫了酒壺,坐在榻上慢慢啜飲,像是在等什麽人。
    夜色漸漸深邃。萬籟俱寂裏隻有風聲嗚咽,卷起滿地的落葉。
    孟老板靠在榻上,手裏捏著一卷書,看的認真。
    突然,簷下的銀鈴動起來。門簾被掀開。
    小白邁步進來,朝孟老板拱手,“孟兄。”
    “小白,許久不見了。”孟老板笑臉相迎。
    小黑跟在小白身後,一言不發的朝孟老板點點頭。
    “事情如何了?”還沒等兩人坐穩,孟老板就問起來。
    “你也太著急了吧,我酒還沒喝一口。”小白不滿道,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著急?這事都拖了快四年了。”孟老板毫不留情麵的拆穿道。
    “咳、咳、咳。”聽到他的話,小白被嘴裏的酒嗆著,連連咳嗽。
    小黑瞪了一眼孟老板,伸手替他拍背。
    “說吧,到底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