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唇槍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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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工作中,婁夢經常會遇到客戶問出許多帶有惡意的奇怪問題,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窘迫過。
如果是別人問,她會有一套完美的回答,但今天,她卻無意識地說出了心裏最真實的答案。
因為……她竟然在心裏把孟一安當成了朋友……
她在心裏自嘲一笑,看來自己對朋友二字誤解很深呀!
很快,婁夢本能的表情轉瞬即逝,在一瞬間就強自冷靜地迎視孟一安,態度很真誠:“孟醫生,你誤會了。雖然這對我來說隻是一份工作,但我同樣熱愛它,因為每當別人因為我的講解而投保,在風險來臨時能自如應對時,我就覺得自身價值也得到了提升。”
“還有,買保險的意義是把自己的風險轉移出去,接受風險的是保險公司,而不是我這個小小的業務員。我的責任是用自己的專業知識來幫客戶製訂最合適完善的方案,”
“所以,我確實沒資格也沒能力去承擔一個人的希望,但我有義務將保險的意義盡可能地轉達給每一個人。”
孟一安表情水波不興,語氣仍是冷冷淡淡的,隱隱帶著一線譏誚:“是嗎?那麽,我想請問你是如何看待中醫的?”
這是哪跟哪?
不是在聊保險嗎?怎麽又說到中醫了?
婁夢心裏一嗑,眼睫快速閃動,艱難地擠出一句:“中醫博大精深……”
孟一安唇角彎了彎,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又問:“如果你喝了我的藥後,身體一點改善也沒有,你會怎麽想?”
“……”婁夢眼巴巴地看著他,直覺他又要說出讓人心尖發顫的話來。
果然,孟一安眼神筆直地看著她,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地涼涼開口:“你會覺得中醫也不過如此,甚至可能覺得中醫是吹牛狂妄自誇自大的騙子……”
婁夢驚慌失措地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怎麽會這麽想……”
孟一安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反應,繼續說道:“但其實有可能是我經驗不足,沒能對症下藥,從而導致了你對中醫的失望。”
“換言之,你來給我講保險,你知道我需要什麽嗎?”
婁夢望著他研判的眼神,愣愣地回答:“那個……保險對每個人來說……居安思危,有備無患呀!”
孟一安一聲輕笑,“我不需要什麽居安思危,更不需要有備無患。
嘿……說半天,就是她還沒開始講,他就準備拒之門外是吧?
婁夢被打壓下去的戰鬥力突然蹭蹭直上,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盡量讓自己的條理很清晰:“孟醫生這麽說就太武斷自我了吧。”
“照你這麽說,小偷不知道會不會來光臨,是不是就不用安裝防盜門了?”
“天不一定會下雨,我們是不是不用常備雨傘?”
“你知道嗎,根據統計,每天平均會有16人喪生於公路意外……所以,風險並不一定會發生,但我們不能不防範風險的發生。”
“再說了,給自己買保險是對家庭承擔的責任。如果你愛你的家人,你會說,隻要有我在,我一定會照顧你。但如果有一份保單在,你可以說,不管我在與不在,你都可以被照顧。這會讓你和你的家人活的更坦蕩自如。”
婁夢一口氣說完後,隻覺得腦子一陣陣地發懵,手心裏全是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麽……
她說了些什麽,孟一安其實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白淨無瑕的臉上因激動而染上了淺淺紅暈,尤其是那雙濕潤清亮的眼睛裏,有無措,有不甘,也有委屈……
像個以理據爭,又不知道要爭什麽的懵懂孩童。
孟一安心裏莫名地軟了軟,冷不丁地問:“說完了?“
婁夢懵懵地點頭,“應該說完了。”
孟一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眼裏有一抹調侃的笑意,“如果我對未來所有的危與患都做好了準備,那還用買嗎?”
婁夢不服,伸了伸脖子,“怎麽可能,人吃五穀生百病,你能保證你不生病?”
孟一安說:“我不會讓自己得保險條例裏的那些病,因為我是個中醫師。人不可能今天還大口吃飯,明天就得惡性腫瘤,尿毒症這些疾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中醫強調的是‘治未病’,所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再說了,就算真的得了難以治愈的病,比如惡性腫瘤,我拿著保險賠償款又能幹什麽呢?”
婁夢反應了幾秒,歪了歪頭,“拿錢上醫院去治病呀!”
孟一安微微斂眉,“可你知道現代醫學並不知道惡性腫瘤是如何產生的,也並沒有辦法有效地根除它,消滅它。你上手術台,或者去經曆一係列的治療,也隻是做一個統計數據上的小白鼠而已。”
見婁夢詫異地睜大眼睛,似正在絞盡腦汁地組織反駁語言,孟一安又穩穩地說道:“其實建立好的正確的生活習慣,從源頭扼殺掉重大疾病發生的可能性,你說是不是更好一些?”
婁夢語塞,一瞬間,委屈湧上心頭,語氣裏夾雜著幾分荏弱與不甘:“那……那意外你總沒辦法防範吧?”
孟一安有種感覺,如果他再繼續咄咄逼人,眼前的女人極有可能使用殺傷力強大的武器——眼淚。
其實從他本人而言,他並不反感保險,甚至是認可的。
隻是……他真的不需要……
尤其不想因此給爺爺一些不切實際的希望……
所以,他稍緩了緩,認可地點了點頭,“是,你說的對,意外保險確實人人都需要。”
婁夢眼裏燃起一絲希望的亮光,她就說嘛,這世上那有刀槍不入的人。
隻可惜,孟一安很快就把這抹亮光給掐滅了,他說:“人人都需要,但我不需要。”
婁夢真的快要哭出來了,“為什麽呀!”
孟一安沒有看她,將目光放得很遠,漫不經心地說:“因為我留了足夠的錢給爺爺養老……這就夠了……”
婁夢轉轉眼珠,有些聽不懂他的話。
她很想問:那你父母呢?你還有老婆孩子?他們怎麽辦?
但她沒敢問,因為她從孟一安堅毅冷然的表情裏,看到了一絲悲傷……
這種悲傷和心情無關,更準確的說,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妥協,對命運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