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對死亡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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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別怕,是愛情啊 !
    昏暗的房間裏,婁夢在床上蜷縮成一團,雙眼血紅。
    深刻而孤獨的悲傷潮水般卷襲著她,讓她無法呼吸,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劉玲為什麽要這麽匆忙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不夠相信她,還是有什麽無法言說的委屈?
    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電話沒打通那天,她能及時去找劉玲,去傾聽她的悲傷和無助,結局是不是會不同?
    可惜這世上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如果……
    門再次被推開,她聽見了,卻無法做出反應。
    對蘇念和姚婧之她是愧疚的,不是她們的友情無法填補撫平她的哀傷,她隻是無能為力,她的靈魂像是出走了一般,已經不再受她所控製。
    進來的人腳步很輕,不是姚婧之的咋咋呼呼,沒有蘇念的輕歎哀憐,像是偷偷溜進來的風。
    像風一樣的來人走去窗邊拉開窗簾,十一月的襄城沒有陽光,灰蒙蒙的,但突然竄進來的光還是讓婁夢覺得有些刺眼。
    她無意識地眨動一下酸澀脹痛的眼睛,目光所及,是那道刻在她心間的背影。
    孟一安一身黑色的西裝,身形高挑清瘦,窗外朦朦的光籠罩在他身上,像是夢裏的人,虛幻不真實,美的讓人悲傷。
    婁夢似乎聽見自己的心髒‘蓬’地跳動了一下,眼眸驟然生溫。
    孟一安回頭靜靜看她一會兒,抿抿唇:“睡好了嗎?”
    婁夢不答。
    他走過來,坐在床邊,眼眸溫和了下去:“劉玲今天下葬,如果你想去,我陪你。”
    下葬?
    這就意味著與她的人生有短暫交匯的劉玲,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此就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嗎?
    婁夢鼻子酸的厲害,眼睛痛,心也痛。
    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淚水在她空洞的眸子裏閃爍著,跳動著,就是固執地不肯掉下來。
    孟一安清俊的麵容突然靠近,帶著淡淡的草藥香氣。
    下一秒,他將她摟了起來,輕柔地摁進懷裏。
    婁夢靠在他懷裏,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他伸手,一下一下,輕柔地拍打她的背。
    就像身體的某個開關被觸及,婁夢突然就有了想哭的欲望,眼淚劈哩叭啦落在孟一安熨燙筆直的黑西裝上。
    先是無聲無息,再是小聲嗚咽,最後嚎啕大哭……
    良久,哭聲漸止,孟一安低頭,見她發絲淩亂,臉頰浮腫,心緒瞬間波動不安。
    他該早點來的。
    摟抱她的手緊了緊,他溫溫地問:“好點了嗎?”
    婁夢點點頭,腦子是懵的,但心裏很清楚地感覺到靈魂歸位了。
    她甚至特別清晰敏銳地明白,孟一安此次來的真正意義是什麽。
    孟一安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那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婁夢又點點頭,卻在他鬆手的瞬間,突然一下摟住了他的脖子,出口的嗓音啞的不像是她的:“孟醫生……”
    一聲輕喚,許多許多的話化成了眼淚,再次滾滾而落。
    孟一安極輕地抿著唇,眼眸微垂,深遂而哀傷。
    他回以熱烈的擁抱,默了很久,方才輕喃一句:“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她所有的痛苦和遺憾,知道她此刻脆弱著也堅強著……
    婁夢的心驀地一磕,疼痛了那麽久,仿佛又溫暖了起來。
    ……
    在蘇念和姚婧之的目瞪口呆中,孟一安牽著婁夢的手走了出來。
    無視她們的存在,他像照顧孩子一樣,領她去洗浴間洗手洗臉,再領著她坐到餐廳。
    從廚房端出冒著熱氣的清粥,他溫溫一笑,問:“需要我喂你嗎?”
    婁夢仰起蒼白浮腫的臉,笑了笑,點頭。
    孟一安就真的拿勺子放在嘴邊吹吹,再喂到她嘴裏。
    姚婧之用眼神和蘇念交流著:
    “什麽情況?”
    “我也沒看懂。”
    “婁小夢就這樣搞定孟醫生了?”
    “也不盡然,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那我們怎麽辦?就這麽看著?”
    “自動隱身。”
    於是,二人就默默地,無聲地回了各自房間。
    ……
    劉玲的葬禮安排在下午,因為自殺事件引起了廣泛關注,許多市民自動自發地趕來送她最後一程。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念著悼詞,寥寥幾句就概括了她平凡的一生。
    婁夢突然想起曾在書上看到過這麽一句話——有些人光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
    據說因為劉玲的遺體太過於恐怖,家屬確認簽字後,第二天就已火化。
    瞻仰遺容的環節,看到的就是小小的黑盒子。
    身旁有老人在輕聲念‘後土往生經’:塵歸塵,土歸土,身體歸於後土,靈魂歸於地府,然而,汝無需痛苦與哀傷,死亡是生命的循環,並無絲毫掩飾、虛偽、黑暗……
    婁夢凝視那小小的盒子,心裏泛起難言的澀痛。
    她還是不能真正的理解死亡,在她的認知裏,活著,才有希望!
    墓地是一家陵園開發商捐贈的,劉玲的大女兒抱著小小的骨灰盒,小女兒抱著黑白的遺像。
    她們都沒有哭,認認真真地執行著大人們的所有指令。
    她們一直都是乖孩子,最後一次為媽媽做事,她們表現的特別好……也許媽媽高興了,就會回來了……
    在場所有人在她們安安靜靜反反複複的跪拜中淚目,婁夢也幾次哽咽出聲。
    孟一安全程握著她瘦弱的肩,神色清冽克製,垂斂的睫毛下投射出淡淡陰影。
    許是已經接受了死亡,他漆黑的眸子裏稍顯漠然寡情。
    隻是,在劉玲的骨灰盒放進墓裏的瞬間,他身子不自禁地僵住。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刻骨銘心。
    下一秒,婁夢略略冰涼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孟一安心裏浮上暖意,這二十多年來,他時常做著同樣一個夢。
    夢裏,父母容顏依舊,父親穿著古板守舊的中山裝,母親則是一身輕盈的格子長裙。
    他們手挽著手在不遠處看著他笑,藍天白雲,陽光明媚,幸福的讓人想要流淚。
    然而,總是在頃刻間,他們越走越遠,沒有回頭,沒有留戀……
    他在他們身後狂奔,他求他們不要拋棄他,求他們等一等……
    他不停跑不停跑,累了,痛了,迷路了,心碎了,他們終於看不見了……
    每每醒來,眼眸潮濕,心髒疼的像是生了病。
    爺爺說,人的歸途都一樣,總有一天,我們會和所有牽掛的人再次相遇,永不分開。
    那麽,身旁親愛的女孩兒,我們就在終點相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