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袖手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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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錢智忠越調查,就越覺得深不可測。倒不是因為他調查出來了什麽,恰恰相反,他什麽都沒有調查出來。那個死者成了一具無名屍,查不到身份,也沒有人認識。他走遍了流光巷裏的所有院子,都說沒有接待過這個客人。
    他既然沒有進院子,那為什麽會去流光巷?
    難道隻是為了死在那兒——死在餘威的麵前?
    還有那個為死者出頭的路人,自從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錢智忠把這些天的事情從頭到尾地仔細想了一遍,忽然想到了雲飛,又想到了太子與武王的黨爭,還有餘正這個禁軍統領的位置……頓時心生寒意。他雖然不確定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有什麽關係,但對於這個案子,他是不敢再繼續調查下去了。
    壯親王府裏,隨從回來複命:“小王爺,死的那個人叫吳明,是梅州人。他兒子因為殺了人,被判死刑,一個月後問斬。不過,他兒子現在已經不在牢裏了。”
    “這麽說,他是用自己的命,替換了他兒子的命。”雲飛道。
    “是的。”隨從道:“我還查到,梅州令是刑部尚書高徑行夫人的遠房表親,但他們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沒有證據沒關係,隻要有邏輯就夠了。”雲飛心中明白,就算有了證據,太子也會推得一幹二淨,根本就扳不倒他,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反咬一口說是自己被陷害了。但若有了邏輯,那就會讓陛下懷疑,而懷疑,才更有作用。
    雲飛問道:“那個死者的兒子呢?”
    “去了徐州,那裏有他家的一些產業。”隨從回答。
    “看住他,別讓他死了。”雲飛道。
    “是。”隨從轉身退去。
    “阿虎。”雲飛叫住他,雙眼盯著他,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查到的?那錢智忠可是動用了很多人力和資源,都一無所獲。”
    “小王爺,我雖然隱姓埋名退出江湖了,但是道上還是有一些朋友的,查一個人,不難。”
    雲飛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感動,道:“我記得,當初你跟我,是為了躲避仇家,可是現在,卻為了我聯係以前的人,如此犯險,是我對不住你了。”
    “既然跟了小王爺,那自然該為小王爺效力。”阿虎道。
    “好,你下去吧,我會記住的。”雲飛道。
    餘正對外宣稱抱病在家,但其實他根本就不在家,而是在城西的一所宅院附近。他是跟蹤那個出頭的路人來的。已經好幾天了,那個人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他調查了宅院的歸屬,還有那個人的身份,可是並沒有查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他擔心時間一長,兒子會在牢中熬不住,便決定來硬的,直接動手,他想把人抓回去好好審問。於是穿著夜行衣,蒙著麵,準備闖進去,但卻被一個和他同樣打扮的人攔住:“如果你把人抓回去,那你兒子就真的沒命了。”
    “你是誰?”餘正一驚。
    “我是誰不重要。”蒙麵人道。
    “你要幹什麽?”餘正問。
    “我是來傳話的。”
    “什麽話?”
    “要想保住你兒子的命,就辭官。”
    “辭官?”餘正不解,感覺隱隱不安,道:“你是替誰傳話?”
    “你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總之,禁軍統領這個位置,你是不能再坐下去了。”
    餘正心裏有了一些猜測,問道:“是太子?還是武王?”
    “對你來說,有分別嗎?”蒙麵人反問。
    餘正沒有再問,他看著蒙麵人消失在夜色中,猶豫再三,最後終於放棄了要闖進去抓人的念頭。他雖然不想被威脅,但更不想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冒險。蒙麵人來到一條背街,摘下臉上的黑布,露出了模樣,原來是雲飛身邊的隨從——阿虎。
    白隱衣出現在他麵前,親切道:“三哥,我那堂哥懷疑你了吧。”
    阿虎一改往日的冷峻神情,輕鬆地笑著,道:“是懷疑了。但你放心,他的這種懷疑,隻是對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所以,他是懷疑不到你身上的。”
    “這我倒不擔心,隻是三哥你的日子,不太好過啊。”白隱衣道。
    “那你是沒見過我以前的日子,現在已經足夠舒服了。”阿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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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正辭官了,理由是跟別人比武受了重傷,無法再統領禁軍。他本來是想裝病的,但又怕陛下會派太醫過來給識破。他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就隻能受傷。而他也的確是真受了傷,隻不過不是跟別人比武傷的,而是被自己硬生生打傷的。
    雲恪聽到這個消息後,有些意外。他立刻派人核實,並仔細分析,同時餘正也在暗中很隱晦地透露出自己的意圖。他了解了真相後,很快就給予了回報,高徑行安排了另外一個“路人”出現,說是當天晚上他也在場,可以證實餘威沒有殺人。
    雲飛聽到這個消息後,也很意外。他本來以為太子黨和餘正之間會鬧得很厲害,可是沒想到這麽輕易地就結束了。但是也沒有關係,因為從他現在所掌握的“邏輯”來看,應該足夠讓陛下對讓太子產生懷疑了。
    餘威出獄後,餘正就變賣了宅院家產,帶著他直接回了晉州老家,遠離帝都這個是非之地,同時也向暗處的那些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無論是雲恪還是雲飛,都對他的做法很是讚賞,也不得不承認之前對他看走了眼,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太極殿上,百官上朝,群臣議事。雲摯坐在最高的龍椅上,不停地咳嗽著。
    戶部尚書劉承誌奏報了災銀的發放以及災民的安置;工部尚書魯壽全奏報了堤壩橋梁的修整和搭建;兵部尚書嶽風奏報了軍隊的演練和邊防的調整;禮部尚書庸懷仁奏報了外境五族和魏國使臣要來和親的事宜……
    雲摯聽著這些奏報,微微點了點頭,道:“朕都知道了,各位愛卿辛苦了。”
    刑部尚書高徑行走上前,準備奏報禁軍統領補缺一事。可是他還沒有開口,就被吏部尚書陸明達搶先道:“稟告陛下,臣要彈劾一個人。”
    “陸大人,你要彈劾誰?”雲摯問。
    “刑部尚書高徑行。”陸明達回答。
    此話一出,立即招來滿朝文武的側目,尤其是太子一黨的人。高徑行一臉莫名,雲恪則有不好的預感,他望向雲闖,見他一副泰然,心情便更加沉重了。他知道陸明達是宣親王當年一手提拔上來的,而宣親王死後,他就和壯親王走得最近。
    “高大人?你要彈劾他什麽?”雲摯問。
    “枉法舞弊,草菅人命。”陸明達道。
    高徑行心裏一驚,但他並沒有著急開口辯解。雲摯聽完神色凝重,望了他們一眼,便開始劇烈地咳嗽著,等平複後說道:“是怎麽回事?你給朕說清楚。”
    “前些日子,流光巷發生了一起命案。死者叫吳明,是梅州人。他兒子因為殺了人,被判死刑。可是就在他死後的第二天,他的兒子就從梅州大牢消失了。”聽著陸明達的話,高徑行和雲恪的臉色變得異常深沉,心想事情是敗露了。但無奈龍威在上,再就是還沒有說到他們和這件事的關係,所以也不好插嘴說什麽,不然就是不打自招了。
    陸明達接著說道:“當時有很多目擊證人,說親眼看到凶手是餘威。”
    “餘威是誰?”雲摯問。
    “是餘正的獨子。”陸明達回答。
    “餘正?他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具體有什麽關係臣還沒有查明,但是就在餘正辭去禁軍統領後的第二天,又有新的目擊證人出現,證明了餘威的清白。”
    雲摯沉思著,在推敲這其中的邏輯,道:“你是說,那死者為了救自己的兒子,用性命來陷害餘威?而餘正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便辭去禁軍統領一職?”
    “陛下聖明。”陸明達道。
    “這案子是誰審的?”雲摯問。
    “陛下,是臣審的。”錢智忠走上前,雙手遞上奏折,“這是臣的結案卷宗。”
    總管太監馮公公走下來,接過奏折,又呈遞給坐在龍椅上的雲摯。雲摯仔細看著,一切都是依法按律查辦,並沒有任何枉法舞弊之處。雖然審判的結果不是直接證明其清白,而是無法證明其有罪,但這種情況,在情在理,都應該釋放。
    雲摯看完後,有些疑惑的問道:“陸大人,這件事和高大人有什麽關係?”
    “私放死者兒子的梅州令是高夫人的遠房表親。”陸明達道。
    “陸大人,你這是誅心之論,是誣陷。”高徑行終於抓到了可以說話的時機。
    “是不是誣陷,你自己心裏清楚。”陸明達道。
    “那你可有證據?”高徑行道。
    “你們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我並無證據。”陸明達道。
    高徑行一聽,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安穩了,連忙跪地而拜,道:“陛下,請為臣做主。”
    陸明達也跪地而拜,道:“陛下,請明查。朝堂之上,絕不能有如此弄權之人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