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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今生最近不是很好。他以為經過四百年的沉澱以及數次自殺未遂的打擊，他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世上任何一種挫折。
    但他錯了。
    他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俯視這座不大的城市。
    西京向來以道路複雜而著稱，堪稱複製版的小重慶。這卻是他自豪的地方，他活了那麽久，沒有朋友的他跟這座城市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他清楚西京的每一條道路，每一個角落，可就是這樣的自己，竟然沒跟蹤到餘隱。
    他甚至懷疑，餘隱受到過專門的反跟蹤訓練。
    想到這裏，他不得不吐槽張來，他竟然經常把餘隱丟在馬路邊上，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怎麽就那麽沒有道德呢，直接送回家不好嗎？
    什麽破潔癖，他回到家襪子都不洗，直接脫下來就丟在沙發上，根本就不是潔癖好不好。
    所以，餘隱究竟藏在哪裏？
    他以張來記憶中的公家車站台輻射，加上跟蹤過兩次餘隱，並沒有發現任何交集點。這讓他挫敗的同時生出強烈的興奮。
    暮色四合的西京，朦朧中帶著欲蓋彌彰的魅惑，他一定能找到她，誰讓她出現在他眼前了呢。
    他可不想錯過這唯一一個可能是朋友的人。
    “館長，我有個建議不知道當提不當提。”隔日晨會的時候，趙今生難得的舉手發言。
    宋館長一臉笑意，“沒什麽當不當的，你說。”
    “餘隱的價值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建議將她轉為正式編製。”趙今生說完，特地轉向張來，“張組長，您覺得呢？”
    張來卻如同冰火夾燒，忽冷忽熱。他總覺得趙今生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長，絕不是他做賊心虛，更不是這小子故弄玄虛，他真的看到他眼底明晃晃的嘲諷。
    “臨時工，臨時而已嘛。”
    宋館長聞言皺了皺頭，他不怎麽管事並不代表沒有聽到風言風語，張來自己接私活也就算了，最近他還帶著餘隱接了幾次私活。
    他原來想隻要不過分睜隻眼閉也就好了，可誰料到那麽多暗下吐槽張來的人沒有提，倒是他趙今生提起來了。
    宋館長不得不給趙今生麵子，故而對張來就帶了幾分怒氣，“張組長，你怎麽說？”
    張來深知宋館長的脾氣，聞言挺直了腰身，“餘隱的確可以作為特殊人才引進，但是，我記得餘隱說過，她之所以不願意簽署勞動合同，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時間坐班。”
    “這個……”
    這個事情宋館長自然是知道的，他恍然大悟的拍著腦袋，“是的，小趙，確實是這樣的。”
    張來見宋館長想起來這事，腰就挺得更直了，“如果我們硬是要給餘隱轉正，我反而更擔心此舉會讓她離開我們殯儀館。別忘了，其他幾家殯儀館一直在試圖聯係餘隱呢。”
    “我讚成張組長的意見。”
    第一個舉手的是老趙。他心底一直憋著一口氣，這幾十年他兢兢業業，沒曾想臨老遭到滑鐵盧，上麵又派了一個記錄員過來，這不是打他的臉是什麽？
    第二個讚同的是王媛，她是殯儀館唯一正式編製的殯儀師。她呢，在其位卻一直不謀其政，活都是交給那些合同工，有些合同工都不願意幹就直接交給臨時工。要是讓餘隱轉為正式編製，不說合同工，就說她，還怎麽在殯儀館立足。“今年我們館裏沒有正編的指標，合同工的位置也要等到明年。”
    “小趙，你看？”宋館長最後將皮球踢給趙今生，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沒有名額啊。
    “這就要看宋館長留住餘隱的心意了。”趙今生並不喜歡跟官場的人打交道，殯儀館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機構，卻也是官場十足的縮影，充斥著不作為，拍須溜馬等等惡習。
    “我啊，當然是想留住餘隱的，她對我們館裏的貢獻很大嗎。你們說，是不是？”
    底下隻有一片稀疏的附和聲。
    張來卻皺起眉頭，總覺得趙今生話中有話。果然會議結束還不到半小時，殯儀館上下都知道上麵丟下來一個正編的指標，也都心知肚明的是趙今生要來的，為了館裏留住餘隱的特殊指標。
    趙今生大麵上是為了館裏，即便再有怨言，也隻能吞到肚子裏，誰讓人餘隱就是牛氣衝天呢。
    殯儀館上下除了趙今生這個慫恿者，宋館長這個和稀泥的，真心為餘隱高興的張阿姨之外，都是抱怨連連。
    餘隱，這個前臨時工也不例外。
    她掛了電話拿著掃帚將廟裏的各個角落到掃了一遍。
    張來陰陽怪氣的恭喜讓她百口莫辯，她真的跟趙今生就那麽一次碰麵，趙今生怎麽就那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
    災星，果然就是災星。避開一回，還有下一回。
    她自覺得罪了張來，扒拉了下存款，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把這份工作辭了，她實在沒有那麽多精力去坐班。
    跟師弟師妹們簡單地交代了兩句，她就去了殯儀館。
    她是直接找的宋館長，館長始終笑眯眯的，“小餘啊，你再考慮考慮嗎？難得好機會。特殊情況可以特殊批示嗎。我可以答應你，不需要你來坐班，還會跟現在一樣，隨叫隨到就好了。”
    “咳咳。”張來故意咳嗽打斷了宋館長無底線的妥協。他又狠狠瞪了一眼餘隱，哼，虧他還帶著她接私活，不曾想竟然聯合趙今生給他倒打一耙，“宋館長，您要是這麽施恩，大家可都要找您來討恩惠了。”
    “小趙，你來勸勸小餘。”宋館長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把這個難題交給了一旁靜坐的趙今生。
    “小餘，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來瞪著不情不願的餘隱，裝，還給我裝。不是不熟嗎？不是不曾私下打交道嗎？這小餘叫的可真親切。
    餘隱極力忽視張來憤恨的眼神，跟著趙今生來到外麵，卻還是謹慎的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餘小姐，很怕我？”
    餘隱抬頭望著他，不說話。
    趙今生眼角掃到站在窗戶後麵偷看他們的張來，猛然往前幾步，逼得餘隱不得不後退兩步靠在牆上。
    “果然是怕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