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趙家舊事
字數:7099 加入書籤
城東方向,趙春牽和那位大耳的精瘦漢子已經率先站定,隻是兩人都沒有先出手,隻是遙遙站在空中,相互而視。
那位大耳的精瘦漢子率先開口道:“趙家嫡女,沒想到居然能在築洲遇到趙家的人,嘿嘿,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已經覬覦你很久了。”
趙春牽皺了皺眉,這人眼神下流,說話語帶淫褻,肯定會說出什麽極不中聽的話,但是她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咱們並未見過,也沒有什麽過節,為什麽要找上我?”
那漢子嘿嘿一笑,開口說道:“咱們確實沒見過,隻是你趙家與我家,可是有一段不淺的交情呢。所以啊,自從知道你也在這築洲之中,我就一直想和你好好的‘深入’交流一下呢。”
趙春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啐道:“無恥之徒。我們趙家怎麽會和你這樣的齷齪之人有什麽瓜葛。”
他依然笑道:“真的沒有嗎?你們趙家,百年前與通明山的恩怨,莫非到你們這裏就全部抹殺,都不屑為外人道了嗎?”
趙春牽皺了皺眉,問道:“你是通明山馮家的人?通明山肆虐周遭凡俗,還襲殺我趙家子弟,百年前已經被剿滅了,怎麽還會留下你這個餘孽?”
那個漢子笑得更加肆意了,“哈哈哈哈,原來在你趙家口中,我通明山馮家數百年基業,闔眼之間滿門被滅居然是這麽一回事,我馮信忍辱偷生這麽些年,也不過是個餘孽。”
馮信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趙春牽冷冷的說道:“若非你趙家覬覦我通明山的家傳秘法,尋了個蹩腳借口滅我滿門,我馮信堂堂馮家嫡長子,通明山少主,又怎麽會成了你眼中的下流齷齪之人,成了你口中未曾殺盡的餘孽!”
趙春牽一時有些愣了,通明山馮家,確實有一套絕學,名為“七通秘術”,神異非常。但是馮家卻仗著這門秘術飛揚跋扈,不僅肆虐周遭凡俗百姓,還屢屢欺壓周遭其他宗門,惹得天怒人怨,最後惹上了趙家被滅門,怎麽這其中,居然還有其他隱情?
雖然趙春牽知道,所謂的族誌本身就是先人們粉飾出來的東西,確實不能盡信,但是事情出入如此之大,她一時也有些不太相信。
馮信並不著急出手,反而接著說道:“看你的表情,想必你也相信了我說的一切。我們馮家的‘七通秘術’,淬煉神通晉升修為,乃是天下獨一份的神異功法,你趙家費盡心機想要得到,卻怎麽也沒想到會被我偷偷帶了出來。”
“你趙家因此滅我滿門,我父母叔伯,兄弟姐妹,整個通明山趙家七百六十四口,人人慘死,個個搜魂!這還不算,你們未能尋到功法,居然還將我馮家三千多位先人的墳塋全部挖開,屍骨盡毀。我父親不忍眼見這一切,卻被製住不能自盡,隻能以神通自爆雙眼,血盡而死。如此血債,我對你做什麽都不過分!”
馮信看著趙春牽有些失神的表情,接著對她說道:“我馮家七通秘術,分為眼耳口鼻舌身意七種秘術,每一種秘術都有其獨到神異之處。修成眼通,可以目視千裏之外,無需使用鏡花水月之法,也不會被人察覺。修成耳通,可以耳聽千裏之外蚊蠅之聲,纖毫畢現。修成口通,可以以口中發聲,暗中傷人。之後幾種,也是各有其妙用。”
“之所以與你說了這麽多,是因為我已經修成了口通之術,至此已經足有六百六十七字,每一字都能將周圍時空牽引一次輕微的震動,而我隻需要這麽輕輕地,一引。”
在他解釋七通秘術的時候,趙春牽就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隨著馮信越說越多,她周身各處都有一些微不可查的細微震動,一陣陣的擊打在她的身上,若非她身穿天羅法衣,她也注意不到這些細微觸動。
隨著馮信說出“一引”二字,他同時勾了勾手指,趙春牽隻感到周身各處穴位突然一起鼓蕩,一陣巨大力道從她體內傳來,她隻覺得周身真氣瞬間四處亂竄,諸多經脈血管全部被真氣衝破,鮮血緩緩滲出。真情逆行之間,胸口也是一陣悶漲,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她整個前胸。
馮信看著趙春牽胸前的血跡,嘖嘖有聲地說道:“沒想到你這位趙家嫡女倒是有些女子本錢的。怎麽樣,要不要與我再聊聊,我也好好誇一下你的身段?”
趙春牽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話,伸手在自己耳門、天門、聽宮三處穴位連點,以真氣封閉了自己的聽覺。馮信眼見如此,卻隻是抱著手笑看著她所做的一切,也不出手阻止。
等到趙春牽做完這一切,他才接著開口道:“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馮家秘術了,以為封閉了聽覺就沒事了嗎?”他說完這話,又再次勾了勾手指,趙春牽身上頓時又有二十七處輕微的震動,隻是這一次卻沒有之前的攻勢那麽凶猛,隻是將她在半空中打了個趔趄,受了一絲小傷。
趙春牽眉頭一皺,心思急轉,立時運起真氣鼓蕩周身,將身上的天羅法衣膨脹起來,將她撐得像是一個體型臃腫的胖子。天羅法衣剛才有幾處被趙春牽的鮮血浸染,但是此刻已經恢複了原本的白色,在裙擺處呈現出了一圈淡粉色的紅暈。
馮信笑道:“真不愧是趙家嫡女,果然冰雪聰明,片刻之間就想到了口通的防禦之法。不過沒用,天羅法衣需要借外力才能發揮自身作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真氣可以耗費,有多少血可以流。”
天羅法衣,可以吸收生靈外力提升法衣品秩,穿著者也可以籍此暫時提升自身修為,之前在馬蹄湖的那場刺殺,趙春牽就是因為這個特性,吸盡了那條大蟒的精血,才勉強擋住那些刺客的攻擊,給了軒轅陛調息真氣的時間。
隻是今日兩人戰場卻是一處荒僻之所,哪裏有東西能讓她借力,其實若是趙春牽心狠一些,城中萬千百姓齊聚,那裏才是最適合她發揮實力的戰場。
馮信一邊說話,一邊不斷地發動著自己的口通,可能是數十數百字,也可能是一二三五字,反正就是不讓趙春牽有機會尋到他的規律破綻。而且他所說的話,全都是男子對女子那些不堪入耳的猥褻言語,並以此來激起趙春牽的怒火,打亂她的心緒。
趙春牽隻是冷著一張臉,也不答話,隻管以自己手中的狹刀不斷攻擊著馮信。隻是和馮信的淩空之法確實不同尋常,總能在半空之中以各種不可思議的奇怪位置突然加速,以此躲過趙春牽的攻勢。
馮信的禦空之法,除了普通的駕雲之外,還輔以口鼻吐息來驟然改換方向,趙春牽很多次的突然攻擊,就被他以此法堪堪躲避了開來。趙家的七通秘術,果然是奇妙無比。
趙春牽被馮信的言語激的臉色越來越冰冷,口通打在她身上也不斷地在消耗天羅法衣上的真氣。之前她就發現,口通其實並不是以言語來攻擊人,而是每次說話之時,都會形成一次小的攻擊,與身體接觸之時才會爆發,所以她以真氣鼓蕩天羅法衣,口通打在上麵,不過是震蕩衣服消耗真氣,對她造不成什麽傷害。
之時一直這樣下去,她卻應對不起這種消耗,馮信與她境界相當,若是一直被他這樣遙遙消耗,自己肯定是先撐不住的那一個。於是,在馮信又一次引動了口通之後,她突然收斂了鼓蕩在外的真氣,全部注入天羅法衣之中,霎時間無數的絲線自法衣衣袖和袍角飛出,像一張彌天大網一般,當頭向著馮信罩去。
馮信看著迎麵而來的白色大網,居然不閃不避,冷笑著懸在半空之中,氣沉丹田,猛然閉眼吸了一大口氣。在他一吸之下,天羅法衣的大網驟然收縮,居然向著他的鼻子飛了過去,眼見就要給他全部吸進肺裏。但是在臨近他麵前一尺的地方,他又猛然狂出一氣,頓時天地之間如起大風一般,吹的趙春牽的身形都後退了半步,那張大網居然被馮信一吸一噫之間,反向著趙春牽罩了過來。
趙春牽俏臉冷清,伸手接住自己被吹的折返回來的狹刀,袍袖擺動之間,漫天的大網重新收束,返回了天羅法衣之上。適才她除了天羅法衣的絲線大網,其實還將手中狹刀隱於其後,意圖將馮信裹住之後,直接一刀將其擊殺。可惜卻被馮信一招將將她的兩個算計全部破了。
趙春牽提刀直指,問道:“你剛才所用的,莫非就是鼻通?”
馮信哈哈笑道:“不錯,確實是鼻通。我應該說一句,不會是趙家嫡女,果然冰雪聰明嗎?要不然你幹脆跟了我,為我馮家重新開枝散葉,重現昔日聲威,我便饒了你,如何? ”
趙春牽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再用這種下流的話來刺激我了,雖然我對趙家也沒有什麽好的觀感,但是你,其實更令我惡心。不管趙家族誌上如何刻意抹黑馮家,但是我還是聽說過一些關於通明山的傳聞。”
“通明山最後一任家主馮通,世人言說其‘美姿容,善音律,好詞賦,忠信義’,是一個極有風韻的人物,風骨之強硬,不忍看家破族滅,居然自爆雙目。隻是你現在所言所為,那一件像是他的兒子?”
“馮家確實滅於趙家之手,但是你敢說你馮家沒有那些橫行凡俗的惡人,還是說你馮家沒有襲殺我趙家別裔?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前人們說不清楚的糊塗賬本,早就被血糊住翻不開了。我們流著各自先人的血,你要尋仇,我也接了,但是你的這些言語,是真的能擾亂我?還是給你馮家麵上再添上一筆黑,坐實了你馮家品行不端,肆虐四鄰的口實?”
趙春牽的一通話,居然讓馮信在半空之中閉上了嘴,愣愣的站了半天,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仰天而視,嘴裏喃喃道:“爹,沒想到這世間還有人記得你,而且居然還是仇家的嫡女,當真是令人諷刺啊。”
隨後,他在空中站定,居然十分禮貌的對趙春牽行了一禮,雖然身形消瘦,麵部幹癟如同一隻猴子一般,但是禮儀舉止卻十分規範,他口中說道:“這些年來我放浪形骸,就是為了忘記自己的身份,才好堅定心思,不擇手段不顧一切的去報仇,卻沒想到給趙姑娘一語驚醒,馮信在此為之前的言行請罪。但誠如姑娘所說,我們流著各自先祖的血,此仇,我卻還是非報不可的。”
趙春牽橫刀而立,冷聲應道:“接了。”
馮信拱手道:“為還趙姑娘點醒之情,我提前與你說一聲。真正的口通,其實並不是單純的以言語傷人,而是有一套特有的音律發聲之法。以此法而行,威力才能真正發揮,之後還請趙姑娘當心。”
說罷這話,他站直了身形,雙手疊放在腹部丹田,緊閉雙眼,張口出聲。
一聲聲奇怪的聲韻自他空中發出,趙春牽從未聽過如此奇怪的聲音,震的她肺腑都有些不適。但是容不得她遲疑,周遭時空突然大震,如同有形之質一般,向著她所在地方擠壓了過來。
趙春牽身形前掠,躲開了那眼見不到的攻擊,提刀斬向馮信。馮信立時口眼皆閉,猛然吸氣,然後向著趙春牽一噫,巨大的狂風自他鼻端發出,如同一柄重錘一般撞在了趙春牽身上,將她打的倒飛了數十丈。
馮信睜眼,確定了遠處趙春牽的身形,正準備閉眼再次開口發聲。但是猛然感覺身後刺痛,急忙閃開身形,但依然被那件東西穿透了右胸,帶出了一長串的血珠,馮信定睛看去,居然是一件鳳頭兩股金釵,自後而至的將他刺傷。
那支金釵重新飛回趙春牽的手裏,被她裹在了衣袖之中。馮信捂著自己胸口的傷,低聲問道:“這是你之前就埋伏在我身後的法寶,趁著我不備偷襲我的?”
趙春牽搖了搖頭,解釋道:“你的七通秘術雖然神妙,但是你明顯修習的不精,不僅每次隻能發揮一種神通,而且還需要關閉其他感官,否則神通威力就大打折扣。之前你以普通言語施展口通,尚且能睜開眼睛,但是使用鼻通之時卻閉了眼,而你全力施展口通之時,又是雙眼緊閉,我便知道了你的弱點。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一開始就閉了耳竅,我的言語,你都是以唇語讀出的。”
“這支金釵,是我剛才接近你的時候,趁你閉眼之際飛到你的身後,在你再次使用口通,緊閉耳目諸事不查之時,攻擊於你,果然一擊得手,說明我猜得不錯。現在你肺部受傷,氣息難出,不管是口通還是鼻通,都不能再使出了,束手就擒吧。”
馮信滿口鮮血,淒厲的搖了搖頭道:“不僅是馮家後裔,我還是一個申山買命人,買命人立項數千年,從無投降之說,對方不死,我便死。”說吧這些,他再次閉上眼睛,強提真氣,打算不顧傷勢強行使用出口通,與趙春牽做生死一搏。
趙春牽歎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絕不能再耽擱了。”言罷,伸手一招,一道細細的金光裹挾著巨大的威勢自馮信腦後飛掠而至,可惜馮信眼耳皆閉,沉心發動神通,毫不覺察。那道金光輕鬆就穿過了他的頭顱,返回到了趙春牽的身上。
一絲細細的血絲自馮信眉心間流了下來,人從半空驟然跌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為修行之人,他雖已遭受致命傷勢,但是卻生機未絕,依然有一份力氣說話,但是卻再無一戰之力。
馮信看著緩緩落在他身邊的趙春牽,苦笑道:“適才你不光是將金釵置於我身後,還有這枚金針?”
趙春牽點頭道:“是的,這支金針被我藏在金釵兩支釵簪之間,金釵返回之際,它卻被留下,作為了最後殺招。”
馮信生機不斷流失,周身真氣流散,聲音也越來越微弱,“終於不用再日日操心報仇之事了,隻是可惜通明山馮家,數千年的基業,自此徹底絕滅,世間再無人知了。你之前說你對趙家沒什麽好感,是真的?”
趙春牽回道:“自我父親死後,我與母親日日垂危,事事小心謹慎才苟活至今。”
馮信笑道:“如此,那我可以放心將東西托付給你了。我馮家可絕滅,但是這七通秘術卻不能隨我而去,請你將它轉授給別人,留下這門秘法。我隻有一個要求,此法絕不能給趙家人習練,就算是你也不行,你能答應嗎?”
趙春牽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道:“我可以發誓,不僅不會讓趙家人習練,而且還會告訴習練之人,此法出於通明山馮家,讓他再傳之時,一樣要告訴後人。”
馮信點了點頭,此儲物器中取出一塊玉符,遠遠的禦給趙春牽。趙春牽也沒有直接接過,同樣以禦物之法,將它收到了儲物器中。
馮信眼見她收起了那件玉符,欣慰一笑,自此絕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