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多年未吃的珍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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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青在雲間搖搖晃晃,勉強的站住身形,滿麵怒容的看著殿主。殿主看著他,笑著說道:“前輩請勿怪罪,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前輩既然是奪舍之人,我也不知道前輩到底還有沒有什麽算計,又害怕被前輩利用之後棄若敝履,就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沈少青淒然一笑,張口突出一口鮮血,搖頭說道:“該是如此,修道之途如此狹窄,人人競而爭先,卻又個個惜命。我原本以為你是因為三枚七玄珠全部用掉也未能打敗我才低的頭,沒想到你居然還藏了一顆金珠,是我大意了。”
殿主哼笑一聲,說道:“前輩不要在此裝相了,我是絕對不可能放低戒心的。前輩既然是奪舍之人,神魂自然強橫,怎麽可能因為被我金珠打了兩下就如此淒慘。現在封元鏡已經在我手中,前輩若是願意,咱們依然合作,隻是規矩就要稍稍改動了。”
此言一出,沈少青真的站直了身子,傷口處一陣黑氣湧動,居然生生的封住了他的傷口。他笑著說道:“申山買命人,尤其還是一殿之主,果然不是易與之輩,一個不小心,就要落入被動之境。說吧,現在你打算如何?”
殿主手中把玩著封元鏡,笑著說道:“我們之前的合作依然算數,但是得前輩先將封元鏡的‘斬堪’、‘破法’、‘除瘴’三種鏡光,還有打開那處秘境的方法教給我,我便依之前所言,幫你除掉仇人,謀取青白山。”
沈少青遙了遙頭,很認真的說道:“原來你還不知道這些,那我把這些都告訴你了,恐怕我也就沒什麽用了。現在鏡子在你手裏,那辦法還是留在我手上,比我們二人來說都比較好。”
殿主也搖頭道:“那可不行,前輩最起碼要將那三道鏡光的使用方法告訴我,否則我怕我不是前輩的對手,萬一前輩傷勢恢複之後心生怨懟,那我豈不是很危險。若是前輩不答應,那咱們之間合作就隻能就此作罷了。”
他說話間,身邊已經飛舞出一白、一紅、一籃三顆珠子,分別是那風、火、水三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之勢。那顆金珠是他金丹所煉,自然不能如其他三顆珠子一樣輕易使出,每次都是一擊得手馬上收起來,免得一個不慎受到損傷。現在已經被他暗暗含在口中,隻要沈少青敢拒絕,那三顆珠子先攻,金珠就隱於其中,伺機偷襲。
沈少青見狀急忙伸手製止道:“先別動手,我告訴你就是了。那三道鏡光,其實名字並非是你所說的斬堪、破法和除瘴,那應該是後世之人取的好聽的彩頭名字。這三道鏡光,原名就是‘照人’、‘照物’、‘照己’。”
“封元鏡既然是鏡子,最初祭煉他的那人也就取了三個簡單直白的名字。照人,就是你所說的斬堪,催發鏡光如同飛劍,目光所及皆瞬間斬至;照物,就是你所說的破法,不管什麽法寶術法,被它一照之下,皆盡返還本源,再無神妙可言;照己,就是你所說的除瘴,以鏡自視,端正己身,心神通明,自然邪祟不近,萬障消除。”
“這三道鏡光之中,就以照己最為神妙。修行之時,隻要以此鏡照著自己,便能念頭通達,時刻勘驗校準自身修行路線,及時查缺補漏。而且持鏡修行,所有心魔都會在鏡中露出本相,再催動照人的鏡光,心魔也能瞬間斬破,一輩子都不會存在心障。”
殿主聽得滿臉驚喜,急切的開口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封元鏡居然還有如此功效?”
沈少青笑道:“若非如此,怎麽會被修道界人人追捧,個個搶奪。”
殿主急切催促道:“不要與我說其他的,趕緊把三種鏡光的施法口訣告訴我!”
沈少青卻突然滿臉笑意,甚至眼神悲憫道:“教給你,你就有機會用了嗎?”
在沈少青開口解釋三道鏡光的時候,殿主手中的封元鏡雕花的縫隙之中,就彌漫出了一絲絲的黑氣,隻是細小難辨,微不可查。這些黑氣順著殿主手臂一路往上攀爬,已經進入了他的口鼻之中,慢慢的滋養壯大了。
殿主聽到沈少青這話,心神驟警,這才發現自己整個右臂和封元鏡柄端都是黑氣繚繞,那黑氣還順著手臂一路蔓延到了自己身上。他急忙抬起鏡子一照,就看見自己口鼻之間已經黑霧繚繞,甚至眼珠上的眼白,也開始出現了無數細碎的黑絲。
即便如此,殿主還是沒有舍得丟開鏡子,反倒真氣催動鏡子,想以斬堪鏡光斬殺沈少青,但是真氣催動之下,整個右臂的黑煙頓時又暴漲了三分。殿主感覺口鼻間的黑氣也隨之再度膨脹,漲滿了他的食道氣管,開始向下朝著髒腑和丹田而去了。
殿主心一橫,不願如此束手待斃,就準備催動四顆玄珠生死相搏,但是法力激發之下,就看見金珠之上早已是黑煙滾滾,連帶著已經沾染了其餘三顆玄珠,不管他怎麽鼓蕩真氣,四顆珠子就那麽被黑煙包裹,靜靜地懸在半空之中紋絲不動,看來是早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沈少青慢悠悠的飛到他跟前,笑著說道:“從我身體裏穿過的東西,你居然有膽子把他含在嘴裏,還與其他法寶放在一起,而且還敢跟我閑談這麽長時間,嘖嘖。”
殿主撲通一下跪在半空之中,將封元鏡雙手捧在身前,張口想要說話求饒,但是滿嘴黑煙彌漫,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數十裏山穀中傳出的風聲一般,嗚嗚咽咽,什麽都聽不清楚。殿主急忙以心聲說道:“前輩饒命,我願自此鞍前馬後侍奉前輩,我這就立下血契,還望前輩手下留情。”
血契,乃是妖獸精怪稱為修道之人的坐騎寵物之時,才會立下的契約,一旦立下就絕不能反悔,主人之命便是天憲,殿主若是立下此契,那麽這輩子就再也不能違背沈少青的話,但是為了活命,也隻能這麽做了。
沈少青低頭看著他,伸手取過封元鏡,微笑著說道:“其實金丹並不是祭煉金珠的最好材料,因為一旦將金丹祭煉成金珠,金丹太過堅硬,日後難以丹破嬰生,元嬰之境就遙遙無期了。就算是好不容易突破了金丹,金珠立時就沒有了,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這個辦法,除了最開始的一些蠢貨用過,之後就在沒人用了,都是改為搶奪其他人的金丹來祭煉。”
停了一下,沈少青突然感慨道:“修道險阻,若涉淵冰,誰都不容易啊。”
殿主聽到此話,心神瞬間就放下一絲,這位前輩如此說話,看來是存著打算放過自己的心思了。
沈少青伸手一招,殿主的那顆金丹練成的金珠,瞬間就飛到了他手上,金珠上黑煙散去,露出了金丹真容,並不是如沈少青說的隻有黃豆大小,其實還要大上幾圈,有葡萄大小的一粒。
沈少青看著殿主,滿麵微笑道:“剛才的話隻說了一半,還有後麵半句呢。”
“修道險阻,吾偏愛張機設阱,若涉淵冰,餘獨好雪上加霜。”
說罷,在殿主滿麵的驚愕和憤怒之中,沈少青將那顆金丹扔進了嘴裏,如吃糖豆一般,嚼的嘎吱亂響,一臉貪嘴小孩的陶醉神情。
“雖然品質差了些,可到底是金丹啊,如此珍饈,多少年未吃了。”
殿主眼見自己的金丹居然給那人嚼碎吞下,暴怒之下就想要引爆其餘三顆珠子,即便不能與此人同歸於盡,也要將他炸成重傷,將這荒沼之中的妖怪引來,將這人生吞活剝,消食化糞!
但是不管他怎麽調動,那幾顆珠子全都巍然不動,穩如泰山一般。沈少青深深吸了一口氣,愜意的緩緩吐出,笑著說道:“你才多少年歲,跟我玩這種機巧算計,配嗎?拿到我手上的東西,你也敢搶?”
殿主此時周身真氣散盡,又被黑氣塞滿口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能鼓著雙眼瞪著沈少青。沈少青也不再與他說話,隻是笑著抬手,懸浮在他麵前。
殿主隻感覺心口微微一痛,但是立時就有一陣極其虛浮的無力感,之後感覺體內的黑氣突然鼓脹了起來,將他的喉嚨撐開。殿主憤怒的眼神瞬間變成了無比的驚恐,他拚命的扭動著身軀,喉嚨裏發出一陣陣野獸瀕死般低沉的怒吼,但是那些黑氣早就已經遍布他周身各處,將他維持住跪在地上,仰麵向天的樣子。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正在自己體內慢慢的挪動,向著喉嚨方向不斷地前行。突然,他整個喉嚨突然再次脹大,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他不受控製的竭力張大了嘴,但依然被喉嚨裏的東西撐斷了他的下頜骨,將嘴撐到足足五六寸的大小,一塊鮮豔的紅色自他嘴中凸了出來。
在殿主無比驚恐的眼神之中,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心髒從自己的嘴中吐了出來,被沈少青接在手中,揚首吞下。
沈少青看著眼前生機斷絕,隻剩下一道零星火光的殿主,笑著說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知道自己死在誰手上,才不會覺得那麽冤?”
殿主眼神渙散,已經再無力發聲或是點頭,隻能微微動了一下眼瞼。
沈少青哈哈大笑,將一根手指點在殿主的眉心之間,笑著說道:“不行。”
殿主周身的黑霧突然暴亂,原本隻是靜靜徜徉如同流雲一般,突然就變的狀若凶獸,不斷的撕咬吞噬著殿主的身體,頃刻之間將他骨肉消弭,然後順著沈少青的指尖,慢慢返回,消散不見。
半空之中,隻剩下沈少青一人,笑著收回自己的手指,若非那三顆玄珠還懸浮在半空,這裏就好似一直隻有他一個人,殿主從未出現過一般。
李元錦感覺自己陷入了至今為止最大的一場危機,其凶險程度甚至有過於之前在夾道山,一人對抗蟲縱鏡仙兩人之時。
因為這一場是以一敵三。縱然他的境界提升了很多,但是麵前這三個人,也絕不是蟲縱和鏡仙可以相比的。蟲縱倚靠的是手段詭譎,鏡仙則是仰仗計謀算計和法寶強橫,但是兩人怎麽說都是假借外力,與麵前這三人完全不同。
這位白胡子的魁梧老者,聽他言語之間的意思,與之前頻繁偷襲李元錦他們一行人的白胡子老頭有舊,兩人麵容相似,看樣子像是兄弟。但是與那白胡子龍門初境的實力不同,這位老者實力之強,已經龍門境的李元錦應對起來都極其艱難。
這位老者肉身極其強橫,在李元錦駕馭著三座劍陣飛到城西外三十裏幾之後,他就不耐煩的一揮手,將身邊的八道劍氣一掌掃開,然後雙手環胸說道:“小子,走的夠遠了,咱們怎麽打也不會波及到城裏的人了。現在你該告訴我,我弟弟是怎麽死的了?”
隨著他伸手打亂劍氣劍陣,剩下的那兩人也一起出手,各自手中顯出一張長弓,搭箭上弦,向著對方一箭射去。兩道箭矢出手之後,顯現出足有丈許的虛影,如同柱子一般撞開了兩座劍陣,兩人從劍陣之中脫身而出,退到百丈之外的空中站定。
白胡子擺了擺手,身後那兩人將手中的弓矢暫且放下,白胡子說道:“小子,你原原本本的告訴老夫事情,我就給你一個時辰的逃命時間,我身後的楊家兄弟也不會追你。我何老大向來說話算話,若是他們敢追,我就出手打斷他們的狗腿,不過一個時辰之後,隻要我看見你,一樣會出手殺了你。”
李元錦將二十四道劍氣收回身邊,笑著說道:“弟弟叫何老,哥哥叫何老大,你們兄弟的名字,倒是有意思。”
何老大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倒是膽大,居然還敢取笑我們兄弟的名字,罷了,老夫也不與你計較這些了。趕緊說,他是怎麽死的?莫非當真是死於你手?”
李元錦也收斂了笑意,正色道:“他雖然屢次偷襲我們,但是卻並非死於我手,而是在夾道山的時候,被鏡仙以鏡光斬殺,屍體被蟲縱育養了蟲子。”
何老大歎氣道:“原來如此,難怪一直都沒能找到他的屍身。好了,小子你跑吧,記好了,一個時辰。”
李元錦笑道:“與殺了蟲縱和鏡仙,怎麽說也算是給你弟弟報了仇了,你就不報答我一下嗎?”
何老大笑道:“你給他報的仇,又不是給他報仇,想要報答啊,自己下去找他好了。”
李元錦轉身欲走,卻又轉回來問道:“這一個時辰內,你打算幹什麽?”
何老大笑道:“怎麽,你想讓我在此幹等嗎?我在然是要去找其他人麻煩的。”
李元錦伸手一招,二十四道劍氣瞬間位列四周,依二十四節氣而立,他笑著說道:“那與其讓你先找其他人麻煩,之後還要追殺我,不如現在就直接動手好了。”
何老大不住的搖頭,嘴裏惋惜的說道:“你看著挺機靈一個人,怎麽會如此不智呢?”
李元錦也學著他的樣子,搖頭對他說道:“你看著挺重情義的一個人,怎麽會如此發問呢?”
何老大鼓掌而笑,“哈哈哈,有意思的小鬼。好,你既然要現在動手,那我也就打個折扣,我半個時辰不出手,先讓他們陪你玩玩。”
何老大話剛說完,還不等李元錦應聲,一根箭矢已經帶著一陣破空之聲,自百丈之外飛射而來。
李元錦急忙調動劍陣,一道被他命名為“拒馬”的飛劍出陣,劍光迎著箭光,兩兩相撞之下,拒馬被撞得側飛了三尺,而那道劍光也偏移了數寸,雖然依然向著李元錦射去,但是眼見是不能中了。
嗖的一聲,從那支箭旁邊也飛過來一支箭,那第二支箭依著原本軌跡,是怎麽也射不到李元錦的。但是就如同是先瞄準好的一樣,第二箭正正的撞在了第一隻箭上,不僅為其修正了軌跡,再次瞄準了李元錦,第二支箭也偏移了些許方向,兩支箭並肩而行,向著李元錦急射而去。
兩箭結伴而來,李元錦心念一動,頓時四道劍氣並列於前,與兩支箭撞在了一起,四道劍氣被撞得四處飛散,才算勉強擋下了那兩支箭矢。而那兩支箭矢一撞之下,居然寸寸碎裂,消散在半空之中,竟然不是什麽煉製出來的法寶,隻是兩隻普通材質的箭矢。
何老大盤膝坐在半空之中,開口說道:“楊家兄弟乃是煆精之人,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弓箭上,手上的弓都是蛟角蟒筋製成的,箭倒是普通箭,沒什麽稀罕的。”
適才箭矢和劍氣相撞之下,李元錦其實已經察覺出來了,那兩隻箭射出之後,其實就已經被弓弦崩碎成了齏粉,但是卻被強大的氣勢凝聚裹挾在一起,才隨著箭光一起射來。兩兩相撞之下,箭矢威力消散,箭身也就隨之散碎了。
何老大接著說道:“你可別將他們二人當做尋常的龍門境來對待,單是一對一,被他們人任意一人拉開距離,都是非常危險的。而他們二人聯手的箭技,那更是神鬼莫測,兩人曾經聯手以箭撞箭,每人不過出了兩箭,就射殺了十個同境敵人。”
“小子,一個不察,他們就要在你身上,開出十幾個窟窿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