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師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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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錦和天真聊了一陣,便起身離開了綠水百合湖,迎著東南方向而去,不過半天時間,就見到了上清宗的眾人。

    前些天“偷天日”驟然來襲,雖然天昏地暗萬物蟄伏,所有人都驚慌失措,但是萬幸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數個時辰之後天地清明,一切恢複了平靜,這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但是之後幾天都沒有什麽異象再度出現,眾人也就逐漸安心了下來。再加上那天成瑾師叔仗劍在前的威武豪氣,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讓所有人都是無比的安心信任。

    所以之後遊曆的事情也就繼續下去了,這一次眾人也沒有散的太開,兩位師叔祖按落雲頭沒有多久,周圍的弟子們都很快的簇擁了上來。

    眾人見麵之後,成瑾立刻就詢問天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天真將事情給眾人掐頭去尾的一說,立刻就贏來了周圍人聲聲如潮的溢美之詞。

    天真最是聽不得這個,立刻就拂袖將眾人轟散了,隻留下了幾個親近的、重要的帶頭人,問一問他們這些天的情況。

    於是乎,便有成瑾稱讚青知青和兩個人,領導有方安排得當,很快就聚攏了眾人,安撫師弟師妹們的心緒,沒有因為混亂出現任何多餘的損傷。

    再有青知青和稱讚成瑾師叔,一人仗劍護佑眾人,滿身豪氣令人敬仰萬分,好似擎天大柱一般立於身前,要是沒有她,自己也要被這天昏地暗嚇的不知所措。

    還有就是青風青廣幾個人在跟前左右逢源,來回誇人。左一句青知青和二位師兄領導有方進退有度,右一句成瑾師叔實力雄厚令人安心,中間還夾一句兩位師叔祖胸懷天下撫平萬事。

    場麵一時熱鬧至極,青風一邊絞盡腦汁的想出各種溢美之詞,一邊眼珠子滴流亂轉的聽著眾人說話的細節,心裏已經開始粉墨渲染這最新的故事,思量著回去之後怎麽跟那些師弟師妹們繪聲繪色的說上一番。

    青風而今是上清宗十分有名的說書先生了,已經將築洲之事,軒轅家之事拆成了九九八十一章,“詳盡細致”的給師弟師妹們說上好幾遍了,居徒峰上都已經有了一舍,專門作為他的書館。

    居徒峰上的外門弟子和其餘山上的新晉弟子,而今每日修煉之餘最大的樂趣,就是等著青風師兄前來開書,來隱洲之前已經講到了“天緣師叔祖南行隨記,路見不平勇救孤苦小兒”的橋段了。

    韓新符隨青風去到上清宗,弄清楚李元錦的身份之後,所有的事情便不再隱瞞,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青風。

    隻是可惜這段故事講到最精彩的時候青風就走了,隻剩下居徒峰的諸多弟子如同旱苗盼甘雨一般,等著青風趕緊回來。

    天真自從李元錦昏迷之後就離開了上清宗,十幾年都沒有回去,剛見麵的時候眾人差點都沒認出來。聽說成瑾已經能夠獨當一麵護佑後輩子弟了,天真也是萬分的欣慰。

    成瑾是第二世天玄時候入的上清宗,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丫頭,而今已經能夠英武仗劍,天真自然勾起一些上一世的回憶,不禁思緒萬千,感慨良多。

    天真笑著調侃道:“成瑾丫頭都修到仙人境了,真是不錯,渡劫之時沒有給天劫從雲端上劈下來吧?”

    上清宗有一人人知道,但是卻隻有極少數人敢說的典故,那便是十幾年前掌教成瑜度過天劫,卻氣力不支從雲端墜落,險些將自己摔死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成瑜掌教是自己仗劍進了劫雲,將萬裏劫雲直接斬碎才虛耗過度的,雖然做了如此壯舉,但是從雲端墜落也是絲毫無爭的事實,就連掌教自己都沒法開口反駁。

    成瑾滿麵嫌棄的說道:“我才沒那麽蠢呢,渡劫之時一切都平平穩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下來之後風采依舊,某位墜雲仙人還十分尷尬呢。”

    天真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就好,我就怕你也被那位‘墜雲仙人’給教壞了。既然你能夠在此掌控大局,那我也就放心了,此間的事情就交給你們,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成瑾好奇的問道:“師叔,不是已經將釋門阻斷了嗎,您還有什麽事情要去做?”

    天真笑道:“不能就這麽算了呀,我得追上去踢他們屁股啊。”

    天真一貫嬉笑,周圍人也都習以為常,非要揪著“踢和尚屁股”這句話就屬實沒意思了。於是其餘人各自散開,天真隻留下成瑾,又跟她單獨交代了幾句。

    李元錦被青風神秘兮兮的拉到了邊上,一開口就是沒大沒小,笑嘻嘻的說道:“師叔祖,您這次可露了臉了,將釋門這麽大的事情就給攪黃了,以後怕不是天下聞名啊。”

    李元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口反問道:“你小子這麽久了,還沒有跟青琳表明心意嗎?”

    一邊的青廣立刻張口道:“表了表了,‘偷天日’那會趁著天黑,小手都牽上了,要不是周圍人多,估計就要摟在一起,過一陣子就能抱小小子...哎喲,你踢我幹嘛!”

    青風一腳踹在了青廣的腿上,將他的胡話直接踹斷,而後轉回頭看著李元錦滿臉的笑意,立刻就要轉移話題,開口說道:“師叔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從軒轅家回去的時候,路上遇到了一個叫韓新符的少年。”

    “韓新符?”李元錦楞了一下,不解的問道,“是誰啊?”

    “你不認識?”青風也是一楞,滿麵狐疑的說道,“不對啊,這小子之後跟我到了上清宗,看到了山門上的上清決,就說他是你的徒弟啊。真真兒的,把你的樣貌性格說的一點不差,而且上清決習練的那叫一個熟稔,比我都強。”

    “不光是你,成肆成陸兩位師叔的體貌他也知道,說是你南下的時候救下來的,兩人還有一約定,怎麽能是假的呢?你是不是時間太長給忘了,再想想,韓新符。”

    青風說到“上清決”的時候,李元錦就已經猜到了,畢竟自己這些年就教過他一個人,立刻滿麵堆笑的說道:“是有這麽個人,隻是當年他叫韓春,‘新符’這個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真是不錯。”

    青風這才樂嗬嗬的說道:“看吧,我就說錯不了嘛。那小兄弟為了你可是下了大心思了,這麽些年多少人收徒都不答應,就連一門最基礎的術法都沒學過。你可是不知道,他的資質和心境,讓我看了都羨豔不已呢。”

    “隻是可惜了,當時你直接去了玉清宗,否則的話你們就能見到了,他在山門裏待了三五天就離開了,說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也不知道而今人在何處,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李元錦笑道:“跟你們見一麵,我就要返回山門去了,這一次回去也是為了他。我大概知道他人在哪裏,回山一趟之後,我就會出去尋他,正式收他為徒,應下這段緣分。”

    青風頓時開心不已,高興的說道:“好啊,好啊,新符這些年的夙願終於能夠得償所望了,你可千萬要好好教他,不要辜負了他的誠意和資質啊。”

    李元錦不解的問道:“怎麽你對他還這麽上心,話說你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

    當下,青風先生立刻擺開架勢,繪聲繪色的將山陽城一事說解一番,其中著重提到了韓新符對於自己心境的開解,三番五次的稱讚他心思上佳,乃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最後,青風萬分感慨的說道:“當時我好幾次想介紹他入門,但是他都不肯答應,心裏惋惜的不行。最後知道他是和你有這麽一段緣分,我這心裏才好似巨石落地,白白給宗門撿了一塊上好的璞玉。”

    一邊的青廣再度開口道:“你明明是撿了個大輩兒回來。”

    青風的臉色瞬間就僵硬了,而後李元錦笑著一把拍在他肩膀上,滿麵促狹的說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師叔的。”

    青風的臉色瞬間就垮的更低了。

    見過了上清宗的眾人,天真和李元錦一起離去,天真往西去驅趕那些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釋門僧人,李元錦則轉向東南,越過墮淵海,返回首陽洲。

    一路無話,李元錦獨自一人禦劍而行,在當空之上還不忘修煉,而今滿身經脈通暢無阻,氣脈和血脈連通一起也早已經習慣,但是心中卻總感覺有一些不得勁兒,好似輕紗籠罩,卻怎麽也掀不開一樣。

    李元錦心知,這是修行已經到了瓶頸之處,隻是此間來去匆忙,都顧不上問一問師兄該如何破之。看來就隻能等到回去宗門之後,向掌教成瑜請教一番此事了。

    連行了小半個月,越過這片雲海,便是上清宗起劍台了,李元錦飛到了此處,衣襟裏卻突然飄落出來一片青翠樹葉,在他身前一個盤旋,就向著雲海之下墜去。

    李元錦不明所以,但是樹葉在他眼前飄飛之時他卻看清了,那是一片李樹的葉子,看來應該是那處後院樹上的葉子,隻是不知為何被先生放在了衣襟裏。

    先生此舉必有深意,李元錦當下也不遲疑,立刻就壓低雲頭朝著葉子飛去,一把將其抓在了手裏。而就在這個時候,李元錦也看見了遠處的山壁之上,正有人手攀岩縫,蟻附登高。

    那人一身青衣,看背影不過二十三四歲,身材挺拔端正,攀在山壁上看不見正臉,雖然已經十幾年未曾見過,但是李元錦也立刻就猜出了這人是誰。

    李元錦禦風而上,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那人身後,伸出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輕笑著說道:“我當年可沒教過你這個。”

    那人徒手攀岩正是緊張時刻,突聞身後有人說話,還有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卻沒有半分驚慌,身子依舊穩重,就連一絲的輕微抖動都沒有發出。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李元錦見他如此,心中不由的暗暗稱讚。

    那人手攀岩壁,轉過頭笑道:“師父,這一次的就真的是緣分到了吧?”

    李元錦暢快而笑,伸手輕輕一指韓新符,便將他從崖壁上摘下,轉過身與自己對麵而立,也不開口稱呼,直接就開始誦念口訣,給他傳授了一份最為簡單地駕雲之法。

    李元錦剛剛說完,將手輕輕一揮,韓新符的身子便猛然下沉,他竟然就這麽直接撤去了韓新符身上的術法,任由他這麽墜了下去。

    韓新符的身子下墜不過三丈,腳下便憑空生出絲絲雲霞,一朵淺淡的白雲將他的身子托著,緩緩的飛到了和李元錦相仿的高度,但還是小小的低了幾寸。

    傳授過一遍的功法,立刻就能化為己用。

    韓新符開口笑道:“多謝師父傳功授法,看來今次,師父是真的要收我為徒了。”

    李元錦笑問道:“你就不怕自己從此處墜落,直接摔死嗎?我如此行事,你都不記恨我?”

    韓新符微微低頭道:“雄鷹推雛墜山澗,方有展翅萬裏程,師父的心思,春兒醒得,不敢有一絲忿忿。況且師父先傳我功法,若是我不能化為己用,又有何麵目再提拜師一事。”

    李元錦看著眼前這個溫潤的少年,想當初他還隻是一個喜歡哭鼻子的靦腆孩子,而今已經能夠有此開然心境,真是令人萬分欣慰。

    他之後會交出什麽樣的課業,李元錦已經有些拭目以待了。

    李元錦開口笑道:“這裏不是說話地方,先隨我登上起劍台吧。”

    韓新符點頭應承,躬身道:“請師父先行。”待李元錦動身之後,才掉轉雲頭跟在他後麵。

    起劍台上,依然有弟子把守,好巧不巧,又是當年不知好歹,試圖阻攔天真和李元錦的那位青戥。隻是這一次見到李元錦從雲海之中浮出,青戥隻是稍微楞了一下,就趕緊躬身行禮,再也沒了之前的跋扈做派。

    看來當年之事,肯定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才會有如此記性。看到了李元錦身後跟著的一個少年,他也沒有多餘說半句話。

    青戥行禮,口稱師叔祖,李元錦輕輕點頭應承,而後就帶著韓新符沿石階往山門處走去,隨口問道:“韓春,‘新符’這個字,是你姑姑幫你取的嗎?”

    韓新符楞了一下,不等他開口詢問,李元錦已經率先解釋道:“我回來之前見過青風了。”

    韓新符這才開口道:“稟師父,這個名字不是姑姑取的,乃是春兒一時起了心思,自己取的。不知道師父念起來可還順口?”

    李元錦點頭道:“很好的名字,‘總把新桃換舊符’,看來這些年你成長的不錯,若是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一定會萬分欣慰的。”

    提到父母,韓新符再也沒有當年的怯懦和委屈,反而有些開心的說道:“兩年前,我已經為父母平反了冤案,楊珫一家因為勾結皇親私售軍械判了抄家斬首,是我在現場監斬的。”

    “哦?”李元錦轉頭問道,“楊珫一家老小全都死了?你大仇得報,肯定萬分欣喜吧?”

    韓新符微微搖頭道:“私售軍械一案,總共牽連了三四百人,監斬之時有無數人罵我咒我。我也看到了耄耋老人,柔弱婦人和三歲蒙童身首異處,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如何能夠高興的起來。”

    “但是,他們犯的乃是國法,我縱然有心,也無力救下這些人,楊珫臨刑前我向他道明了身份,他也隻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而後求我為他的家人收屍,寧願自己曝屍荒野,為鳥獸食。”

    李元錦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答應他了?”

    韓新符歎氣道:“我為他一家三十五口收了屍,合骨並葬在城外一處荒地上,不敢立下墓碑。”

    李元錦這才點頭道:“不立是對的,私售軍械滿門抄斬,又沒有後人燒紙祭奠,立了碑,隻會是招惹仇家,掏墳掘墓,反而不美。”

    韓新符點頭道:“我也是做此思量,之後姐姐收到消息前來,我們一起又尋到了覃淙和武陟叔叔的墳塋,為他們燒紙祭奠,墳前告知了此事。”

    李元錦欣慰道:“做得好,什麽時候有空了,帶上我一起,去為兩位豪俠義士敬一杯酒。”

    韓新符歡喜點頭,李元錦接著問道:“對了,你一個人,是如何破獲了皇親私售軍械一案的?”

    韓新符靦腆的笑道:“師父,數年前我離了上清宗,就一路去到了辰輔國京城,參加當年的科舉應試,不小心中了個狀元。而後又被封為翰林修撰和太子伴讀,就接觸到了很多官道密辛,一點點的尋根究底,這才翻出來了這件大案子。”

    “師父當年交給我的法決,我這些年日日都有勤加修煉,雖然未學術法,但是身體強健氣力渾厚,姑姑又教了我一些武功架勢,勉強也能應付一些人。”

    李元錦笑道:“不錯不錯,居然還中了個狀元,比我當年還厲害一些,我也隻是一個小國榜眼罷了。”

    韓新符聽到這話尷尬一笑,兩個人此時已經走到了山門的台階之前,越過這六重門樓,就登上了上清宗的山門之前了。

    韓新符這才又想起一事,趕緊開口說道:“師父,徒兒還有一事稟告,當年您教我的口訣,就在這上麵,出了一點變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