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隻有一個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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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興街上住著的,全都是登樓國親近的皇親國戚,所以來人能夠開口直呼月澗公主的名字也屬正常。來的這位還是一個熟人,一開口出聲,循先生和韓新符就知道是誰了。
月澗公主迎著來人,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道:“四哥,他們師徒二人欺負我,還打傷了皇父賜給我的護衛,四哥你可要替我做主才是啊。”
能被月澗公主稱為四哥的人,自然就是登樓國赫赫有名的軍中之神,四皇子登雲闕殿下了。
登雲闕走到花輿跟前,開口製止了月澗公主準備下車的動作,有些微怒的說道:“行了,別下來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擋在街麵上胡鬧什麽?!”
月澗公主委屈的低著頭,準備開口訴說循先生師徒的不是,又被登雲闕開口打斷道:“趕緊回去休息,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在街麵上喧嘩,我就把柴真金扔到你的府上去。”
月澗公主雖好男寵,但是柴真金就算給她一萬個膽子,也是不敢對其下手的,而且那王八蛋偏偏又好事的不行,要是讓他去了,府上的那些粉郎們,怕不是要被他禍害個幹淨。
月澗公主趕緊點了點頭,登雲闕這才微微轉身,正麵身邊那架馬車,目光直直的看著車廂。
登雲闕來到近前,月澗公主的所有侍從全都跪地相迎,但是馬車上的循先生和駕車的韓新符皆不為所動,登雲闕的灼灼目光好似實質一般穿透了車廂,與端坐在內裏的循先生目光交匯。
半空之中,如聞細微雷霆霹靂之聲,好似還能看到幾點火花閃耀,登雲闕勾起嘴角一笑,竟然也不問循先生師徒二人見駕無禮之罪,再無更多語言,轉身就離開了。
等到登雲闕離開之後,月澗公主這才轉頭麵向馬車,也不知是對著坐在車轅上的韓新符,還是坐在車內的循先生幽幽的說道:“見四殿下而不跪,看來你們真的是死心塌地要跟著太子了。”
月澗公主自嘲的笑道:“難怪二位對本宮的頻繁示好都置若罔聞,原來是高瞻遠矚,早早就選好了一條最為便捷的大道,不光是要圖眼下小利,還要圖日後前程。”
循先生在馬車之內輕笑道:“其實這也不是主要原因,關鍵是我們師徒二人都好幹淨,做不來別人的閨中粉郎。”
這一句話,就算是把月澗公主得罪的死死的了,言外之意,竟然是暗指月澗公主這位金枝玉葉行事不夠檢點,豢養粉郎有傷風化,難以入人耳目。
月澗公主俏臉鐵青,韓新符卻好似沒有看見一般,不合時宜的冷冷開口道:“請月澗公主讓開一條道路。”
這師徒二人如此不識抬舉,甚至可以說是頻頻傷損月澗公主的顏麵,這讓一向驕縱的月澗公主如何能忍,但是此時登雲闕已經發話,她也不能繼續在此耗著。
月澗公主心思一轉,竟然幽幽開口笑道:“韓公子師徒如此有氣節,本宮真是分外仰慕呢。二位還請放心,今夜循先生見過四哥的事情,本宮一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馬車內的循先生依舊不為所動,直接開口道:“不敢勞公主費心,改日有幸見到太子殿下,我會將今夜之事如實稟報,包括遇到月澗公主的事情。”
月澗公主見誆不住他,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就請二位過去吧!”
說是讓人過去,但是她卻沒有半分讓開道路的意思,隻是滿麵促狹的看著師徒二人,若是他們膽敢駕雲而起,從自己頭上過去,那一時間就能坐定他們兩個罪過。
一是藐視王法,在啟登城中隨意駕雲飛行,雖然很低,但確實是駕雲無疑。
一是冒犯公主,居然從公主的花輿之上越過,淩駕於公主頭上,實屬大不敬之罪!
循先生沒有半分猶豫,輕輕抬起一隻手,好似托著什麽東西一般,就看到月澗公主的花輿浮空而起,順著龍興街一路往前,而後越過一處院牆,落在了當中的庭院內。
而那庭院,正是月澗公主的府邸,花輿輕輕的落地之後,循先生的聲音才在她耳邊響起,“在下怎麽敢先公主而行,還是請月澗公主先返回府中才是。”
月澗公主滿麵憤恨,但是此時想要再去追也不行了,隻聽見那一駕馬車鑾鈴聲響,叮叮當當的越來越遠,漸漸地拐過街口,消失在了主街道上。
月澗公主一聲輕斥,將手邊一整套珍惜無比的琉璃透光酒杯酒壺掀翻在地,同時瘋狂地撕扯著車上的冪籬輕紗。
荃嬤嬤撞開府門從外麵衝了進來,見到公主無事,這才鬆了一口氣,三兩步走上前來跪下請罪道:“公主還請息怒,都怪奴婢本事不濟,這才壞了公主的大事。”
在她身後,連堃公公和諸多抬花輿的少女都緊跟著衝了進來,一見到公主,立刻齊刷刷的跪成一片,口中告罪著護衛不力,請公主息怒之類的話。
月澗公主發泄了一陣,這才冷冷開口問道:“荃嬤嬤,你說這循先生師徒二人實力究竟如何?”
荃嬤嬤看著自己被燒灼的無比淒慘的雙手,沉聲說道:“韓新符確實是金丹境無疑,但是能夠擋住奴婢一拳,絕對不能將他以尋常的金丹境視之,相信用不了幾年,就會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至於那個循先生,奴婢加上連堃公公,全力出手都未能在他手下撐過一合,看來之前隻當他是元嬰巔峰,果然還是小覷了他。以一粒燈火就能大破我們二人,他的火法已經臻入化境,境界更是不敢隨便去猜。”
月澗公主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本宮前去招惹他們,是殊為不智的事情?”
荃嬤嬤一時沉默,不敢去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身後的連堃公公卻突然開口道:“公主何必介懷,雖然不能力取這師徒二人,但是隻要他們還要在啟登城謀求名利,即便是入了太子麾下,公主也依然能夠伺機出手,甚至說,會比他們在蔣置手下來的更加方便。”
說罷,連堃公公便上前,低聲獻了一計,月澗公主聽完,立刻喜上眉梢,一掃之前所有的陰雲懊惱。
馬車之上,韓新符沒有再度進去車廂,就在外麵仔細的駕著馬,隔著車簾輕聲問道:“師父,剛才登雲闕是不是...”
循先生輕聲回道:“應該沒有認出來,否則的話他就會直接出手了,根本不可能容我。這裏可是他的地盤,即便是月澗在跟前,他也不會有所顧忌。”
“接下來,就等著傍上了太子的蔭涼,便可以放開手腳,陪他好好玩玩了。”
第二天一早,蔣置就親自來到了城西別院,剛一見麵,就笑著致歉道:“循先生,昨夜真是不好意思,高興過了頭,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兩杯,在先生麵前失禮了。”
循先生笑道:“公子性情中人,我羨豔還來不及,又怎麽敢怪罪公子呢。”
蔣置笑了笑,立刻轉口問道:“先生,不知道白紙劍梳理的如何了?若是先生已經處理好了,我打算趁熱打鐵,今天就帶先生去麵見太子殿下。”
循先生故作為難道:“昨夜和公子說了需要兩三天,今日公子就來催促,未免有些太著急了吧。”
蔣置笑道:“太子殿下肯借劍給韓小先生,肯定是看中他了,我們為臣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解主上心意,自然是宜早不宜遲。罷了,白紙劍還沒梳理好也無妨,先生到了東宮,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慢慢為之。”
說罷,伸手就要拉著循先生出門,循先生隻能轉頭叫上徒弟,師徒二人在蔣置的帶領下,出了城西別院,一路往啟登城正中的皇宮而來。
太子居住在東宮之中,所以蔣置帶著師徒二人先從午門之前繞過,一路來到了東景門前,這才掏出自己身上的腰牌,帶著師徒二人從東景門進了內宮。
蔣置身為左春坊左庶子,時常進入東宮之中,掏出腰牌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三人進入東景門之後,穿流水過金橋,一路低頭而行,又穿過了兩層宮牆,這才來到了東宮高大的宮門外邊。
宮門之外值崗的小太監一見蔣置,立刻笑著迎上前道:“蔣大人好,今日請安可來的晚了些。不過也是蔣大人洪福,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錯,必定不會怪罪蔣大人的。”
蔣置笑著拱手道:“庾秋公公,今日我帶了兩位高人前來麵見太子,還請公公代為通傳一聲,就說借劍之人前來拜還,我們就在此候著。”
名為庾秋的太監上下打量了一下蔣置身後的兩人,年輕的那個手中還捧著一個長長的匣子,庾秋並未動身,而是有些埋怨的說道:“蔣大人啊,宮裏的規矩你又不是不懂,怎麽能隨意帶人前來麵見太子呢?”
“這小子手中捧著的東西,就是你說的借去的劍吧?這可不行,帶著兵刃進內宮,要是有了什麽閃失,就是咱家碎剮了也擔待不起啊。”
蔣置心中會意,悄悄走上前給庾秋公公塞了些東西,而後笑著說道:“公公隻需通報一聲即可,見與不見還需太子審度,況且今日太子如此高興,想必是已經猜到了我會帶他們來麵見了。”
庾秋公公在袖中暗暗的捏了一下手上的東西,這才點頭道:“倒也有理,那咱家就去通稟一聲,還請蔣大人在此稍待片刻。”
蔣置滿麵含笑的點頭,庾秋公公轉身離去,過了盞茶時間便回轉過來,滿麵笑容的說道:“看來真讓蔣大人說中了,太子一聽蔣大人帶借劍人來,立刻就吩咐咱家請您進去。”
循先生一行三人,在庾秋公公的帶領之下,穿過一處廊道和院落之後,來到了一件大屋之前,庾秋公公這才停步轉身道:“蔣大人,太子就在書房之內,蔣大人還請自去,咱家還有職務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蔣置輕輕點頭,而後兩步上前,屈起手指輕輕叩門,低聲開口道:“太子殿下,微臣蔣置,帶著循先生和韓公子前來拜見。”
裏麵傳來一聲輕輕“嗯”身,得了應允之後,蔣置這才輕輕推門,伸手示意循先生師徒跟在後麵,率先一步踏進了太子書房之中。
循先生和韓新符始終低垂眼瞼,進了屋中也隻在門前靜立,沒有抬眼四下張望,就看見一個身穿明黃色繡龍長袍,腳踩月白色掐金絲軟底長靴的人來到了他們六尺之前。
太子殿下輕笑開口道:“聞先生,韓小先生,文樓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
太子殿下名為登文樓,平日裏言語做事也盡顯儒雅謙和之意,麵對循先生師徒兩人,竟然不開口稱本宮,而是以名諱謙稱,足見其禮賢下士,虛懷若穀之心意。
循先生依舊垂著眼目,也不曾跪下見禮,而是雙手抱拳深深一揖,以文人之禮見之,口中輕聲道:“在下聞循,賤名得入太子殿下之耳,不勝惶恐。”
蔣置見循先生立而不跪,乃是不敬之罪,正準備出聲提醒他,就聽見太子殿下開口笑道:“蔣置,聞先生乃是得道的高人,不用以常理度之,這樣就好。”
而後,太子殿下又轉頭看向韓新符,笑著說道:“韓小先生境界高深,劍法更是超群。這啟登城被那柴真金攪亂風氣久矣,正是需要韓小先生這樣的君子來以正視聽。”
韓新符也不曾跪下,躬身將手中的長匣子呈在麵前,朗聲說道:“當日多謝太子殿下借劍,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從柴真金的拳下活著出來。以正視聽愧不敢當,實乃太子殿下佩劍剛正,才能扳回風氣。”
循先生和韓新符兩人都是在官場上摸爬過的,雖然不曾苦心鑽營,但也算是見慣了達官顯貴,麵對太子登文樓,也沒有一絲怯退之意,讓登文樓萬分喜歡。
登文樓笑著點頭,伸手在長匣上輕輕一推,笑著說道:“此劍當日見到了韓小先生,立時躁動雀躍不已,我便知道,韓小先生才該是它的真正主人,劍在我手上實如明珠暗投,小先生就請收下吧。”
韓新符也不推辭,直接開口道:“多謝太子殿下賜劍。”
登文樓笑著點頭道:“韓小先生如此爽快,真是太好了,又省的我少說幾句客氣話。”
循先生也開口道:“太子殿下坦率,我師徒二人也不用裝腔作勢,日後太子殿下但有差遣,隻管吩咐便是。”
登文樓笑著說道:“聞先生也是爽快人,韓小先生如此出色,果然是聞先生一手調教出來的。”
登文樓一連叫了好幾次“聞先生”,蔣置此時才終於找到機會,低聲說道:“殿下,四皇子那裏早有一個聞先生,微臣一直都是以‘循先生’稱呼,免得錯分不清。”
登文樓輕笑道:“哦,是嗎?可是本宮覺得‘聞先生’這個稱呼更加順口一些,況且本宮的‘聞先生’,莫非還比不過四弟的‘聞先生’嗎?”
循先生會意了然,立刻就開口笑道:“殿下還請放心,過不了多少時候,啟登城就隻有一個‘聞先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