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本源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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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錦和登雲闕互換了兩招,登雲闕依舊泰然自若,李元錦身上卻再度被自己的鮮血所染紅,剛剛閉合收攏的傷口再次掙開,寸寸滲進丹青法袍之中,衣訣翻飛之間,好似裹著朝霞晚幕一般。

    李元錦雖然恢複了一些真元,但是不光出劍之時要盡力應對登雲闕,還需要留出一份餘力護著身後的柴真金,避免本就奄奄一息的他被二人交手的力道再度震傷。

    這一前一後的出力,李元錦此時根本就應付不過來,隻能放開對自己的防護,將反震之力全都硬抗了下來,身上的傷勢立時又加重了幾分,站在半空之中都搖搖晃晃,幾欲跌落雲間。

    柴真金終於忍不住了,他沉聲說道:“錦哥,你將我放下來吧,趁著你還有幾分餘力趕緊逃吧。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何必為了我將你也折在這裏?”

    “少廢話,”李元錦直接喝斷他道,“把你扔在這裏,我以後怎麽回去見柴叔?再說了除了你,青致也還在這裏,我如何能將你們兩個都扔在這裏。”

    李元錦抬起右手掐住自己左肩上的傷口,以幾道劍氣穿破皮肉狠狠的紮了起來,喘著粗氣說道:“你小子實在是太莽撞了,要是你不曾將天柱脊給他,這會我就能省不少心了。”

    柴真金勉強抬眼看了看插在登雲闕腰帶上的金色脊柱,淒慘的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若是我不這樣做,就不能和他斷的幹淨,以後早晚還是要受他鉗製,還是得你來救我。”

    李元錦點頭道:“說的也是,既然你現在已經和他斷幹淨了,那我再將其搶回來給你,也就沒什麽問題了。隻要你能自如行動,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天柱脊不似其他天兵天軀,乃是一件有主之物,故此登雲闕不能直接將其納入己身,必須以自身的氣運沾染慢慢同化,之後才能完全吸收,為自己所用。

    李元錦不肯就此離開,除了是因為帶著柴真金和青致必然逃不脫之外,還存著將天柱脊搶回來的心思。若是不能搶回此物,柴真金下半生就真的隻能如爛泥一般匍匐著,再也站不起來了。

    李元錦和柴真金的細聲耳語,登雲闕聽到一清二楚,他微微側著腰,將天柱脊展現出來,臉上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示意李元錦上前來搶一下試試。

    李元錦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經年通天道的修行和天通心的作用此時就很好的展現了出來,縱然身上已經遍布傷口,但是他體內的真元依然綿綿有繼,一直在不斷的恢複。

    李元錦拉開劍勢,一式巽行歲月劍遞出,朝著登雲闕刺了過去,這一招登雲闕已經見過好幾次,心中早就通曉了一二,劍勢稍一抬手,他就立刻有了反應,手中天戰槍霎時間旋轉如風,好似一麵金色大盾一般攔在了自己身前。

    巽劍使出,李元錦的身形驟然消失,但是卻未出現在登雲闕的麵前,而是偏轉了劍勢,一劍朝著邊上躡足潛蹤,打算再度去製住青致的月澗公主刺去。

    青致之前被月澗公主的幻境困住,李元錦雖然打斷了月澗公主的幻境施展,但青致卻還是未從幻境之中完全脫身,月澗公主便趁著李元錦和登雲闕交手的時機想要再度出手對付他。

    李元錦一劍遞出,月澗公主勢必不能擋下,天命劍輕易就刺穿了她的身體,劍鋒之上充沛的劍意和先古道文玄奇的力量悉數湧進她體內,頃刻間就將她刺成重傷,瀕死倒地。

    李元錦沒有一劍殺了她,並不是因為什麽憐香惜玉的狗屁心思,純粹是為了給登雲闕也添一點麻煩,若是登雲闕還顧及月澗公主的性命,當下就得出手救治,再也不能與李元錦纏鬥了。

    辦法雖然下作了一點,但是事急從權,也根本顧不上什麽了。

    登雲闕眼神微撇,立刻提槍往這邊趕來,手中長槍甩開無數槍花,如靈蛇探草,如仙鶴扡魚,如猛虎下山,如蛟龍出水,攪動呼呼風聲,帶起層層煞氣,立刻將李元錦逼開足足百丈之外。

    李元錦本就無戀戰之意,立刻抽身往後退去,順便伸手抓住青致的肩頭,一把將他也帶了過來,在遠處站定身姿,立刻將一縷心神沉進了青致的心池明靜之中。

    青致被月澗公主困在幻境之中,入目所見皆是月澗公主的身姿,剛剛從一大群的“月澗公主”包圍之中脫身,之後就看到一個大不知其億萬裏的巨大“月澗公主”充塞寰宇,自己所處的大地,竟然都隻在她掌心之中。

    巨大的“月澗公主”朝著掌心之中的青致吻來,一張粉麵就好似整個天穹,原本秀氣的櫻桃口也好似天河一般廣袤,青致在她掌心之中,根本就是避無可避。

    青致心知肚明,自己要是被這一吻親中,隻怕此生都難以擺脫月澗公主對自己的掌控了,情急之下隻能無奈的瘋狂朝天出劍,但是又如何能起到半點作用?

    正在他焦急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道劍光自天際驟然閃現,好似晨曦的第一縷陽光一般刺眼,青致不由自主的微眯了一下眼睛,等到他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原本的乾坤之間。

    李元錦見他回神,輕聲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青致剛想點頭,就看到了李元錦身上鮮紅的衣袍,丹青法袍的奇異之處,他隱約知曉幾分,再看看李元錦身上幾處淒慘的傷口,當下就明白了李元錦情此時況不容樂觀。

    又看見被李元錦背在身上的柴真金,青致這才開口道:“柴真金,你果然還是來了,沒想到登雲闕居然也能對你下重手,是我害了你們兄弟兩個。”

    李元錦一拍他的肩頭說道:“還說這些做什麽,當下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你帶著真金先走一步,我留下來拖住登雲闕,還要想辦法搶一件東西回來,得手之後,再去找你們匯合。”

    青致看了看李元錦的傷勢,當下的他別說是從登雲闕手中搶東西或是全身而退,能不能攔得住登雲闕一時半刻都是大問題。他這番言辭,與其說是麻煩青致帶人先走,倒不如說是托孤更加真實。

    青致正準備開口拒絕,那邊的登雲闕已經冷著麵孔再度攻了過來,竟然任由月澗公主重傷倒地也不去管,而是一心一意的想先將李元錦置於死地!

    登雲闕出手將李元錦逼退,怎麽也沒有先到李元錦竟然會使出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轉頭攻向了月澗公主,眼見著月澗公主倒在上氣若遊絲,登雲闕的怒火瞬間就再度升騰了起來。

    他與月澗公主不光是堂兄妹,更是釋門雷音寺下的師兄妹,月澗公主於他而言,本就是啟登城中一個十分重要的暗樁,今次若不是為了用她的化形之法來重傷李元錦的心神,登雲闕絕對不會和她一起出現,表現的太過親密的。

    但就是這麽一個重要的棋子,還是在自己擁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李元錦出手重創,以登雲闕的高傲,如何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自己每一次對付李元錦,不管是何等境遇,都一定會有幾番折損在裏麵?!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咳血,正一臉渴望和哀求的月澗公主,憤然轉身出手,口中厲聲驚呼道:“李元錦,枉你自詡是正人君子,居然對婦孺出手偷襲,真真是該死!”

    李元錦轉頭麵向登雲闕,雙肩輕輕一震,就將柴真金從身上卸了下來,以一股柔勁兒送到了青致的手上,提劍迎著登雲闕而去。轉身之際衝著青致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柴真金便就此交給他了。

    李元錦以手中長劍架住登雲闕的長槍,立時被他壓著倒退了數十丈,堪堪穩住身形之後咬牙吃力開口道:“登雲闕,我可從來沒有自詡過是正人君子,你能對青致出槍封鎖我的退路,我又如何做不得?”

    登雲闕一聲悶哼,左手猛然鬆開槍杆,藏在槍下朝著李元錦的胸口打去,李元錦心中早有預料,左手早就結劍指等著他了,一式劍指誅劍立時點在了登雲闕的天取手上。

    一聲炸響,二人的身體再度分開,登雲闕的拳頭被李元錦劍指點中,即便強橫的天軀也被誅劍刺破肌膚,將他拳麵上的皮肉掀下來大大的一塊。

    李元錦退後的距離顯然要比登雲闕遠上很多,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呈現出詭異的彎折,好似一條扭曲的小蛇一般,好幾處都露出來白慘慘的骨頭來,手指被登雲闕一拳打斷成了好幾截。

    不光如此,登雲闕的拳勁還有三成錯開了誅劍的劍光,重重的打在了李元錦的心口之上,將他的胸膛直接砸的深陷下去了一塊,要不是天通心本身就強悍,這一拳可能就已經震斷了李元錦的心脈。

    李元錦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手中長劍也隨著手臂頹然的墜落了下來,借著登雲闕拳頭上的力道倒飛之際,他的腳尖順勢抬起,輕輕一勾,就將插在登雲闕腰間的天柱脊也帶了出來。

    天柱脊被他勾在腳麵上,順著身子往後倒飛,登雲闕見勢淩空一踏,腳下步履生煙,挺直了手中長槍,再度對著李元錦直刺了過來,意在先取性命,後收天軀!

    李元錦數遭累戰,多處受傷,此時已經沒有再戰之力,眼見著登雲闕的長槍襲來,槍尖如鬼魅幻影一般飄忽不定,但是其上已經有槍芒吞吐,毫光隱隱,勢不可擋!

    “蛇盤七探槍!”

    登雲闕一聲怒喝,直接使出了自己最為厲害的招式之一,要盡全力了解這一段宿怨,將李元錦釘死在這天戰槍上,而後豪奪他身上的氣運,和數件厲害的氣運之物。

    危難之際,青致一個閃身撞開了李元錦,手中五色劍光一閃,頭頂鹵門打開,小小的元嬰躍出頭頂,以元嬰禦劍,全力迎向了登雲闕的殺招!

    隻是登雲闕早已經是仙人之境,蛇盤七探槍又是先古之時失傳已久的槍法絕學,青致想以元嬰之境來抵擋登雲闕的全力出手,無疑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光是看到登雲闕出槍之時的氣勢,青致就已經感覺到了透心徹骨的森然寒意,好似那槍尖已經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和胸口一樣。元嬰暴露在這樣恐怖的招式之下,青致直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好似風中殘燭黎明蜉蝣一般脆弱。

    “是我害他陷入如此境地,能夠替他一死也算值得,隻是若能再有幾分力氣助他逃出生天,即便身死魂消,也就無怨無悔了。”

    生死關頭,青致心中竟然泛起如此感慨,但也正是在這生死之際,青致的心思卻變得無比通明,一如他當年在築洲之上對陣氏尚一般,心中突然就有了新的感悟。

    何謂劍?

    青致於心自問。

    劍者,乃是百兵之君,雖然貫以仁器、禮器之名,但依然還是開鋒求銳之物,是為殺器。

    上清宗為道家,本是求清靜無為,但是宗門絕學靈寶劍錄當中的四式,卻都貫以誅、戮、滅、絕之名,煞氣滾滾殺氣騰騰,絲毫沒有半點修道之人的隨和之意。

    青致曾經也曾有過如此疑問,但是直到今日生死垂危之際,他才終於想明白了,靈寶劍錄的誅、戮、滅、絕四式追求的,正是殺器之精髓,劍道之本源。

    持劍而立以求公正?屁話,劍之鋒銳,本來就是為了殺人的。

    即便是護道衛公,劍下也需先斬不平之事,先殺不義之人。

    青致瞬間隻覺得天地開闊,手中長劍不住顫鳴,似在肆意歡快吟唱一般,洞悉了劍之根本,青致的元嬰也瞬間再度長大,一直竄到了九寸上下,容貌已經與本體無一絲差異。

    元嬰九寸,已經到了境界之極,後續隻要勤加修煉,以真元灌注整個元嬰,便能受到天劫感召。屆時隻需度過天劫,便又是一位暢遊世間的逍遙仙人。

    隻是可惜,今時今日之境地,青致卻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登雲闕的長槍一往無前,青致悠然歎氣,手中緩緩提起劍勢,頭頂上的元嬰也捏起劍訣,出手之間,竟然是誅、戮、絕、滅四劍同出,迎向了登雲闕的長槍。

    隻此四劍,根本就擋不住登雲闕的攻勢,李元錦強提起一絲力氣,就要前去青致身邊幫手,但此事身子沉重無比,即便是強撐著往前飛去,速度也著實是慢的可以。

    誅戮滅絕四劍同出,青致的身子竟然也跟著劍勢一起飛了出去,四道劍勢在當空之中緩緩融合,青致的身子也開始逐漸崩解消散,融入到了劍勢之中。

    誅戮滅絕,誅肉身,戮神魂,滅心智,絕輪回。

    於敵如此,於己亦是如此。

    青致的身子逐漸消散,誅戮滅絕的劍勢也逐漸合在一處,當空之中隻剩下他的五屬長劍和元嬰。青致的元嬰緩緩開口,輕笑著說道:“天緣,煩勞你回去和我師父說一聲,青致已經習得劍道精髓,求仁得仁去了,弟子不孝,還請他老人家不要太過傷心。”

    在青致的心中,從築洲回來之時就已經將師父成季當成父親一般看待了,這一句話,便是他留給師父最後的遺言。

    隨後,青致再度開口笑道:“天緣,修行路上,我總算是走在了你前頭一次,先你一步參悟了本門劍法大道了。”

    隨著他開口,當空之中的五屬長劍和他的元嬰,也開始一同崩解消散,青致的最後一劍,好像是他自己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威力,將自己反噬而死,形神俱滅了。

    當空之中無劍光,也無劍意,但是登雲闕的麵上卻驟然出現了無比驚恐的神色,原本一往無前的天戰槍,竟然也有了幾分遮擋防禦之式。

    當空之中,青致的聲音幽幽傳來。

    “天緣,這一劍,我還給你了。你可要看好了,本門絕學,劍道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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