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給誰啊？”皇甫淳翻翻眼皮，“你是誰的人？怎麽在這個衙門裏的？”

    李長泰頓時明白了，可他眼珠一轉又說道，“別看我現在是個將軍，想要去見段大帥還不如你這個小老鄉方便呢，而且，段大帥平時是禁止我們相互往來的，他說要避險，尤其是在當下這個裉節上，要我們各司其守，不要多事啊！”

    “那幅畫是真不錯，我記得北洋三傑裏可都是有雅號的，就是馮華甫的稱號有些那個，去年底還真是當了一次喪家之……那個字還是不說了，你明白的。”

    皇甫淳如此一說，作為老北洋的李長泰如何還不明白啊？王世珍是北洋之龍，段祺瑞是北洋之虎，而馮國璋馮華甫被戲稱為北洋之狗，實際上當時大家相互吹捧的時候，拉上馮國璋就是湊數的，在那個時代的國人裏，各種數字都是有特殊含義的，叫北洋二傑顯然不倫不類，還是叫三傑好聽，可是，三傑人數好湊，這含義就未必不弄清楚，否則，正統的二傑都會不高興，於是，下麵的解釋就出了那麽個龍虎狗的說法，據說，王世珍段祺瑞得知後，也是相視大笑。

    “哦！我明白了，這幅畫應該送給北洋之虎的！”李長泰頓時醒悟，“那我就一事不煩二主了，你能幫我去把這幅畫從新裱糊一下嗎？該給的潤金一分不少。”

    “好說，潤金就不必了，你我也算是認識了，我看你是個好人，這樣吧，我還是跟你說說結果吧，說得不對或者您不喜歡的地方，您也別生氣，就當我是信口開河好了。”皇甫淳想了一陣後，還是決定點撥一下李長泰，能夠結緣更好。

    “你說你說，我不會在意的，你看，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好賴話我能聽得出來。”李長泰此時心裏已經篤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坊間傳的那個小老鄉。

    “您也說了，一把年紀了，所以說，您這個位置怕是不保了。不管你傳不傳話，您可能都會是個犧牲品。”皇甫淳慢慢的說道，“您比起曹汝霖等人在段帥那邊的地位重要嗎？連曹汝霖都可以犧牲掉，那用你去平複某人的不快正好。”

    “這是什麽話？用我去平複某人不快？你是說徐大總統？”李長泰瞪眼了。

    “今天來這裏檢查工作，他是想叫你傳話，你要是不傳，他隨便找個接口到段帥那裏發牢騷，你能說什麽？段帥能為你這個不是正宗皖係的老將軍去與他爭辯嗎？怕是直接答應撤掉你，讓徐大總統無話可說來的更爽利，對吧？”

    李長泰點點頭，他也咂嘛出味道來了，隨即他又說，“那我傳話了，他該不會再去找我的麻煩吧？大不了我用送畫為借口，把話帶過去，我還可以用你的名號，把這幅畫的來龍去脈跟段總長說個明白，這樣，我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吧？”

    “嘿嘿！嗬嗬……”皇甫淳看著李長泰，那笑聲著實讓人聽了有些發毛。

    “你傳話了，段帥會如何處理學生的事情咱們先不談，可他今後會如何看你啊？你本來就不是嫡出的皖係，對不對？他會當麵表揚你，稱讚你，可事後……”

    “我知道了，知道了！小友，不，大師！請指點一二！”李長泰此時如夢初醒，連忙給皇甫淳抱拳行禮，嚇的皇甫淳一下子跳開，“老將軍，萬萬不可如此稱呼，罪過罪過！小子不過山野村夫，隨口胡說八道的啊！您大可不必當真！”

    “不，你是高人啊！經你這麽一說，我現在是坐蠟了，怎麽去弄都無法解套，我著實是為難了，從軍幾十年，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啊！”李長泰就差落淚了。

    “老將軍，您大可不必如此想，《增廣資文》裏有一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雨過天晴’，老百姓也有一句大俗話，‘讓三分心平氣和’，以您這年紀，大可借機退隱，當你送畫的時候主動提出退位讓賢，那個結果就是兩樣了，段帥必然問你有何要求，那個時候你就順著說點啥，這樣，裏外您都是這個！”說著話，皇甫淳豎起了大拇哥，“如果我沒有猜錯，您家裏定有子侄在軍中，何不趁機也走出來？一旦戰事出現，在軍中怕是不好說了，這與對外禦敵可是不同啊。”

    李長泰是老軍武，皇甫淳的話頓時就讓他茅塞頓開，再次一揖“謝了！”

    沒過多久，蘇結清被帶了過來，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可精神頭還不錯，看到了師兄才羞愧的低下頭。李長泰啥話也沒說，叫人取下那幅畫，然後卷好遞給了皇甫淳。皇甫淳接過後隨手就叫小蘇子拿著，可是擺足了大師兄的架子。

    瞪了小蘇子一眼，皇甫淳才轉身笑著對李長泰說道，“老將軍無須著急，小子今晚就回去趕個夜工，定然讓這幅畫重現虎威，明天下午你可派人到琉璃廠那邊的張家南紙店去拿，不過叫人帶上您的手令，我怕人冒領，京城裏幺蛾子多啊。”

    “小友果然心思縝密啊！老頭子心裏明白，明日叫我這犬子前去就是，誌清你過來，這位算是你的大哥了，以後你要與皇甫先生多親近，他可是個高人啊！”

    說著話，李長泰把站在門外一個年輕的軍官叫了進來，原來，這是他的幼子李誌清，一直跟著他在步兵衙門裏當副官的，現在算是介紹給皇甫淳認識了。

    “皇甫先生好！”個子不算高的李誌清給皇甫淳行了一個軍禮。

    “可是不敢！你我今後兄弟相稱即可，我癡長幾歲，你叫我一聲哥哥就行。”

    “那我今後也要叫這個丘八做哥哥嗎？”小蘇子傻乎乎的冒了一句。

    “啪！”皇甫淳一巴掌拍在小蘇子的腦門上，“怎麽說話呢？你叫人家哥哥虧了嗎？人家認不認你還兩說呢！回去你就給我到師叔的靈牌前麵壁！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起來！學習新學，難道說連人倫大道都不要了嗎？”

    小蘇子是知道師兄厲害的，自己雖然在外麵勇往直前，可見到師兄就有些害怕，問題是，師兄居然跟這次運動中的骨幹陳乾生、李守常都很熟悉，從這些老師的嘴裏也聽說過師兄的威名，可為什麽師兄就是不加入呢？他想不明白。

    皇甫淳這就與李誌清結下了一個緣分，後麵的發展，還多虧有這個李誌清。

    帶著蘇結清離開了步兵衙門，皇甫淳沒有給小蘇子叫車，反正距離家裏也不算遠，他要懲罰這個不省心的小師弟，硬是讓小蘇子跟著洋車跑，等到了家裏，小蘇子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了，可是皇甫淳是一點也沒有憐惜師弟。

    “你跑的累是不是？可那些拉洋車的不一樣是在跑嗎？還要拉著人，就你這樣還打算救國救民？”皇甫淳譏諷的說著，他解開圍巾，把外套脫下遞給媳婦翠兒，“這是你嫂子翠兒，翠兒，這是師弟蘇結清，以後你就叫他小蘇子好了。”

    此時，自己的丫頭慧兒正怯生生的站在門邊，旁邊還站著咬著手指頭的小兒子聰兒，皇甫淳向他們招招手，“都過來，見見你們這個不省心的叔叔，小蘇子，這個是我的大女兒皇甫慧，這是我的小兒子皇甫聰，你們倆叫他叔叔就行了。”

    慧兒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叔叔”，而聰兒卻是把腦袋藏在姐姐的身後，怎麽都不肯叫。倆孩子都知道，自己有親叔叔，還看過照片，可是不在國內，而且還有個很小很小的小叔叔，也就你聰兒大上那麽一點，都還沒有慧兒年紀大呢。

    說起來，皇甫淳對自己父親的安排還是到位的，自打老父親續弦之後，家裏的買賣基本上全交給了翠兒的媽媽張王氏了，老兩口拿著皇甫淳給的“路引”直接去上海當寓公了。能走到這一步，不能不說皇甫涯的思想開明，而且，眼下在鄉下靠田地是無法致富了，尤其是在下江一帶，開明一點的都在做買賣，誰還想著去買地啊？再說了，家裏的那些地也夠全家一年的嚼果了，當地主太招搖了。

    能讓皇甫涯最後到上海去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續弦幫他生的小兒子，皇甫涯算是看明白了，想要子孫後代安生發展，這學新學是必然的，自己的老大自學了新學，這些年混的就很不錯，老二現在已經在花旗國當工程師了，還給家裏寄了洋錢，至於讀書入仕的想法早改變了，現如今當官的有幾個是科舉正途的？因此，想要自己的小兒子能夠將來有個著落，得從小就學新學，學新學還有比上海這地方更好的嗎？這才是讓老兩口落戶上海的根本原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