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年代_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滬上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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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客套一番後,就開始進入欣賞字畫的環節了,皇甫淳和吳俊卿先到一個小房子裏打開了他帶來的皮箱,從裏麵一幅幅的拿出來,第一個送出去的是一幅北派山水畫,雖然沒有落款,可吳俊卿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陳師曾的手筆。
“哎呀!可惜沒有落款,否則,這幅畫的價錢就上去了。”吳俊卿遺憾的說。
“誰說沒有落款啊?”皇甫淳輕聲笑道,“你看看這裏,在這下麵的石頭上寫著什麽?你可以篆刻的高手哦,難道你沒看出來那裏隱藏著槐堂二字嗎?在當今高手中,號稱槐堂的隻有陳師曾啊,他這是在北大美術學院講學時隨手畫的,你也知道,這種畫一般不會落款,可這幅畫雖然是即興之作,卻是寓意頗深,陳老大概是舍不得埋沒了,這才落了暗款,傳出去也是佳話一篇啊!”
吳俊卿聽皇甫淳如此一說,馬上拿出放大鏡仔細的看了起來,隨即連連點頭,“還是老弟你的眼力好啊,要說這鑒證的眼力,老朽與你比起來真是相差甚遠!”
皇甫淳趕緊向吳俊卿抱拳,“我知道吳老哥與師曾老師交往深厚,在這裏寫上一個跋落上一枚你的印如何,我在後麵加個鑒證章,這畫就可以拿出去了。唉!要是有陳師曾的印,這畫怕是要被外麵那些人爭破腦袋了,你說是不是?”
“嗬嗬!我這裏恰好還有師曾老弟的一枚印,不用管他,我直接用上,他就是想找我來討要潤筆,給他就是了!哈哈哈……”吳俊卿詼諧的大笑起來。隨即他反問皇甫淳,“你為什麽不自己來寫?非要我寫呢?你可是在我的畫上沒少題跋啊?由你來寫是不是更好呢?我現在年紀大了,論寫字,楷書行書我都差點。”
“俊卿大哥,我不夠資格啊,給你寫那是因為你們心照,給這素未謀麵的陳師曾寫,回頭你讓陳師曾如何看我?被人問起來,陳師曾一句‘不識也’,那不等於是把這幅精美的畫作給廢了嗎?”皇甫淳笑著把個中道理說明白了。
“嗯!你說的有道理,還是你心細啊!老哥就是佩服你這心細如發的秉性。”
說起這陳師曾與吳俊卿來,兩人可是金石藝術上的摯友,論年紀,陳師曾要比吳俊卿小上十幾歲,比皇甫淳又大上一輪,論年紀是藝術界裏典型的中生代。
陳師曾的篆刻起步比較晚,學了不少人的風格,近幾年來是一門心思的接受吳俊卿的指點,兩人隨不常謀麵,可卻是書信往來頻繁,最近,陳師曾還請吳俊卿幫他治一方印,專用於畫作落款之用,沒想到吳俊卿把這第一次用在這裏了。
陳師曾能夠與吳俊卿交往還離不開另一個著名的畫家,那就是陳半丁,陳半丁與陳師曾年紀相仿,算是同年,走的路卻是不一樣,自幼家貧,年輕時就拜同為浙江人的吳俊卿為師,可後來學成的畫派卻是典型的北派,是著名北派畫家之一。近年來,陳半丁與陳師曾都在京城裏供職,兩人同為北方畫派的領軍人物。
“這裏怎麽還有我那徒弟的一個條幅啊?嗬嗬,這小子的功力漲了不少啊!”
吳俊卿又驚叫了起來,原來他看到了一幅條幅,上麵用飄逸的行書書寫了一首唐詩,也是沒有落款。這次吳俊卿仔細了,沒有看到暗款,最後他搖搖頭。
“看來這幅字也要我給他糊弄一下了,好在我是他師父,替他落款也無所謂。”
“別,這幅字你別落款,就當是無名氏的放出去,懂字的自然會要,不懂的你寫了也是白寫,這幅不過是他講課時隨手寫的,上不得台麵的。”皇甫淳說著又拿起一些其它的字畫,“這些都是一些聘請的臨時講師們寫的,都沒有落款,我挑出一些好的帶過來了,咱們先拿出去,讓一些行家占點小便宜也好嘛。”
“這些都沒落款,人家買回去能占什麽便宜啊?”吳俊卿有些不解的問道。
“非也非也。”皇甫淳笑笑說道,“眼下這些人都在世,有些人就在上海,隻要他們認出了是誰的筆跡,找上門去……你覺得會發生什麽?嗬嗬,大家都好是不是?我們在這裏幫那些文化人揚名了,買家得到了實惠,找上門去求款,你覺得有誰會拒絕呢?求款的潤資肯定比求字的潤資少,對不對?”
“哈哈!通達啊!你可是太精明了!我這就叫人先把這些字畫拿出去!”
於是,第一批十幾幅沒有落款的字畫拿了出去,都已經裱糊好了的,皇甫淳來的時候都是小心的卷起來,剛才在小房子裏展開,現在拿出去正好。
“這些字畫都不錯啊!可惜,都沒有落款啊!”王一亭看著掛起來的這些字畫,指著一對條幅說道,“這個好像是蔡鶴卿的手跡啊!嗬嗬,文化界的牛人啊!我出一百塊要了,大家不要跟我爭啊!那個誰,幫我做好記號。”
“喂!一亭老弟,不是你一個人看出來了,他的字你就出一百塊?到時候你好意思找人家補款嗎?哈哈哈……都說你精明,看來有時也犯糊塗啊!我出五百塊!給我標記上!”一個留著長長白胡須的老人沈恩福搖晃頭著說道。
“哎呀!我把這茬忘記了,我加一百元,還是我的!”王一亭趕緊找補。
“你們一個個的,真是,我出一千元!”黃金榮挺了挺大肚子,開口了。
“得!你黃督查開口了,沒人敢再跟你叫價了!這福字歸你了!”在旁邊招呼的善會會長高老頭立即叫小跟班的把那幅對子摘下來,卷好放進了畫筒裏,“重物不可示人啊,等會我叫小黃門給您送到府上去,到時候你在家裏好好欣賞。”
“我欣賞個啥子嘛!這東西我將來是要送給貴人的,現在先收著再說!”
好嘛!難怪這黃金榮能夠在上海混的風生水起的,心機的確是夠可以的,皇甫淳算計的那套東西,人家一看就清楚了,拿著蔡鶴卿的字將來去敲誰的們不行啊?要知道,蔡鶴卿的學生現如今在北邊的國府和南邊的革命黨裏都有高官啊。
有了黃金榮這樣的點撥,來的一些人都紛紛開始競購了,十號幾幅字畫就這樣,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內就都出手了,細點收入,足足有四萬多塊,根據善會的規矩,這些錢善會要扣下一半,對此高老頭卻是很有眼光的隻要三成。
“會長,你這可是大放血啊!怎麽讓出去那麽多啊?”王一亭畢竟是買辦出身,心裏有些想不通了,“就算通達先生對咱們這裏有恩,這是不是也過分了?”
“你不懂!就這,皇甫先生自己還貼錢呢!他拿出來的這些是從蔡鶴卿的大學裏搜羅來的,蔡鶴卿臨去歐洲之前曾經跟我說過皇甫先生的事情,當時他是得到皇甫先生的點撥才特意離開的,鶴卿臨走時到這裏來跟我打過招呼,要是皇甫先生前來這裏出售字畫,十有八九是他們學校一群教授的,讓我高抬一下手。”
“為什麽鶴卿先生會留下這樣的話?難道說北邊那裏又出毛病了?”
“唉!直皖剛剛打完,直奉又起了齟齬,軍人的事情不好說啊!弄得現在大學裏已經快半年沒有發薪水了。俊卿對我說,這次是皇甫先生自己拿錢給那些老師們過年,然後叫學校裏搞了一大堆各種廢紙,這些是他用一個禮拜時間從那些廢紙稿裏挑出來的,你說,我們雖然是靠這個吃飯,可是,咱們是不是也要義氣一些?古語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個我就不多說了!”高會長又說道。
“噢?原來如此啊!那我剛才出價出的太低了!等會我會多抬價的!”
王一亭馬上就明白了這次聚會的意思了,皇甫淳拿來的東西實際上屬於義賣性質,是為北大老師募集過年的錢,剛才自己還把皇甫淳給想歪了,光是人家幹的這件事情,自己就比不上啊,說起來,這皇甫淳的為人還真是無話可說呢。
接下拿出來的各種畫作和字幅很快也被那些有錢人給買下了,高會長與王一亭的對話早就在下麵傳開了,在那個年代,上海許多有錢人還真是“仗義疏財”的,正因為如此,上海這個匯聚江浙財閥的地方成為後來老蔣的錢袋子。
幾幅值得珍藏的字畫皇甫淳沒有拿出來在這樣的場合出售,皇甫淳把那些字畫交給了吳俊卿,“這是劉鶚的手跡,這是從前清藏書室垃圾裏翻出來的幾幅宮裏的畫,你小心收藏著,等到有識貨和能收藏的人出現再給他們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