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羊城被大火燒得破損不堪、半麵瘡痍，已經不足以視作威脅。豐騂城麵對克羅恩的大軍，已然岌岌可危。赫萊貝城此刻已是腹背受敵，沒有退路。

    盡管托埡·貝吾仍舊控製著全城的軍隊防務，但難保其他人不會早做退路，尤其是城中的商人。商人在赫萊貝城乃至整個莫法達爾都有著極大的能量，把持著經濟命脈，並且投降傾向最為嚴重，他們不在乎這個地方的統治者也不會有多少歸屬感，誰能保住他們的資產便擁戴誰。而現在，王室貝吾家族顯然做不到這一點了。

    鐵無崖正是看到了這點，因此他利用幾年來輔佐托埡積累起的身份名望和人脈關係，快速地聯絡起城中的商人和主要家族，準備繞過三王子，單獨與雲若凡簽署秘密協議。

    會館內，鐵無崖將一份協議樣本遞給了雲若凡，並說道：“東雷軍隊的實力我是清楚的，帝鴻宥尊者連尉遲罡都擊敗了，霍恩·貝吾絕無抵抗之可能。貝吾家族不識大勢，想綁架整個莫法達爾，我們絕不答應。”

    雲若凡已經是樂開了花，但卻沒有一絲表露，隻是麵無表情地拿起協議隨意看了看，然後平靜地說道：“我是作為使者來到莫法達爾的，並沒有接到任何事關戰爭的通知，也無權與你們簽訂這樣的協議。兄長差我來是懷著和平的目標，希望締結雙方的貿易往來。”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前瑪伽侖將軍，現今的瑪沃南軍事顧問克羅恩要帶著幾萬部隊駐紮在豐騂城外呢？”鐵無崖問道。

    “莫法達爾的大王子，豐騂城的總督托雷·貝吾無端殺害黑羽鷹商會理事等四十餘人，我兄長不得不為領地的民眾尋個交代。我個人還是希望此事是個誤會，雙方能夠和平解決。”雲若凡的回答仍舊是再平常不過的外交辭令。

    “那千羊城的大火呢？你們……”鐵無崖的話沒說完便被雲若凡打斷。

    “請注意您的言辭，千羊城的遭遇令我痛心，但若是無端牽扯指責，我將視作尋釁汙蔑。”雲若凡站起來，嚴詞道。

    “黃口小兒，你大膽！”鐵無崖被雲若凡激怒，站起身來，渾身法力鼓蕩，擺出似要攻擊的姿態。

    “你大膽！”一直站在雲若凡身後的蕊娜·森影突然發難，威勢大作，湮滅源流凶悍的氣息瞬間壓過了鐵無崖，一杆血紅的能量長矛就握在她白皙的掌中，散發出陣陣駭人的氣息。

    鐵無崖之前聽托埡提過雲若凡身邊的那個女精靈實力不凡，可沒想到卻是這樣凶狠，作為法師，他對能量的感知極為敏感，這杆能量長矛的上流露出的氣息竟讓生出極大的恐懼，不敢直視……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女精靈有能力一擊秒殺自己。

    “誤會誤會，是我失態了，雲先生莫怪。”鐵無崖連忙收斂法力，低聲下氣地解釋道。

    “沒事了。”雲若凡拍拍蕊娜的肩膀，示意她收起湮滅之矛，然後對鐵無崖說道：“鐵先生，事緩則圓，不必心急。你們的心意，我會向兄長轉達的。”

    “可是戰事急迫，說不準明天就會打起來，如果這份協議不能達成，那城內的商人們也沒法安心配合。”鐵無崖有些急迫地說道。

    “可我確實沒有這個權力簽訂這份協議。”雲若凡笑了笑，然後走到鐵無崖身旁，俯耳輕聲道：“如果你今天帶來的不是這群商人，而是守城營的軍官，那我就有這個權力了。”

    鐵無崖聽罷瞪圓了雙眼，心中震驚得無以複加，雲若凡居然想兵不血刃地拿下整座城池。

    “可是軍隊都在三王子手中，誰能夠……”鐵無崖的話又一次被雲若凡打斷。

    “那是你們的問題，說句實話，東雷的軍隊我大哥都不杵，莫法達爾自然不在話下，因此破城之功也就那樣，我懶得爭。若是免戰屈敵，那功勞可大太多了。”雲若凡微笑著說道。

    鐵無崖沉默了下來，他帶著一眾商人的希望，寄托於雲若凡以及他背後的帝鴻宥能夠看在錢的份上饒過他們，可萬萬沒想到雲若凡竟然如此貪功冒進，那怕擔著失去他們投誠的風險也要一搏。可是雙方手中的籌碼卻是完全不對等的，對方失去的無非是一些人馬財物，可自己這邊卻是全部。

    “雲先生難道就一絲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嗎？我並非是威脅，隻是戰事一起，三王子恐怕不能放過你。”鐵無崖這時開口說道，人總得顧及自個的安危吧。

    “如果托埡王子真要殺我，我便一死而已，這也改變不了局勢。隻恐怕這滿城的人，從官吏到商人再到普通民眾都要給我陪葬了。”雲若凡語氣輕飄飄，仿佛這一切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蕊娜聽了也很淡然，畢竟當初帝鴻宥僅僅是聽聞雲若凡遇害，一怒之下便將恒燼森林之中的鬃首族幾千人滅了，更別提盧特人之戰和東雷王朝一戰都死傷數十萬人了。

    “嗬嗬……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莫說三王子懂得這個道理，就是我也必然要保護雲先生的。”鐵無崖苦笑道，這下自己可不僅僅是擔著城中商人們的期望了，還得背負起全城人安危的重擔。

    見此次談判已然無果，鐵無崖歎了口氣，準備離開。

    “如果鐵先生能夠聯絡起城內軍官的話，既便沒有協議，我也會讓它有。”雲若凡說罷便在那份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笑著說道：“如果沒法，那麽這簽了的協議，也等於沒簽……”

    鐵無崖從雲若凡手中接過那份沉甸甸卻又輕飄飄的協議文本，點了點頭，隻留下一句話便離去了。

    “三王子托埡·貝吾平日裏雖然有些專橫，但卻深具威望，希望帝鴻宥尊者不要斬盡殺絕。”

    雲若凡並沒有當著鐵無崖的麵給出回複，而是在他走後，心裏默念道：“自然如此……”

    東雷王朝內部的政治鬥爭、派係糾葛極為複雜，從中出身的法師統領鐵無崖雖然在鬥爭中失敗出局，但這卻給了他極大的經驗教訓。這些年來，他雖然全力輔佐托埡·貝吾，但也沒有忘記親手掌握一些權力。

    某些時候，鐵無崖的威望甚至比托埡還要大，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幾天便聯合起了整個赫萊貝城的多數商人。雲若凡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料到鐵無崖的能量必然不止於此，因而冒險繼續逼迫……而結果也證明了他所料不差。

    府院裏，托埡消沉了幾天之後，總算是調整好了心態，終歸決心一戰，奈何一死罷了，他要保住家族最後的尊嚴，不願再像以往一樣任人欺淩。

    這時，剛剛和商人們談完話的鐵無崖回來了，見托埡終於從自閉的狀態裏走出來，便一副高興的模樣上去說道：“你可算是願意走出房門了，現在全城的人都指望著你呢。”

    “老師，我決定了，以死捍衛貝吾家族最後的榮耀，我親自帶兵對抗帝鴻宥的軍隊。”托埡堅決地說道。

    “這可是以卵擊石！這些守城的將士兵卒也有父母妻兒，你忍心看到他們為這必然失敗的戰爭家破人亡嗎？”鐵無崖質問道。

    “這是他們作為莫法達爾子民的宿命，就當這是他們對國家最後的貢獻吧。老師你不必勸我了，這些年來許多事情我都是在您的協助下完成的，但這次我決心已定。”托埡毫不動搖地說道：“如果老師畏懼帝鴻宥的話，那便先行離開吧，我即便到了枯界也會感念你的恩情。”

    “胡說什麽！你我雖是師生，但情義早就不同，我怎能棄你而去。”鐵無崖不悅地說道，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手環遞給托埡，道：“這是來自我家族的寶物，能夠在戰場上庇護你。”

    “多謝老師，你我雖不能同生，卻可同死。”托埡很感動地接過手環。

    鐵無崖見托埡戴上手環，表情微微變了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愧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