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德的話肯定是半真半假的，言雲笙知道，但是他廢這麽大的力氣，當然不是看人給自己演戲的。

    公司的訴訟程序會正常地走，隻要蘇家人能熬得住，他完全有時間奉陪。

    他到醫院的時候，春晚已經開始了，護士每間病房都挨著問了是否要看晚會，她們會幫忙開電視，同時也會在離開的時候說一句：“過年好！早日康複。”

    言雲笙順著走廊走到病房前，斟酌片刻後，打開了房門，他本以為病房裏隻有言雲祁一個人在，可事實確實隻有言雲祁不在。

    除了他之外，林程，菱莘，包括助理，以及蘇粒粒全都在病房裏一起看節目，如果忽視他們各自與常人｜大相徑庭的穿著和姿勢動作的話，倒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這出乎意料的一幕被擺在眼前時，言雲笙的意識是有一瞬的呆滯的，不過這也隻是流轉於眼底，麵上並未表現出來。

    八目相對片刻後，還是身後的言雲祁出聲打破了僵局，“小笙？怎麽不進去？”

    言雲笙這才垂下眼皮，轉過身去，沈疏扶著言雲祁站在他麵前，他竟不知道哥哥已經可以下地了？

    帶著少見的驚奇，言雲笙上下打量了片刻，喃喃道，“哥……”

    “我說言總，這門口是有什麽結界嗎？咱先進去行不行？”沈疏沒好氣道。

    言雲笙也沒懟回去，而是上前兩步從沈疏手裏接過了言雲祁的胳膊，溫和道，“我來。”

    沈疏小心放開手，然後上前扒拉著門，讓他倆通過，眼神緊緊鎖在兩人身上，以便發生意外時能夠及時出手，就在這樣高度集中精力的時候，也還能分神打趣，“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過過這麽熱鬧的除夕夜呢。”

    “你小時候放炮把人家窗戶炸了的事情給忘了？”菱莘站起身挪動凳子給言雲祁讓路，“炸了一扇不算，還賊心不死連著炸了好幾扇，人家一大家子可是和我們一起跨的年。”

    沈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反正是躲不過一頓揍，那不如多炸兩扇，一次玩個盡興，打也不算白挨。”

    菱莘無言以對，隨即轉頭對著坐在輪椅上的蘇粒粒道，“你聽聽你哥說的話，他能平安活到現在也真是算我脾氣好了。”

    蘇粒粒溫和地笑笑，單純又可愛。

    這一抹笑被站在旁邊的言雲笙的餘光捕捉到，他眼裏流轉的落寞更沉了些。

    菱莘側身拉了把椅子到言雲笙身側，這椅子是挨著蘇粒粒的輪椅的，菱莘還沒說話，沈疏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引來親媽輕飄飄的一腳。

    “你倒是會坐，給我起開。”把人趕走後，菱莘又拉著言雲笙坐了下去，而後看似指責沈疏，卻又語音柔和道，“今天過年，給我好好的。”

    這話都出來了，言雲笙也沒什麽動作，便就這麽坐著了，心底甚至還閃過了一絲，如願以償。

    電視裏的節目仍在播放著，蘇粒粒卻有些心神不寧，她的鼻息周圍環繞著的全是言雲笙的氣息，這氣息她很熟悉，甚至曾經更近距離的感受過，可如今再度觸及的時候，心底竟泛起一絲絲的酸苦，穿過胸腔，順著靜脈到了四肢百骸。

    可能是感受到蘇粒粒煩亂的思緒和僵硬的肢體，時隔多日未曾出聲的係統說話了，【宿主，過年好啊！】

    蘇粒粒：“……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了？”

    她本以為可以好好指責這不靠譜的係統一番，誰知這係統竟然十分自負道，【我又沒有實體，又不會法術，我能怎麽辦？】

    蘇粒粒正要回答，它又繼續道，【我當然隻能去搬救兵啊！】

    救兵？蘇粒粒怔住，對啊，言雲笙怎麽知道自己被劫持到什麽地方了呢？而且還來得那麽快？原來……

    係統：【是的，沒錯！就是我去報的信，可給人家急壞了，沒有絲毫的猶疑這是不是惡作劇，抬腿就往外衝啊。嘖嘖嘖……】

    蘇粒粒沒說什麽，隻是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似乎是想把舌根處泛起的苦楚盡數咽下去。

    在這個時空，她不該再和言雲笙有什麽糾葛了，她想。可是她的身體卻像是不受控般循著那絲絲縷縷熟悉的氣息側眸看了過去，那人精致的眉眼輪廓直直紮進了蘇粒粒的眼底，像是什麽禁術般蠱惑了她的心神。若是想要移開眼神，就得遭受如同刀絞般的痛。

    麵前是曾經為之淪陷的愛人，如若能夠這樣一直看著該有多好？可是她不能，她無權做這種事情，縱使不願，也隻能忍著鑽心的疼痛和那人拉開距離。

    言雲笙哪有什麽看電視的心思，蘇粒粒全程的表現他都盡收眼底，等人轉過眼去時，心裏突然就揪的緊緊的。正在這時，菱莘遞了塊橙子過來，對言雲笙道，“小笙，你遞給粒粒。”

    言雲笙點頭接過，隨即將手上的橙子遞到了蘇粒粒眼前，其實這個動作隻要手一伸就可以，可言雲笙現在整個上半身側了過去，他隻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看一看眼前人的麵容。

    “吃橙子。”言雲笙輕聲道，隨後又像是給自己找退路般地補了一句，“幹媽給的。”

    蘇粒粒垂眸看著身前握著橙子的瘦白手指，她抬手仔細接過，並不敢接觸男人溫熱的指尖，而後淡淡道，“謝謝。”

    謝謝，若是陌生人之間，這便是拉近距離的開始，可若是親密關係之間出現這兩個字，那便是在發出主動斬斷關係的信號。

    言雲笙嘴角的肌肉艱難地扯出一抹弧度，搖了搖頭，他說不出“沒關係”這種詞句，隻好落敗似的將視線移開。

    病房裏並不安靜，電視裏的節目歌舞升平，林程和沈疏互相打趣，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煙花爆竹聲，四周皆是吵吵嚷嚷，可言雲笙卻覺得自己仿佛被丟進了一個寂靜空間，周圍的聲音和氧氣一並被抽取幹淨，讓他心慌無比。

    與此同時的曉春巷裏，蘇懷德和盛媚走在回去的路上，蘇默肯定是走不了的，而他們也不可能就一直待在這裏，無論是搬救兵，還是做其他什麽謀劃，都是不能當著言雲笙的人的麵的。

    盛媚一路跟在蘇懷德身後，腳步剛剛踏出巷子後，她便在蘇懷德身邊出聲道，“沒看出來，你還挺會編故事的。”話語之間盡是嘲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