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峙片刻，最終雲晟妥協，將手中的披風遞給齊嶸。

    “西北雪災以滄州最重，潼烏次之。但滄州地形複雜，官道多靠近山地，極易發生雪崩；再則，滄州常年有流寇穴居出沒，此時必定會更加猖獗。”

    “我建議獻王爺先去潼烏，以潼烏為據點著手處理災情，等潼烏情況穩定，再一路北上，繞開官道去滄州。”

    說著，雲晟從懷中去取出一個東西遞給齊嶸。

    “這是我曾經的同窗，此刻他在潼烏的白鹿書院任院長一職，他是個能力超凡，十分睿智的人。如果你拿這個給他，他定然會盡心竭力的協助您！”

    雲晟又說了很多，然而齊嶸的目光卻隻是落在他手中的東西，遲遲沒有接。

    “雲丞相是在質疑本王的能力？還是以為，本王沒有你的協助，就難以完成此次的賑災？”

    雲晟皺眉，並沒有收回手。

    “雖說這次為了賑災，朝廷下旨開倉放糧，但不到跟前，誰都說不準具體的情況。”

    就算他們打著皇命去了西北，地方官吏為了自身的利益，也不一定就能如實相告，更不會全力協助賑災。

    因為這點，從那些官吏知情不報和京都城外這些流民身上，便可看出一斑。

    而他曾經的同窗，雖然未入仕途，卻是難得一見的能人誌士，又生在潼烏，相比京都這些人，更加了解潼烏當地的情況。

    加上這人與先太子有些淵源，如果齊嶸尋求他的幫助，必定能對賑災大有益處！

    見齊嶸神情不屑，遲遲不接，雲晟不由垂下手，將東西交給齊嶸的護衛展風。

    沉吟許久，默默的開口道：

    “這人名叫齊寬，曾與先太子舊識，你想知道的事，他或許能告訴你。”

    說完，雲晟也不等齊嶸開口，便轉身往院內走去。

    齊嶸眸色一怔，看著雲晟的背影表情森冷，接著，一揚手中的皮鞭，將展風手中的東西納入自己掌中。

    這是一塊雕著金蟾折桂的青色玉牌，仔細觀察，竟與他太子哥哥贈予外祖父羅國公的那枚工藝相似！

    “駕！”

    齊嶸一甩手中的韁繩，馬兒瞬間飛奔而去。

    窗外雪花撲簌簌的落下，雲曦捧著手爐，坐在房間的軟塌上，盯著眼前的醫書絞盡腦汁。

    此時距離齊嶸離京已經一月有餘，雖說京都這邊依舊有流民聚集，卻明顯比以往要少了許多。

    加上朝廷處置的及時，經過太醫院的晝夜檢查，在流民之中並無發現一例類似瘟疫的症狀，實屬不幸之中的萬幸！

    然而，沒有瘟疫的發生，並不代表萬事大吉。

    流民的生活，衣食住行需要最基本的保障，雖說京都之內一直有人捐款捐物，但麵對越來越多的流民，卻日益力不從心。

    而這個時候，流民之中又出現許多人飲食後突然猝死的狀況。

    這種情況，可是急壞了太醫院的那群人，他們開始著手調查此事，從死者的身體到他們所吃的食物，逐一進行排查，最終，卻並沒有得出明確的結果。

    既然確定不是瘟疫，那麽又能是什麽呢？許多人都不免猜測。

    朝廷真是叫了仵作查驗屍體，結果表明，這些人的是既不是中毒，也不是他殺，但死因卻非常蹊蹺，皆是髒器衰竭而死。

    於是，漸漸的便有流言不斷傳出，說流民之中得了一種怪病，雖然不是瘟疫，卻會傳染。

    最後，鬧得人人自危，就連以往好心為流民送食物、設粥篷的民間組織，也不敢再前往。

    久而久之，流民的生存問題全部落在官府救濟，加之官府能力有限，流民的溫飽也漸漸成了問題。

    如今京都已經飄了三天的鵝毛大雪，想想城外的那些流民，雲曦心中便夜不安枕。

    但因她父親的管束，她也不能再向以往那般每日往城外跑，所以，她才會想著在家研讀醫書。

    雖然明知憑她一個門外漢，想解開這件事情幾乎難如登天，然而她卻不想放棄，在家中白白蹉跎了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曦長久的維持一個姿勢，漸漸感覺脖子都變得僵硬了。

    她起身下了軟塌，披上狐裘出了門，看著滿天的雪花，不由抬手去接。

    “小姐，你小心凍著！”

    玉竹見狀，立刻拉下她的手掌，連忙拉在手心捂著。

    “哎呀，就玩兒這一會兒，我剛捧著暖爐，手還正熱著呢。”

    雲曦好笑的看著玉竹，覺得她太過小題大做。玉竹卻一臉認真：

    “那可不行！越是身子暖和，越是遇不得這寒氣。就像我隨主子來京都那年，因為生在江城，從未見過雪，所以一時玩得忘情，結果燒了好幾日才能下床。”

    “這京都的冬日實在太冷了，對於習慣的人還好，對於咱們南方的人可真是有得受了！”

    就在玉竹說話的空檔，頭頂忽然落下來一個東西，正好砸在玉竹腳邊。

    “啊！”

    看清腳邊的東西，玉竹驚叫一聲，連忙拉著雲曦後退一步。

    “怎麽了？”

    雲曦方才還細想著玉竹的話，有些走神，見玉竹如此反應，立刻往雪地上那處東西看去。

    竟然是一隻灰撲撲的小鳥！

    雲曦心中不忍，以為小鳥是被人射傷，立刻大著膽子上前查看情況，小心翼翼的將小鳥捧在自己掌心。

    卻發現小鳥身上並無血跡，也看不出受傷，隻是它的脖子下方的胃帶似乎異常腫大，與它枯瘦的身子很不相稱。

    小鳥的身體已經慢慢僵直，已經無法救治。

    “玉竹，它死了。”

    雲曦輕輕的撫著小鳥的羽毛，心頭不由難過，腦海中卻忽然想起城外那些離奇死亡的流民。

    玉竹平生最見不得這小動物的屍身，聽到雲曦的話，連忙掃了一眼小鳥道：

    “小姐，您快放下吧，一會兒叫人來把它安葬就好了。這冬天裏小鳥沒有食物，不是餓死就是撐死，也怪可憐的。”

    聽到玉竹的話，雲曦卻眸中一震，轉頭看向玉竹：

    “你說撐死？”

    “是啊。”玉竹點頭。

    “正因為食物匱乏，饑腸轆轆的小鳥看到食物，便一個勁兒的猛吃，甚至撐死也是常有的事，我與主子之前就曾遇到過這麽一回。”

    玉竹的話讓雲曦如醍醐灌頂，立刻雙眸欣喜的抓住玉竹的肩，驚呼道：

    “我懂了玉竹！謝天謝地，我終於知道怎麽回事了！！”

    玉竹看著雲曦手中的小鳥，嚇得臉色發青，雲曦卻喜滋滋的對小鳥說了幾聲感謝，輕手將它埋葬在金桂樹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