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涅如今的狀況用重新複活也不為過，他的身體是嶄新的，沒有傷口、沒有疼痛、不會有壽命減少的風險，連兩枚聖痕和所有的崩壞能都沒有了。

    淡紅色的羽渡塵碎片落於臉頰兩側，告知他兩個月前曾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理之律者核心和使用藥物將他全部的生命力耗盡，他本應該死亡，卻是被莉亞和符華挽救。羽渡塵的燃燒將他帶離天命總部，那具身體已經無法使用，耗時兩個月的時間，羽渡塵為他重鑄這具普通人的身體。

    回憶在腦海中浮現，沈羽涅宛若雕像般站在原地，直至微風吹來才很慢的眨了下眼。

    心髒和腹部的絞痛令他忍不住蹲下身子，嘔吐感、眩暈感，身體從腳到頭的冰冷，不良反應一時侵占腦海的全部。少年慢慢的倒在沙灘上，任由沙子粘在一側的臉頰，浪潮衝刷身體，全身都很疼可他卻哭不出來，眼中的死寂也未曾改變。

    為什麽他還活著？符華不見了，莉亞陷入沉睡。

    已經不存在世界泡的身體，心髒上落著片很輕潔白的羽毛，似乎隨時都會散去，那是莉亞最後僅剩的靈魂。她和天枰交易時耍賴了，莉亞舍不得離開，所以她將零星的靈魂藏在沈羽涅的心中。

    喚醒西琳和琪亞娜，那殘缺的靈魂碎片卻不能支撐莉亞活動，她藏在自己的心中陷入漫長的沉睡。

    “我愛你，所以你要等我回來。”

    無力感傳遍全身，沈羽涅已經傾盡全力，可最終還是受到愛人的保護才得以存活。已經無法再見到她的笑容，沒辦法牽手、擁抱，聽不見她喊自己的名字。

    莉亞突如其來的離開，沈羽涅能感受到的隻有無措和茫然。眼中的死寂無法消散，他站起身子卻如同行屍走肉般。

    莉亞讓他活下去，可他又該做什麽？失去聖痕和力量後，甚至連複仇、奪還的權利都沒有。

    無力感纏的他全身在發作不良反應，沈羽涅站在那一動不動，眼皮也很少會眨，就這樣望著潮起潮落。深夜的海風吹來腥甜的味道仿佛是血從身體流出，他像是化作被風化的岩石，連淚水都沒有。

    光影重新開始凝聚，風吹拂少女如瀑的發絲，海中水母散發的微光照的她皮膚潔淨白皙，那張帶著櫻粉的臉頰，纖長的羽睫下是雙血紅參著微微金色的眸子。

    她的身上穿著一套淺薄的居家衣物，隨著風吹她抱住肩膀縮了縮身子，倒是不覺得人，但是腦海中的記憶告訴她，人在被冷風吹時下意識的反應是這樣的。

    她是符華，這是她在記憶中搜尋後得到的答案，隻不過這份記憶似乎有點短缺和陌生，好像不屬於她？

    可能是身體經過重塑的緣故，記憶裏，符華在被殺死後身體同樣得到羽渡塵的重塑，她和沈羽涅在差不多的時間誕生，僅此而已。

    符華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這具身體重塑的很完美，她的嘴角彎起幾分。揉揉腦袋後慢慢的也將自己要做什麽回憶起來，她要消滅崩壞，這個理念已經持續五萬年的時間。

    她在這條道路上走了很久，期間還有各種想法，甚至扭曲或者毀滅這個世界，但統統都被她壓製。符華想要對的起這一路的忐忑。

    本來她是該輔佐沈羽涅消滅崩壞，隻不過這次重生後，符華內心的想法改變了，她覺得僅憑自己就能做到任何事情。

    至於沈羽涅……符華抬眸望向靜靜站在那的少年，自己已經出現好幾分鍾，但他顯然沒察覺，呆滯的目光也不知想著什麽。

    “喂，沈羽涅，你的身體怎麽樣？要不要和我回天命總部，去殺奧托？我總覺得有東西遺漏在那。”

    聲音使得少年一怔，他轉過頭怔然的望著符華，看著她安然無恙，忽然伸手將她緊緊抱住。

    “你做什麽？”

    突然的舉動令符華有些無措，察覺身子被抱緊後她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少年，腦海中閃過大量的記憶碎片，它們如同浪潮瞬間就將她的想法全都衝去。

    回過神來後，符華再想推開沈羽涅，又使不上太大的力氣，好像身體的潛意識讓她不要推開。

    然而逐漸加緊的擁抱卻開始鬆動，沈羽涅釋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無論是語氣還是感覺，還有那雙眸子，都在告訴他眼前的人並不是符華，那是崩壞……是律者。

    身體再度傳來揪心的抽痛感，突然愧疚感幾乎將沈羽涅吞沒。真正的符華意識已經死亡，崩壞趁機將這具重塑的身體占據，眼前便是新靈魂和舊身體結合後誕生的怪物。

    那場戰爭令所有人元氣大傷，似乎拿不出立即應對律者的手段，即使沈羽涅也無可奈何，如今的他隻是個普通人。

    他目光黯淡的盯著幾乎模樣相同的少女，“你……不是符華。”

    “我不是符華？”少女疑惑的皺起眉，隨後臉上便升一絲慍怒，她在心中也曾做過糾結，最終將那些思緒全都拋棄，堅決確定自己就是符華，她不想再被否定和說教。

    “我就是！不要胡說，當心我……”

    “殺死我麽？”沈羽涅漠然的望著她，“你不是符華，崩壞將你的靈魂注入進這個身體，我想搶回來把你趕走，你隻是崩壞。”

    再度遭受否定，符華惱怒的攥緊拳頭，眼前的少年如果她想，隻需要一拳就能夠殺死。腦海中的思緒再度變得混亂，某種更強大的精神壓力迫使她要冷靜下來，她無法對沈羽涅出手，即使對方做了自己最討厭的事情。

    對視上那雙黯淡的眸子，其中的傷痛仿佛傳遞過來，讓符華也有種被痛苦包圍的感覺。下意識的她會給沈羽涅找理由，這家夥是因為難過才會那樣做的吧？

    即使是符華的記憶，也不知道沈羽涅究竟發生怎樣的事情，明明人還活著，這不就是最好的結局麽？失去的力量全都可以再尋找回來。

    少女沉默不語，眼看著她不再言語，沈羽涅便轉身望向大海。發生的事情很多，他需要時間去思考和適應，莉亞沒有真的離開隻是陷入沉睡，至少一切都沒有徹底崩壞。

    海岸邊隨著夜深，溫度逐漸降低，風吹的寒冷。沈羽涅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感覺，普通人的人體已是抑製不住的發抖，加上疼痛和不知多久的斷食，他的視線逐漸模糊。

    符華站不住，她並不像沈羽涅有很多要思考的事情，反而她有很多想做的事，秉持著及時行樂的想法，在複仇前她想做很多或許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隻是沈羽涅待在這裏，而潛意識又在告訴她不要輕易離開對方，她就隻能站在這陪同。

    少女百無聊賴的踩著沙子，海浪衝來，她弄出的沙堆瞬間就被毀壞。符華蹙起眉，視線很快就被衝到岸邊的海星所吸引，她想去瞅瞅那隻海星的模樣。

    瞥了眼沈羽涅，對方依舊沒有動搖。符華在心底糾結，最後還是沒有邁步離開，她更加感到無聊，風已經不再吹，海裏的水母紛紛散去，波光粼粼的海麵，漆黑望不到邊際隻剩恐懼。

    符華拖著腮，索性決定和他硬耗下去。

    時間就在死寂中推移，少女按耐不住，指尖勾著發絲，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問道：“沈羽涅，你究竟在想什麽？奧托欺負你，我們打回去就好了，我帶你去。”

    沈羽涅恍惚的說：“可即使殺死奧托，失去的也回不來。”

    “失去的？”符華不太明白的，隨後她就察覺到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是那句話，自己不是符華，而是個搶占符華身體的怪物律者。

    這個律者的靈魂明顯不同，沒有毀滅文明的衝動，反而繼承真正的符華所有的記憶和意誌，以消滅崩壞為目標。崩壞意識為自己創造出一個律者的敵人，運用妥當，戰鬥力足以媲美S級女武神。

    不過對於沈羽涅來說，她終究不是符華。

    符華氣憤的咬牙，一跺腳恨恨道：“我不跟你待在這裏了，你這個自暴自棄的家夥！我就是符華，我不是崩壞、律者，我要去找奧托報仇。”

    她真的不願意待在這裏，轉身飛快地朝海岸邊的道路走去，空蕩蕩的道路上幾盞路燈氤氳朦朧的身影。符華轉過身，小小的身體站在路燈下顯得孤獨，這具身體縮小了些，模樣隻有十四五歲。

    赤紅的眸子閃著複雜的情緒，見沈羽涅背對自己，符華垂眸自顧自的轉身迅速離開。

    沈羽涅如今的樣子的確有點符合自暴自棄，他無顏麵對八重櫻和極東支部的眾人，記憶進入腦海，琪亞娜最終還是和他們分離，不知去向。

    或許等找到琪亞娜，他就可以重新麵對大家。失去莉亞和符華，沈羽涅想不到去做任何事情，這具身軀仿佛是殘破的，靈魂會遊離迷茫，他慢慢的將所有事情全都消化，最後還是站在這裏。

    他要怎麽辦？腦海中沒有指引，身邊無人陪伴，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將全身包裹，他救下所有人，可還是無顏去麵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