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巨大的集裝箱平湊在一起，中間的空地成了天然的擂台場。箱麵被輕易的切割開，金屬落在地麵使其出現一個個的坑洞，四隻修長彎曲的漆黑爪子，使得其像是蜘蛛般。

    怪物的下半身全都是特殊金屬構造，而上半身則是半個人的身軀，金發少女的眼部帶著金屬頭罩，脖子上是檢測數據的項圈，暴露出來的肌膚是肉色看上去再正常不過，身體直至腰間嵌入巨大的蜘蛛體內。

    少女的身體匍匐蜘蛛的上方，消失不見的雙腿被四隻金屬爪子代替。

    這樣的搭配看上去格外的怪異，最為嚴重的是，這種東西無論天命還是逆熵都是嚴厲禁止研發的。以人類為軀體裝配上無法拆卸的機甲，大腦裝入電子元件被控製，這是件扭曲的事情。

    兩年的時間，在天命和逆熵都沒有任何大動作的情況下，大量的組織開始滋生，它們大多都泯滅人性想著在末世中撈到更多的好處，這些組織最後的結果無一不是被滅掉。

    眼前的蜘蛛少女顯然是某個組織研發出來的，並且取得很大的成功，因為它已經殺了不少人，並且接連幾次都在華的追蹤下逃脫。

    “嘖。”華原本因為沈羽涅想通而欣喜的情緒蕩然無存，她看著如此扭曲的機甲，心底升起憤怒。

    如今已是末世，人類卻不對抗外敵而對自己的同胞下手，這是最讓人痛恨的。

    華的手被捏了捏，沈羽涅的眼中倒映怪物漫無目的行走的模樣，沒什麽情緒，“我去吧，或許我也能從它體內得到點崩壞能。”

    “好。”少女的情緒好轉一些，她最樂意看到這樣，口頭上說說不會比實際行動更能證明自己。她想要見到沈羽涅殺死崩壞的樣子，這樣自己才能繼續跟隨。

    蜘蛛少女似乎頭部有所損傷，跑到這裏後便漫無目的在四麵金屬牆壁遊走，那四隻爪子還沾著未褪色的暗紅血液。

    沈羽涅沒有直接跳下集裝箱，沉默片刻他向著華開口說：“可以把你的武器借我嗎？”

    “這個需要武器嗎。”華下意識的反問。她忽然反應過來，沈羽涅沒有崩壞能，人類的身體挑戰崩壞是絕對艱難的事情，並且這隻蜘蛛少女並不是簡單的崩壞衍生物。

    她似乎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了。少女看著沈羽涅的目光也流露幾分不安，“用直槊吧，你比較擅長用騎士槍。”

    掌心光芒凝聚，細長的槍身，通體漆黑散發著仿佛火焰般暗紅色的光。華將對於自己來說極為輕盈的直槊交到沈羽涅手中，還是不太放心，“如果實在打不贏的話，我就去幫你。”

    一切都是以擁有強大的崩壞能為基礎，當直槊落在沈羽涅手中時，他的感受是刺痛和沉重，這具身體鍛煉的已經足夠強大，一兩百斤的東西都能夠舉起，可這杆直槊不行。

    那自帶的崩壞能灼燒皮膚，華的崩壞能並沒有惡意，否則他可能會就此被感染。

    “不用。”沈羽涅搖搖頭，然後直徑從集裝箱上跳下。

    落在地麵發出聲響，漫無目的徘徊的蜘蛛少女停在原地，它轉過頭，頭罩的光芒逐漸轉紅，似乎是將目標鎖定。開始邁著四隻漆黑的爪子朝著沈羽涅前進，攻擊的方式便是用銳利的爪子攻擊。

    連集裝箱厚重的鐵麵都會被劃破，落在人體身上造成的結果可想而知。

    它的動作很是敏捷，沈羽涅恍惚覺得隻有破風聲響起，他下意識的抬起直槊，下一刻便感受到重物砸落的沉重感。爪子的尖端距離胸口隻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饒是鍛煉足夠健壯的身體，此時都難以壓倒對方。

    蜘蛛少女的攻擊並沒有那麽簡單，另一隻爪子直衝衝的向前。

    轟——

    轟鳴聲是沈羽涅撞在鐵箱上發出來的，爪子將他胸口的衣服劃破，險些要弄出傷口。

    站在集裝箱上的華表情漸漸凝固，這和她預想的並不相同，現在狼狽的模樣哪還有以前英姿颯爽的樣子。她突兀的反應過來，如今的沈羽涅隻是個普通人。

    讓普通人對付崩壞獸……

    漆黑寶劍出現在手心裏，華開始不安的在集裝箱上踱步，被從幻想強行拉倒現實。

    沈羽涅和蜘蛛少女的對戰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精彩快速，他下意識的想要抵擋，身體卻做不出那麽快的回應，慢吞吞的結果便是，直槊停滯在半空身子卻被劃傷。

    腹部幾厘米長的傷口湧出血液滴落在地麵，沈羽涅全身都因為疼痛而抽搐，長碎發遮著眸子，他慢慢的攥緊直槊，筆直的出槍攻擊被巨大爪子抵擋。

    華緊張的朝他喊道：“沈羽涅，別打了！我來幫你，這樣打下去你會死的！”

    已經不能再打下去，或許人類真的有可能打贏崩壞獸，可絕對打不贏這種崩壞和科技結合的產物。她從來都是在想，以沈羽涅足夠強大的戰鬥能力，隻要去想辦法就能夠辦到，可她從未想過，其實沈羽涅早已經失去那樣的戰鬥力。

    “別下來！”

    華快步向前，卻被沈羽涅吼聲嚇的停住腳步。如寶石那樣澄澈的眸子頓時朦朧一層霧氣，她的眼尾泛著紅，抽了抽鼻子，“你真的會死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覺得你原本就有那麽強……”

    碰——

    金屬和金屬緊貼著摩擦竄出火花，尖銳的槍頭將蜘蛛少女的腰腹劃出傷口，從裏麵湧出的並不是血液，而是幾根湧出電流的線路。完全進行改造後，對方早已經脫離人類，隻是純粹的披著皮的機械。

    “讓我自己來吧。”沈羽涅背對著少女，染著血的唇很輕的顫抖，“我不能再玩下去了，就將它當做是奪走我全部都怪物，至少讓我獨自、親手的奪回。”

    漆黑的眸子散發著猩紅的光，已經再無顧忌那些刺痛，沈羽涅用著手中的直槊開始重擊。依托它的堅韌，蜘蛛少女都無法完全阻擋，身體不斷的被破開口子，金屬零件散落一地。

    華看著愈發焦灼的戰鬥，無措的放下寶劍，“那是我說的氣話啊……”

    失去防禦的欲望後，漆黑光芒不斷劃過沈羽涅的身體，已經沒有崩壞能去愈合，這具身體在養好後便會有那些猙獰的傷疤存在。

    再多的傷都沒讓他彎下脊梁，以一種凶狠的氣勢不斷轟擊蜘蛛少女，斬斷雙臂、擊碎爪子。

    轟！隨著轟鳴，直槊硬生生貫穿入蜘蛛軀體，蜘蛛少女全身都在閃著電磁火花，僅剩的爪子高高抬起卻沒有再往下落去。連同所有的係統都被打爆，這台以崩壞能驅動的機甲徹底報廢。

    漫長的戰鬥就此結束，沈羽涅鬆開死死攥著槍杆的手，連帶著一點皮肉都被撕下。巨大的痛苦將全身包裹，幾處傷口加重失血的速度，他的視線有些模糊，踉踉蹌蹌的向後倒退。

    華已是望眼欲穿，她被沈羽涅嚇的不敢下去，此時戰鬥已經結束，她立即就跳下，紅著眼眶從後方將其扶住。

    “我贏了，嘶……”沈羽涅回頭朝著她揚起嘴角，又被痛的倒吸幾口涼氣，“雖然有點艱難，但至少證明我已經不會向從前那樣了，你說的對，我們終究是要回到崩壞的世界，就從現在開始吧。”

    華沒有說話，垂眸盯著那幾處傷口，臉上的表情明晦不清。全都確認後她才抬頭，紅著眼眶表情卻是咬牙切齒的憤怒，“你！瘋！了！”

    她氣的想要去抓沈羽涅，可那一身的傷，猶豫著沒有出手。抓住他的衣角奮力的向後拖去，“現在去醫院，失血過多會休克而亡的。”

    沈羽涅被拖的踉蹌走了兩步，他的確沒多餘的力氣，扯著自己的衣服都有些費力，“不用去醫院，那麽多的傷和上戰場一樣，去了該怎麽和醫生解釋？”

    華蹙著眉堅決的說：“不用解釋。”

    沈羽涅正咬著自己的衣服，大力的開始撕扯將其弄成布塊，聲音悶悶的蹦出，“以前受傷的時候，我從沒有去過醫院。也經常有這幅樣子，隻要簡單的處理就好了。”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你原來到現在才發現，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沈羽涅隨口說出的話令華徹底愣住，拽著衣服的手都隨之鬆開，目光複雜的看著他。少女在心底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現在才會那麽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如今次次都被拒絕令她感覺很不舒服。

    因情緒激動而說出口的道歉話語，現在怎樣都說不出來。

    她就放任沈羽涅用布塊將身體繃緊圈住，做最簡單的止血。

    沈羽涅察覺身後的少女忽然不再堅持立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心底的好奇並未存在太久，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走到已經報廢的蜘蛛少女前，在一堆金屬中搜尋到什麽，用力將其向前扯出。那是根很小的近似試管般的長晶體，散發著微弱的紫色光芒，隻是抓在手裏就有種灼痛的感覺。

    華有點生氣，見他拿出的東西有崩壞能，忍不住緊張問道：“你還要做什麽？”

    “獲得崩壞能，從這上麵。”沈羽涅打量著那根晶體，那台機械之所以能使用崩壞能，就是因為這根存在崩壞能的晶體。

    獲得崩壞能的方法，除去天生具有足夠高抗性的體質和移植聖痕兩種以外，還有種極度偏激的方法。沈羽涅曾從麗塔那學來的，在使用具有崩壞能存在的食物後，肉體、血管都會逐漸有崩壞能。

    這是唯一的方法了，沈羽涅要吃掉這根晶體。

    “你要吃掉它？”華立即就明白他的意思，少女平日裏從未說過嘮叨的話，今天是第一次，全都是因為對沈羽涅的擔憂。調皮的性格如今隻是站在原地，惶惶不安，“感染崩壞能，抗性不夠高是會變成死士的……”

    沈羽涅將晶體靠的和臉極近，微弱的光照的臉蒼白，平添幾分虛弱的意味。他轉過頭，靜靜的說：“我不會死的。”

    “你……”

    “相信我吧，就像從前那樣就好。我不會辜負你的，你的理念還有我的過去，我從來都沒有忘過。”

    沈羽涅平靜開口說的話總是令人無法反駁，華說不出話，可還是放不下心，低垂著腦袋走到他跟前，“我怕。”

    沈羽涅伸手將少女的發絲挽起，語氣和目光都變得柔和起來，“別怕，等我。等這些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裏。”

    晶體被掰碎揉捏，沈羽涅的白皙的手開始有紫色的紋路蔓延，將其逐漸弄成細小的碎塊，他張開口全都吃下。味道並不好，令人胃部都開始抽搐，想要嘔吐。

    咬在嘴中的感覺更像是在吃玻璃渣子，沈羽涅已經能感覺到嘴巴被劃傷，喉嚨都被割傷出血。他強忍著沒有吐血，逐漸將其全部吞入腹中。

    華死死盯著他的臉，她看不出來，沈羽涅再疼也隻是臉色白下去，連強忍的痕跡都沒有，再平靜不過。

    紫色紋路逐漸蔓延至胳膊，皮膚開始僵化變硬。沈羽涅閉上雙眸，宛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這尊雕像很快就向後倒下，華連忙將其扶住，眼睛逐漸睜大。

    現在的沈羽涅已經失去意識，注意不到自己強忍的全都暴露出來，嘴角開始向外溢出血液。華被突然惡劣的狀況嚇得有些無措，她蹲下身子讓那具更大點的身體躺在自己懷裏，低頭俯瞰他的臉。

    蒼白的嚇人，臉頰兩側的血管時不時閃動紫色光芒，嘴角正向外溢出血液把唇染的鮮紅。他皺著眉，纖長的睫毛不斷顫抖，似乎正經曆著什麽痛苦的事情。

    看到這些，華心裏的氣全都消散了，她抿抿唇將沈羽涅的身體抱緊。已經是深秋，呼吸的氣都會氤氳霧氣飄起，現在還沒有衣服、流著血。

    “我怎麽就沒注意到呢……”

    沒注意到你隻是個普通人，沒注意到我一直在隨心所欲的做事。

    我幹嘛要強迫你呢，原來你鍛煉的再好，都隻是人類而不是怪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