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地板上各式的線路連通培養倉，穿著單薄衣物的沈羽涅站在艙門前。他已經將格尼烏斯手環佩戴好，接下來有關靈魂的旅行，身體又會陷入漫長的沉睡，需要借助培養倉不斷輸送營養。

    至於到底要多久的時間，還不得而知。可以確定的是在記憶中流逝的時間會比現實緩慢很多倍。

    特斯拉看著他說：“所有數值已調整到均衡點，隨時可以開始實驗。”

    “好，我知道了。”沈羽涅將艙門打開步入其中，他回過頭去，女性們全都在看著他。

    他揉了揉最跟前西琳的腦袋，“我不在的時間該你和琪亞娜照顧莉亞姐了，少我一個的話，你們兩個就能少爭點。”

    西琳露出嫌棄的表情，還是任由他摸，“我知道，這些事不用你說。”

    叮囑完成，沈羽涅將呼吸機戴上，他看著西琳還是在疑惑的盯著自己，手中的動作不由停下來，“還有事嗎？”

    西琳回頭看看，又扭過頭來，“你不叮囑她們？”

    沈羽涅看向莉亞、八重櫻、華和琪亞娜，他笑著將呼吸機戴好，“琪亞娜是姐姐，她會懂得謙讓的。莉亞姐她們我已經叮囑過了。”

    親自一對一的叮囑過。

    西琳愣了會，隨後氣鼓鼓的羞惱道：“你這是在說，不懂事的隻有我嗎？！”

    沈羽涅沒有解釋，他已經連帶著將艙門全都關閉，向著特斯拉做出個準備好的手勢，視線落在西琳身上，漸漸闔上雙眸。

    “知道，知道啦！到現在叮囑我，難道我還能讓你不放心的去做事嗎。”西琳憤憤的轉身離開。

    呼吸機內開始傳入令身體麻醉的藥物，連通格尼烏斯和羽渡塵的儀器同時啟動，沈羽涅察覺到身體愈發沉重，沉重的連睜開眼都做不到。

    麻醉劑令意識逐漸模糊，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抽離。在意識徹底恍惚前，沈羽涅聽見一句重疊聲音的話語。

    “旅途順利。”

    儀器的所有能量全部推送至最滿，特斯拉鬆開雙手，死死的盯著屏幕。許久後她仿佛釋然般說：“成功了，現在這具身體的機能全都陷入沉睡。”

    培養倉裏，沈羽涅的身體外像是蓋上層窗紗，朦朦朧朧的，黑色發絲貼著臉頰。

    十幾分鍾的沉默後，所有人才把注意力從培養倉內移開。沈羽涅已經去做他要做的事情，無人能夠幹涉，莉亞她們全都隻能在心中默默祝願他的順利。

    琪亞娜低頭擺弄著通訊手機，這才發現在不久前芽衣給她發了一條語音訊息。她疑惑的將其點開，裏麵錄製的聲音響起。

    “琪亞娜，我是芽衣。當你聽到這條語音時，我已經離開海淵之眼了。我找到了自己的道路，現在也做好決定邁步向前走去……”

    “芽衣？”

    ……

    神州太虛山，春分之後一連下了十幾天的雨，山間的樹木花草曆經這場春雨的洗禮開始煥然一新，飄著清淡的香氣。晴日當空，透過枝椏映出斑駁樹影，男人踩著樹影順那條澄澈的溪流不斷向前。

    光照在他臉上，順著溪流一直看到盡頭，他皺了皺眉。和記憶中的太虛山並不相同，萬物複蘇的時候，拂雲觀卻是殘破不堪的樣子，漆麵全都是灰黑色的，磚瓦破裂，隻剩殘垣斷壁，地麵和整個拂雲觀都像是被大火焚燒過，早已經把一切全都燒的虛無。

    在沈羽涅的記憶裏，拂雲觀雖然殘破但並沒有被火燒過的跡象，原來是後來修補的麽……誰敢對仙人的居所縱下大火？

    利用格尼烏斯他順利的來到羽渡塵的記憶深處，既然要找到符華的靈魂，那自然和符華本人有聯係。

    恰巧沈羽涅來到的地方就是太虛山，他準備去找到仙人卻不曾經剛走到這裏見到的便是這樣的狀況。

    沈羽涅慢慢舒展開眉頭，他必須要快點去找到符華才行。眼下再走到溪流的盡頭，通過棧橋便是那座殘破的拂雲觀。

    石室深處，仙人的殘軀靜靜躺在那，她的長發散開如海，病態蒼白的肌膚在光照下也並無好轉，素白的衣裳有多處割裂的痕跡，那像是劍造成的傷害，不過其中的肌膚早已經愈合完成。

    親眼見過的人都以為她早已經死去，可如今的仙人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顫抖，她睜著眼，眼神麻木空洞的望向灰色石板。

    光影交織而成的線從石室的小窗落進來，照在她半張臉上。

    仙人覺得有些熱和癢，但她卻沒有解決的辦法。她全身的器官都還沒開始運轉，隻有大腦和呼吸器官還可以使用，可以努力吐出幾個字來。

    不過仙人已經獨自在這石室趟過八個春夏秋冬，沒人和她對話，時間的流逝已經逐漸淡化。

    她在等待，等身體可以行動便要去問那陪伴在身邊的七個人為何要殺死自己。

    在這漫長的修複過程中，身體的疼痛並不是無法忍耐，孤獨才是最可怕的。那像是柄鈍刀慢慢割開皮膚，令人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極大的衝擊。

    赤鳶並不是真正的仙人，她隻是具備足夠長的壽命和愈合力極強的身體。部分的情緒在羽渡塵的獻祭中消失，但仍會感受到孤獨難耐，不過這些情緒隨著時間推移淡化了，連帶著意識都麻木。

    恍惚間，石室的大門被推開，積累的灰塵被風吹揚在光線中舞蹈。

    赤鳶怔然很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石室裏，可能是有人把她死去的身體搬進來的，或許那個人已經忘記了，否則怎麽會八年不出現。

    是誰？

    她終於反應過來，慢騰騰的移動眸子朝石門的方向看去。那個人也正看著自己，普普通通的布衣，身材修長，黑色的眸子深邃，有驚訝的情緒在裏麵。

    “學……”沈羽涅回過神，“赤鳶真人。”

    他在變成廢墟的拂雲觀找了一圈，最後又在附近的山崖邊上找到這個石室，想不到自己要尋找的符華居然就在這裏。

    那副模樣像是受過重傷然後緩慢恢複，這個時代符華無疑是世界的最強者，有誰能把她殺死？沈羽涅對此感到意外，幸好對方並沒有真的死去，否則自己尋找到靈魂就沒機會了。

    赤鳶發出細若蚊蠅的聲音，“……誰？”

    大腦遲鈍的運轉，她說話的速度很慢，聲音很小，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

    沈羽涅張張口，坦誠的把話說出來，“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要找的人就是你，隻有你能夠達成我的目的。”

    死寂般的沉默，他靠近過去仔細查看赤鳶的傷勢，大部分的創傷都已經愈合，不過這隻是外表的。實際上，在全身機能停止後會出現衰竭，她還有內傷要去愈合。

    這樣的赤鳶真人別說是用出劍神，連行動說話都做不到。沈羽涅靜了會，確定自己要等很長的時間。

    在這時赤鳶終於說出第二句話，“目的？”

    她的身體機能運轉的實在太慢，每次能說的隻有幾個字，並且要很久才能說出來。

    男人靠的有點近，她並不喜歡那麽近的距離，可身體無法動彈，要讓對方離開大概要幾分鍾才能把字說出來。

    沈羽涅發現赤鳶的目光躲閃，大概是不喜歡距離那麽近，他向後退了幾步，“我希望你能夠用出太虛劍氣的劍神。”

    赤鳶慢慢的說：“走吧。”

    她的意思是讓這個男人離開，先不提身體的殘破程度，就算完好無損她都不會答應對方的要求。因為上次死亡劍心破損的很嚴重，她自己都無法確定是否能再用出劍神。

    另一個世界，為何知道劍神，她全都不在意。

    “我不會走的。”沈羽涅站在那認真的說，“我要等你，把你的傷全都養好。隻有你能夠達成我的目的，這對我很重要，我要去複活自己世界的符華。”

    在進到這個世界前，特斯拉和華都叮囑過他，不能讓記憶的主人知道這隻是記憶。否則會導致對方心裏產生否定自我的想法，這段記憶也會隨之崩塌。

    “……走。”

    赤鳶還是說，語氣、表情全都沒有變化，卻能讓人感到冷意四散。

    沈羽涅一動不動，看看她又看看小窗外的太陽，遇到的是複活過程中的學姐讓他挺意外的。關於如何讓一個崩壞能者的傷快速愈合，他腦海裏也沒有記憶，那些藥物都是幾百年後才發明出來。

    他應該在瓦爾基裏的時候跟麗塔多學點才對，那個女人倒是了解如何快速治療病人。

    沈羽涅可以等，赤鳶的傷遲早都會好的，外界的時間流逝和內部並不相同，所以他也不用怕浪費太多時間，大不了就等個幾年。

    但如果有讓愈合加快的方法那是再好不過。

    赤鳶沒有再看沈羽涅，眸子空洞的盯著天花板。她清楚量子之海和崩壞間的關係，外來者並不是沒出現過，無論對方是出於複活那個世界的符華，還是什麽目的，再使用劍神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許這個男人暫時不會離開，但在漫長的等待中一定會知難而退的。

    赤鳶感到不好的隻有自己的身體無法行動這件事，那樣她很可能淪為對方的提線木偶。

    堂堂被世人敬重，連皇帝都要來朝拜的赤鳶真人居然淪落至此。

    可她的確沒什麽反抗的辦法了。

    再接下來，沈羽涅沒說過話，靠著石室的牆壁坐下獨自思考。直至日落黃昏，夜深人靜，石室的小窗落下交織的光線，青年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

    赤鳶的孤獨被打破了，她總是能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身上，幾秒鍾後又會移開。真不適應這種感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