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橋鬆一愣，他目光落在無力發脹的雙腿上。

    從前黑伯也問過他。

    散落的烏絲略顯淩亂，隨著年輕郎君的動作而飛曳，葉橋鬆麵色如常：“每日都疼，習慣了便也覺得可以忍受。唯獨陰雨天、北風天，裏邊的骨頭比剛斷時還疼，鑽心般疼。”

    他顫抖的尾調，藏於聲音中那微末的歎息，還是出賣了他。

    “我燒點熱水給你喝。”蘇童說了這句話便出去了。

    她將異能水加熱後倒進碗裏，端著回去找葉橋鬆。

    “喝了這個東西，你就不疼了。”蘇童道。

    葉橋鬆並不覺得蠶食他許久的痛楚會因為一碗水而褪去，但他還是將水喝完了。

    熱水對淋過雨的人來說，溫度正好。

    “的確舒服了一些。”麵對少女期盼的目光，葉橋鬆點了點頭，稍稍誇大了效果。他感覺五髒六腑都有暖流流入，可這份溫暖並沒有蔓延至雙腿。

    蘇童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葉橋鬆，你重嗎？”

    葉橋鬆“……怎麽突然問這個？”

    “要是你太重，我就沒法將你搬到床上去了。”蘇童稍稍有些嫌棄自己現在的弱雞體格，上輩子她身經百戰，一口氣能砍死幾十個喪屍，哪像現在，稍微重一點的東西都搬不動。

    葉橋鬆抗拒推辭：“我睡在輪椅上就好。”

    “別逞強了，你痛得這兒都皺成一團了。”蘇童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繼續說道：“你躺下，我給你按摩一下腿，別的不說，至少能讓你今天晚上睡個好覺。”

    葉橋鬆沉默片刻，斟酌後道：“你把我推到床邊，把輪椅後的隔板放下來，我自己可以上去。”

    蘇童照做，到了床邊，葉橋鬆靠雙手撐著隔板墊出的道路，一路從輪椅上挪到床上。

    “臂力不錯。”蘇童由衷道。

    要不是時代不同，她還挺想衝葉橋鬆吹個口哨。

    不等葉橋鬆反應過來，蘇童就將他外袍撩開，露出兩條褲管。

    “閉上眼睛，放輕鬆。”蘇童說著，手下也動作起來，她其實不會按摩。

    不過她有雙重異能在，人的疼痛來自傳感神經，她可以用精神係異能舒緩這種痛覺，而水係異能可以進入葉橋鬆雙腿內遊走，這樣也有利於舒緩疼痛，甚至還會有輕微的一點修複效果。

    一開始蘇童下手不適應，沒輕沒重讓葉橋鬆悶哼好幾聲。

    她調整了力道後，就與葉橋鬆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葉橋鬆，你知道蘇大才跟蘇大偉什麽時候上公堂嗎？”

    葉橋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看蹲坐在自己雙腿邊的少女，“他們兩個的犯罪證據確鑿，這種情況是不上公堂的。”而是采取直接定罪判決的辦法。

    蘇童動作一頓，她還想在公堂上對蘇大偉使用精神力，誘導他說出當年在雲州的犯罪事實呢。

    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不過往後的日子還長著，有蘇大偉的把柄在手中，蘇童覺著自己不將蘇家人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都對不起她無辜慘死的姥姥姥爺。

    少女的動作時而輕柔像棉花，時而又鈍痛如榔頭。

    而在這樣毫無規律的按摩下，葉橋鬆竟奇異的覺得雙腿的疼痛減緩了許多，他閉著眼睛，漸漸睡去。

    “葉橋鬆，你睡著了嗎？”

    燈油耗盡，屋子內最後一縷光也滅掉了。

    蘇童又叫了葉橋鬆一聲，他沒有反應。

    少女抓了薄被蓋他身上，又自己抓了一身被子，跳到窗台上去坐。

    折騰了半宿，蘇童本該困倦的。

    可她看著自己空空落落的手心，忍不住皺眉。

    瞬移，是她的精神異能達到八級以後，她才領悟到的。而凝水成堅冰殺人那一招，需要五級以上的水係異能才能做到。

    可這兩招，在救葉橋鬆的時候蘇童都用了。

    荒謬的是，除了那一次，後續她也嚐試了幾次，沒有一次能成功的。

    就比如說現在，因為異能消耗過度，她連凝水都做不到了。

    ——

    “二傻，你怎麽跑到這兒了，我找了你好久。”冬雪的聲音，驚醒了尚在你睡夢中的兩人。

    蘇童睜開眼睛，一動就覺得脖子酸疼——她維持一個姿勢睡覺太久了。

    而葉橋鬆，猛然撐坐起身。

    與抱著小雞仔的蘇雪四目相對。

    “夫子？！！你怎麽會在我跟阿姐的房間裏？！！”蘇雪看看葉橋鬆又看看蘇童，感覺自己的腦子突然就不好用了，小姑娘腦袋裏一片空白。

    蘇童伸了個懶腰，從窗台上跳下來，“阿雪，小聲點。”

    她看了一眼窗外，太陽還沒出來，還早著呢。

    “昨晚雨下得很大，葉橋鬆走不掉，就在我們家勉強湊合一晚上。”蘇童看向蘇雪懷中那一抹明黃色，“二傻怎麽會在我們屋子頭，它不應該在夥房？”

    蘇雪心虛的笑了起來。

    “它自己鑽出來的！”

    蘇童並不相信小姑娘的鬼話，堂屋的門她都鎖了，就算這小東西能從那簡陋的夥房裏逃出來，也進不來裏屋。

    “早上想吃什麽？”她問屋內的兩人。

    蘇雪眼睛一亮，掰著手指頭開始報菜名兒：“燒雞！炸小魚！魚肉丸子！我都很喜歡吃！”

    “那些太油膩了，不適合早上吃。”將小姑娘的所有選項都否決掉，蘇童看向了葉橋鬆。

    “喝粥？”這一覺睡得很舒坦，年輕郎君心情很好的開口。

    “肉糜粥！”蘇雪高呼一聲，“阿姐做的肉糜粥最好喝了！”

    “家裏沒有肉了。”蘇童搖了搖頭，“我記得有玉米棒子，蒸玉米吃吧，再攤個蔥油餅。”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去。

    屋子裏頭隻剩下蘇雪與葉橋鬆。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

    最終是蘇雪打破了雙方之間膠著的氣氛，“夫子，你為什麽跟我阿姐睡在一個屋？”

    小姑娘雖然懂得不多，卻還是懂得一些。

    比如說，隻有夫妻才會睡在一個屋裏。

    她不說還好，一說葉橋鬆腦海中就浮現了昨天夜裏少女那雙嬌柔軟嫩的手，即便是擱著好幾層布料，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雙手的溫暖。

    見不見葉橋鬆回答，蘇雪拍拍二傻的頭：“我知道了，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