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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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太子娶妻我得重新定義,馬上這個詞。
暈倒前,我也沒等到十二說的馬上,隻曉得自己真像在馬上,又顛又折騰。等一切歸為平靜,醒來的時候,十二就坐在床沿。
他今日沒穿太監服,著了件雪色的壓襟廣袖常服。
看起來,更加氣宇軒昂。
「啊。」
我坐起身要喊他,身子像被揍了一頓,酸疼得要死。
十二趕緊來攙我:「當心,再休息會也行的。」
他的聲音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甚至覺得他掌心的熱度,都要透過衣衫灼到我的皮膚。渾濁不堪的思緒,零散地往腦子裏擠。
或絕望、或羞恥的片段,讓我如雷落頂。
我倏地抓緊被角。
「芝月。」
十二僵住,麵露歉疚地告訴我:「合歡毒不解,你會死。」
我失身了。
可記憶裏,十二應該沒有行凶工具才對。等我想明白怎麽回事的時候,對十二產生了十二萬分的疑惑:「十二,你是假太監!」
在規矩森嚴的深宮裏,他居然能躲過淨事房,直入內庭。
這簡直比薑貴妃的出身還讓我震驚。
想到不久前,我讓他上藥的舉動,真想鑽到地縫裏去。
「芝月,你恨我嗎?」
十二目光如漆地望著我。
恨?
我發現自己現在更多的是羞恥、還有懊悔。懊悔自己再也沒辦法做夢了,「我完了,我再也飛不上枝頭了。」
「你不恨我?」
他的聲音,有點高興。
我哭喪著臉:「再也攀不上高枝了,再也不能烏鴉變鳳凰了。」
十二笑起來,摸了摸的臉,像哄孩子一樣的告訴我:「芝月,你能飛,能飛到更高的枝頭上去。」
「太子不介意女子非完璧?」
「不是。」
十二臉垮了下來,努力跟上我的思路:「芝月,男女之間發生這種事是需要負責的,我把梧桐枝架好,你肯不肯飛上來?」
很顯然,他在信口開河。
假太監,沒被揭穿在宮裏能活命就不錯了,還架梧桐枝。
可是,十二真的好看。
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亮亮的,像是匯聚了夜幕裏最璀璨的星星,一閃一亮,到我心坎。
我認命了。
大抵,秦太妃說得對,嫁給太子是個春秋大夢。
我沒這樣的好命,隻是卑微的宮女。
我答應了十二。
他笑得像個二傻子,捧著我的臉說:「我真怕你選錯。」
不知道,這話什麽意思。
十二說:「芝月,你等等我,我一定來娶你。」
我想,他一定是湊錢準備聘禮,所以要我等等。可他一個掃地的小太監,能有什麽錢,我把床底的罐子拿出來,數了數裏頭存的銅板。
將來年歲滿了出宮,就去盤個鋪子、買塊地耕種。
十二最好也能安然無恙出來。
粗茶淡飯,看夕陽。
好像也不錯。
有了這個想法,我近來一直傻樂,等著十二來青誡殿。秦太妃看我的一副輕骨頭的樣子,罵我:「發春癡。」
我回她,「癡不了,奴婢要給太妃養老送終。」
「癡笨。」
秦太妃敲著我的腦袋數落:「夢要醒了,太子今日娶嬌娘,不要你。」
隱約間,我聽到宮裏的曲樂聲。
恢弘又婉約。
儲君娶妻,天下同樂。
我說:「早醒了,我給自己定了門親,他晚點就會來娶我。」
秦太妃搖頭晃腦的,連茶碗也端不穩當了。
她說:「蠢笨。」第6章 太子妃我等了半個多月,十二再沒來過青誡殿。
秦太妃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犯病,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成了。我慌裏慌張地跑去太醫院找人,得知是青誡殿來人,這些太醫推說太忙抽不開身。
這宮裏向來是捧高踩低的。
[求大人們去看看太妃,再晚些要出大事了。]
我向他們磕頭哀求,前額賣力得往地上撞,撞出血也不在乎。太醫們疾言厲色地驅趕著我,難聽的話劈裏啪啦地砸在身上。
那一刻,我想到了十二。
想到他當時為了我,也是這般飽受羞辱地給這群太醫磕頭央求,心裏便說不出的感動與辛酸。
[我隨你去看看。]
有個年輕的太醫,終於動容。
我連連致謝,又按照他的吩咐在藥童處配了藥,這才踉蹌著趕回去。為了盡早回去,我抄了禦花園側的宮道,沒曾想遇到了太子的儀駕。
黃梨木輦駕威嚴精致,白帳垂簾,簷有流珠。
遠遠望去,頂上的四爪蟒紋似鮮活一般,瞠目獠牙,能將人拆骨入腹。
我連忙捧著藥,跪在道沿不敢直視。
從前滿口要嫁太子,如今隻見識到了太子的輦駕,便覺得威壓逼人,不敢妄想。
[停車!]
輦裏傳出一道清靈女聲,隨行在車駕邊的老嬤嬤關切道:[太子妃當心。]
[抬起頭來。]
錦華玉緞的袍沿躍然眼底,我遵照她的命令,半抬了頭。
太子妃哎呀了聲,掏出塊細軟的絹帕給我擦額頭:[你流血了。]
我受寵若驚,抬眸看去才發現太子妃的年紀與我一般大,臉上蒙著一方絹紗,瞧不清楚容貌,但眉眼之間的秀婉清麗,已叫人癡迷。
[奴婢惶恐。]
我垂首,不知她緣何對一個宮女這般。
太子妃笑著問:[你叫芝月是不是?]
她怎麽知道?
我正疑惑,輦裏這時傳出一道熟悉的男聲:[莫要耽誤給父皇請安的時辰。]
太子妃應了聲,把絹帕塞到我的手裏,轉身上了輦駕。
老嬤嬤撩車簾的時候,我往裏頭看了眼,隻一眼就夠震驚一百年。
我看到了十二。
穿著明黃蟒裳,金冠墨發的十二。
十二是太子?
怎麽可能呢,他分明是個太監,說想和我對食的太監啊。
我安慰自己,一定隻是長得像而已。
太醫給秦太妃醫治完穩定了病情,伺候她服完藥後,我去了趟晉元殿打探。晉元殿裏統共隻有10個宮人,唯獨沒有十二。
他們甚至不知道,十二是誰。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說要娶我的人是當今的太子殿下,他讓我等一等,可轉頭娶了貌美如花的太子妃。
他喬裝成太監戲耍我。
想必,在我大言不慚對他說要嫁給太子的時候,他的心裏一定滿是輕蔑和嘲弄。
難怪秦太妃罵我蠢笨。第7章 太子反了我茶飯不思多日,眼睛腫得像對核桃。
[芝月。]
秦太妃拄著拐杖來我的房裏,她的身後跟著個年輕的小侍衛。她說小侍衛是信得過的人,與她祖上又有姻親,家裏本分幹淨,是能托付的人。
枯槁的手摸了摸我的頭,秦太妃第一次語重心長地說話:[別等了,他不會來的。宮裏要變天了,我也快不行了,護不住你。]
[芝月,你是個好姑娘。]
我抱住太妃,喉間哽噎。
其實就算青誡殿再苦再沒錢,我還是會留在這裏,當年若不是秦太妃偶然救下了被浣衣局嬤嬤打到半死的我。
我早就成了亂葬崗裏的一具無主屍骨。
秦太妃的身子每況愈下,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一天,她說自己最後的心願是看著我和小侍衛拜堂。
否則死不瞑目,我答應了她。
農曆一月初八,秦太妃上告皇帝,求得恩典。我換上一襲紅襖長裳,薄施粉黛。
口口聲聲說到死摳不出一枚銅板的秦太妃,給我裝備了沉甸甸的一個匣子裏嫁妝。
她佝僂著背,替我蓋上蓋頭,笑著說:「好芝月,要幸福。」
我鼻酸得不行,眼淚一直掉。
在給秦太妃行叩拜禮的時候,宮裏傳來煙塵火光,驚惶的尖叫聲遍布整座宮殿。
有宮女叫著:「太子反了!」第8章 跳崖宮人們趁亂斂財,又來不及全部帶走,掉了一地的珠寶玉器。秦太妃殘燭燈滅,沒能看到我和小侍衛禮成。
「我帶你出去。」
小侍衛帶我趁亂跑出皇宮,又在街上被叛軍團團圍住。
按理說,我們這些小卒不該被這麽大陣仗逮捕才對。直到軍列散開,一個身著玄黑甲胄的身影走出來的時候,我明白了為什麽。
「你要去哪裏,芝月。」
十二看了看我,又掃了眼小侍衛。
脫下了太監服的十二,陌生得讓我膽戰心驚。我握著小侍衛的手說:「稟太子殿下,奴婢正準備和相公回去設宴完婚,太妃替奴婢討了恩賞,今日之後,奴婢不再是宮女了。」
「殿下應該挺忙,就不留您喝喜酒了。」
十二很生氣,怒目盯著我的手,咬牙切齒道:「你先許給了我!」
「先前我許的是晉元殿的小太監十二,不是殿下。」
我苦笑了聲:「可惜,十二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看著我,突然抬手示意,頃刻有兵卒上來羈押住小侍衛。我撲上去救他,對兵卒又踢又打也無濟於事。
我憤怒地對走近的十二大吼:「你想幹什麽,殺了我們嗎!你造你的反,和我們有什麽幹係!」
他沉默不語,鉗住我的腰扛在肩上,視線一下子顛倒了過來,我握拳砸在他的背脊上,又哭又叫。
為什麽要來招惹我!
十二完全沒被幹擾到,甚至抱著我上了馬。戰馬狂奔,我被顛得肚子裏翻江倒海的惡心,快要吐的時候,馬終於停住了。
我被十二帶到了一個軍帳裏。
「你想送我一份什麽禮?」
帳裏是個中年將軍,續著一臉的絡腮胡,身高馬大看上去十分凶悍。
十二摟住我,「就是她。」
沒等我反應過來,十二已經將我的衣服用力拉下,空無一物的背脊瞬間受涼。
我冷得一哆嗦,錯愕地被他箍在懷裏,向一個陌生男人袒露後背。
「何將軍,可看仔細了?」十二拉上我的衣裳,喚來一個少將軍帶我出去休息。
他對我說:「芝月,我等會兒來找你。」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又看看那個絡腮胡將軍,他紅著眼不停盯著我。
十二,要把我送給他?
來到軍帳裏能有什麽下場,被主帥玩膩丟給部下、再給兵卒,淪為軍妓。
一股惡寒籠罩在身上,我步履艱難地走出營帳,趁著少將軍不注意,朝著不遠處的一匹馬衝去。
不顧一切的,策馬逃走。
「芝月!」
我不會騎馬,捏著韁繩跑了不多會兒就被拋下了馬背。聽到身後有人在大喊,我顧不上腿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跑,一直跑到沒路。
前麵隻有懸崖。
「你不要過來!」我看著趕來的十二,哭著喊:「我就是死也不會做軍妓!」
十二紅著眼眶,滿臉的焦急:「我不過去,你不要亂來。怎麽會讓你當軍妓,你是我的妻!」
「李煦!」
到這個時候,我也不怕直呼名諱冒犯到他,「你一直在騙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
他是太子,未來的儲君,是將來能執掌人生死的君王。
也是答應讓我等他來娶我的十二。
可他轉眼娶了別人,還想把我送出去換取軍力。
狗男人!
我才不會讓他得逞,他最好造反失敗,再被關在地牢裏。
「祝你造反失敗。」我陰瑟瑟地說完這句,轉身跳下懸崖。(www.101noveL.com)
